萧越寻便上前来微笑道:“湘虞姑娘,我们下去吧。四少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湘虞想要起身,但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僵硬了,于是硬着头皮对着拓博北鹰说:“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的终身大事绝不会成为交换的条件。我这个人,能拿出来交换的仅仅是利益,绝没有感情。”说完,湘虞按着长条案几缓缓地站起身来,借着这那句硬话撑起来的力气,不再多看拓博北鹰一眼,急匆匆出了帐篷。
拓博北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外,左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的弯刀。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杀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小丫头。在他拓博北鹰的思维里,世上所有不听话的都该死,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然而,当他一动杀死湘虞的念头,心口像是落了一块火炭一样,隐隐灼痛。
萧越寻把湘虞送出账外交给两个护卫之后就转身回来,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但此时看着拓博北鹰那张隐藏在面具下的侧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准为难她。”拓博北鹰说。
萧越寻赶紧的赔上笑脸,躬身说道:“四少爷放心,这话小的早就吩咐下去了。您放心,没有人敢为难湘虞姑娘。”
拓博北鹰点了点头,又说:“嗯,你去准备礼物吧。
“礼物?什么礼物?四少爷要做什么用呢?”
“去图虞部求亲,难道要空着手去?”拓博北鹰冷声问。
“求……求亲?”萧越寻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拓博北鹰为人霸道,尤其是三面前他率领一小队骑兵偷袭察哈部时受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之后,整个人变得暴戾乖张,喜怒无常。这样的人,今天居然会说求亲——“求”亲啊!这位爷什么时候求过谁?
拓博北鹰忽然恼羞成怒,冷声斥道:“废什么话?先礼后兵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明白!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准备。”萧越寻赶紧的躬身答应着,急匆匆的出去了。
湘虞的到来对于北金的各路人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在这个好战的国家,没有什么人会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特别关注,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他就是吉瑟。吉瑟一听说湘虞被逮住了,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牵了一匹马跳上去便往军营驻地去,一路狂奔,到了军营之后才知道湘虞被特别看管,一般人见不到,于是他又去找萧越寻。
萧越寻正准备回黑沙城替拓博北鹰准备聘礼,迎面看见吉瑟,便没好气的问:“你跑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不许乱跑乱撞的?要是让四少爷看见你,小命儿还要不要了?赶紧给我滚回去!”
“阿舅!我要见湘虞!你带我去见她!”吉瑟抓着萧越寻苦苦的求着。
萧越寻往后退了两步,甩开吉瑟,生气的叱问:“你见她作甚?她是四少爷点名要的人!岂能是你说见就见的?”
“我要问问他图颌在哪儿,我要图颌!他是我的儿子!女人我可以不要,但儿子我不能不顾啊!”吉瑟的额头上绷起了青筋,眼睛泛起了泪光。
萧越寻按着吉瑟的肩膀安慰他:“我过几天要去图虞部,我帮你找儿子。现在你给我回去!”
吉瑟固执的摇头:“阿舅,你帮帮我!你让我见一见湘虞!我绝不伤害她,我就问问她把图颌弄到哪里去了!这几年我们派出去了多少人?却没有探听到一点消息!我实在是担心啊!阿舅,你帮帮我吧!”
萧越寻终究是不忍心,长叹一声,说:“你跟我来吧。”
“谢谢阿舅!”吉瑟牵着袖子摸了一把眼泪,跟着萧越寻往军营后面的一个营帐走去。
萧越寻虽然在拓博北鹰面前是个奴才,但好歹也是拓博家的粮草官,负责整个拓博家军队的供给。所以他在军中也算得上横着走的,吉瑟跟着他在军营中行走自然也没有人盘查询问。
“她就在里面,你快去问吧。我还有点事情,半个时辰后你同我一起回城。”萧越寻皱着眉头指了指营帐的门帘。
“好。”吉瑟答应一声就往里走。
萧越寻一把拉住他,不放心的叮嘱:“这个小丫头诡计多端,你可千万别被她给套进去。”
“我知道,阿舅放心。”吉瑟红着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湘虞一回到帐篷里,心里提着的那股劲儿就松了下来,双腿一软倒在以草垫子做底的羊皮褥子上之后才惊觉自己的衣衫已经黑冷汗湿透了,贴在背上又湿又凉。
拓博北鹰的狠辣毋庸置疑,那是抬抬手皱皱眉就可以夺人性命的铁血悍将,被他冷锋一样的目光洗礼一遍之后,湘虞的感觉像是有一只大手把自己捏碎了重新塑造了一个人,身上每一块肌肤都换了位置,不仅仅是惶恐,而且失控,手指脚趾都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连眼前的一切耳听的声音都完全陌生。她像一个亲生的婴儿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还怕,惊厥不安。
“湘虞!”一声带着质问的呼喝随着门帘的起落,夹着一阵热风砸过来。
湘虞没有应声,依旧歪在那里没有动,像是根本没听见有人唤她。
“湘虞?”吉瑟走到湘虞近前,蹲下身去看着她。
“大哥。”湘虞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吉瑟,淡然一笑,“你来了。”
这一声“大哥”让吉瑟愣了一下。“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蹲着说话不舒服,吉瑟干脆坐下来。
“是啊。”湘虞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心思却早就是千回百转。她叫那声“大哥”完全是下意识的,在跟拓博北鹰对峙之后,就连吉瑟都显得亲切起来,那声“大哥”她发自内心,声音软软的,似乎也包含着浓浓的亲情。在吉瑟坐下来之后,湘虞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她知道,吉瑟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机会,接下来自己能不能跟自己的人取得联系就全靠这个人了。
“你该猜得到我为什么来找你。”吉瑟没工夫绕弯子,湘虞知道他所有的底细,所以绕弯子没有任何意义。
“你想要图颌。”湘虞笑了笑。
“是,我想要图颌。”吉瑟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要我能回到图虞部去,图颌就能回到你身边。”湘虞也懒得废话。什么前尘旧怨什么理由过程,什么能与不能敢与不敢,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此种时刻分说争论都是虚耗精神,她很累,懒得说。
“不不不,这事儿太大了!”吉瑟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知道这事儿我办不到!你是四少爷要的人,我私自放了你,你也出不去。”
“我知道,我没妄想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从这里走出。但是你要帮我。”
“这没问题,只要我做得到。”吉瑟说完这话之后又怕湘虞再提什么过分的条件,赶紧补充一句:“不过你知道我在这里没什么地位……”
“我知道。我只要你帮我带个信儿回去。”湘虞不等吉瑟说完就打断了他,“就是一个口信儿,口信儿而已,你能办得到。”
“就这样?”吉瑟又觉得这事儿太容易了,简直不敢相信。
“现在黑沙城里一定有我的人,杨永,你认识的。你想办法找到他,告诉他我在这里的真实情况。让他立刻回去找季同舟商量。同时,你也告诉他我已经答应你了,只要我回去,就会把图颌给你送过来。”
“好!”吉瑟用力的点了点头,“你得给我一个信物,不然杨永不会相信我的话。”
湘虞想了想,抬手摘下耳朵上的一只宝石耳钉递给吉瑟。
“我这就去了。你还有什么话吗?”吉瑟捏着耳钉站起身来。
“没了!”湘虞说完,便转身向里躺下,留给吉瑟一个背影。
吉瑟想想也没了话说,只抿了抿唇角,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