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头一次单独行动,湘虞也不想让杨永睡不着觉,所以跟季和雅两个人快马加鞭在预订的地界儿上大致转了一圈儿,了解了一下茶叶的长势,生丝的价格,还有一些地方棉布作坊等一些她感兴趣的事情之后,就直奔永安码头。即便是这样赶路,她们两个还是晚到了一天,杨永见着二人的时候脸笔锅底还黑,半天没说话。
湘虞见状赶紧的让季和雅把她们从路上带的驴肉火烧拿出来塞给杨勇,又把自己的酒囊也递过去,笑道:“杨大哥!别生气了,我这不是算着你们卸货装货还需要两日的时间,所以才耽搁了一下嘛。快尝尝这正宗的高粱红,二两银子一斤呢!”
杨永一个老爷们儿自然不好跟两个丫头片子计较,只是叹道:“你们两个要是有个什么,我这条命自然是不够陪的,连这些跟来的兄弟们也得被首领大人绑了祭天。”
“那不能,这祭天的规矩早就被我废了。”湘虞一边说一边给野利长宁使眼色,让他赶紧的来解围。
野利长宁便笑呵呵的拍拍杨勇的肩膀,说:“行啦行啦,这回咱们人都到齐了,今晚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赶路了。”
杨永应了一声,拎着酒和驴肉火烧出去找兄弟们分享,野利长宁则拉了湘虞去客栈安置。
永安码头是水路和陆路的连接点,这里汇聚了南北东西往来的客商,游侠,更有各国互相渗透掮客,人员成分非常复杂,野利长宁也不敢大意,为了安全起见,他不惜重金要了客栈的后院,随身的护卫都隐藏在暗处,分黑白两班交替着守着这个小院子。
湘虞看着一大桶热水,忍不住感慨:“咱们长宁公子身娇肉贵,跟着你我们真是享福了。”
“你先沐浴,我已经吩咐自己的厨子去给你做饭了。”
“至于吗?厨子也是自己的?”湘虞惊讶的问。
野利长宁摇头说道:“这个地方不比大梁都城有十万禁军驻守,天子脚下谁也不敢乱来。这永安镇的人有半数以上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这里鱼龙混杂,多的是居心叵测之人,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行吧,但愿你的厨子有点手艺,我这些天可是被大梁的美食养足了胃口,难吃的东西可不想吃。”湘虞说完,抬手把野利长宁推出门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湘虞把自己泡进馨香的玫瑰热汤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季和雅拿了干净衣服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转头吆喝着:“你千万别睡着了!今儿跑了一天的路,我也累的很,没力气捞你出来啦!”
“你要不要进来一起洗?”湘虞往一旁躲了躲,让出大半儿的空来给季和雅。
季和雅立刻高兴的扑过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好呀,好呀!咱们一起洗,洗好了一起去吃饭!”
湘虞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懒懒的问:“阿雅,除了吃饭,你还知道别的事儿吗?”
季和雅认真的想了想,说:“我还知道姓秦的是个没用的男人!”
“你给我闭嘴!”湘虞赶紧的扑过去把季和雅的嘴巴捂住,非常严肃的威胁道:“不许胡说!不许提姓秦的!你敢再说一次,我以后出门都不带着你。”
季和雅赶紧点头,拼命的眨眼。湘虞才放开她的嘴,又指着她的鼻子问:“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提了。”季和雅连声答应着,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忽然又兴奋的说:“我觉得长宁公子不错,不如下回咱把他灌醉了……”
湘虞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冷了脸问:“长宁公子是大将军的儿子,你是想让我们整个图虞部跟着陪葬吗?”
“好吧好吧!”季和雅为难的叹了口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办什么办?给我搓搓背!”湘虞说着,把手里的丝瓜瓤子丢给季和雅,然后转过身去趴在浴桶的边沿。
“咦?你肩上有个胎记!居然是红色的!”季和雅的胖手指在湘虞的肩上轻轻的拂过,对那块桃花大小的胎记非常感兴趣。
“胎记而已,赶紧的。”湘虞觉得有些累了,许是香气氤氲的缘故,让她趴在浴桶上昏昏欲睡。
季和雅是个没耐心的人,攥着、着丝瓜瓤子给湘虞胡乱搓了几下便说好了。湘虞没心思跟她计较,只觉得眼皮打架,全身发软,连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赶紧的去床上睡一觉。
“你累了就先歇一歇,这大热天又骑了百十里路的马,我身上都馊了,要好好的洗一洗。”季和雅看着湘虞穿衣服,自己又溜进水里开心的搓着自己的胳膊。
“你洗你的。”湘虞裹上一件棉绸长袍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野利长宁在自己的房间里喝了一会儿茶,又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交给心腹快马加鞭送回去,抬头看看天色,自言自语道:“这沐浴的也该好了吧?”
“公子,那个大梁厨子冯六说饭菜已经好了。”门口有人回话。
“好,叫人那进来把。”野利长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吩咐门口的人:“你看着他们摆饭,我去瞧瞧湘虞她们好了没有。”
湘虞的房间就在东厢房,出门几步路就是。野利长宁走到门口喊了一声,里面没有人答应,于是纳闷的拍了拍门,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吭声。“怎么了这是?难道睡着了?”野利长宁用力的推了推门,发现屋门从里面上了门栓。按道理女孩子沐浴上门闩也是常理,可是……野利长宁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于是更猛力的拍门,并大声喊二人的名字。
“坏了!”野利长宁惊出一身的冷汗,立刻转身喊人:“来人!来人!”
“公子,怎么了?”两个随从急匆匆的赶过来问。
“你,把门给我砸开,你——绕道后面去看看!”野利长宁急吼吼的喊着。
随从们听野利长宁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谁也不敢怠慢,往外跑,撬门的,上房的,破窗的,忙作一团。
野利长宁冲进门后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时心就凉了半截,比他先进去的随从喊了一声:“公子小心!这屋里有迷香!”
“开窗子!快!”野利长宁朝那人吼了一声,就往屏风后面冲,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湘虞可能还在沐浴,忙又朝身后的人喝道:“你!你们都不许过来!”
随从们个个儿都赶紧止步,唯有绕到院子另一面的人大喊了一声:“公子!不好了!这里有个洞!”
洞?!
野利长宁抬眼看见浴桶里昏迷的季和雅,又赶紧的往里面冲,找遍了房间都不见湘虞的影子,顿时觉得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随从们不敢进来,只在外面大声的喊。
风从窗口门口进来,把屋子里的甜香味儿冲散,浸泡在冷水里的季和雅忽然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屏风外站着好几个人,忍不住大叫起来:“啊——你们这群流氓!都给姑奶奶滚!”
野利长宁这才从震惊和惶恐中缓过神来,立刻爬起来朝季和雅吼:“叫什么!湘虞丢了!你是干什么吃的?!有人往屋里吹迷香你居然都没察觉!现在还有脸吼?!”
“什……什么?”季和雅这回连自己光着都忘了。
“赶紧的滚出来穿上衣服!”野利长宁一边说一边走出去,把随从都叫到跟前厉声吩咐:“你们几个人给我散开来查找线索!若是天亮之前还找不到人,都给我去死!”
虽然活着不容易,但大家谁也不想死。于是众人纷纷散开去忙着去追查劫匪以及湘虞的踪迹去了。季和雅急匆匆的套了身衣裳跑出来,扯着野利长宁急切的问:“怎么办怎么办?我阿爹要是知道湘虞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被人劫走了,非要杀了我不可!”
野利长宁一把抓住季和雅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如果我们找不到她,不用你阿爹动手,我就先杀了你个蠢货!”
“你骂谁!你才是蠢货!你不是说这个小院子周围都有你的岗哨嘛?我要不是信了你,也不会放松了警惕!我们两个在一起跑了二十多天都没事儿,怎么一进你的院子就出事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冲你来的?!”季和雅长这么大嘴皮子没这么利索过,朝着野利长宁吼完这一通之后,她自己也冷静下来,心想湘虞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劫持了她也只能要挟一个小小的图虞部,甚至连图虞部都要挟不了,图虞部的首领是安图,湘虞只是老首领救回来的身份不明的孤女,她甚至都不是野利家的血脉。而野利长宁呢?他身份尊贵,是野利大将军夫妇最宠爱的幼子,若是劫持了他不但能要挟野利族,甚至可以让白高国的皇帝休兵罢战割地赔钱,所以湘虞遭劫肯定是替了野利长宁背了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