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是个手脚麻利的人,湘虞在梁都采买的货品只用了几天就归置整齐,又找了船只装好准备起运了。一说坐船,季和雅的脸都白了,拉着湘虞苦苦哀求:“我再也不想坐船了!咱们能不能骑马走?咱们快马加鞭岂不是比这船快嘛!”
湘虞摇头叹道:“陆路是快,可我们的货太多了。船都装了三艘,若是换马车,得是多长的车队呢?”
“可是我晕船啊!来的时候我没日没夜的吐,整个人都瘦了三圈儿!”季和雅抱着湘虞哀嚎着。
“这有什么?你现在不是吃回来了吗?”湘虞抚摸着季和雅的后脑勺安抚着。
“可是回到家里就没这么多好吃的了!我在这里还没玩儿够呢!”
湘虞好笑的把季和雅从怀里拉出来,问:“这才是你最想说的吧?”
“我不管,我早起刚听说城西有一家酒馆刚开业,他们家的全鱼宴最是美味,你要是不让我去吃一次,我就不走了!”
“行吧,我一定给你找一个会做很多菜式的厨子做夫君。这样你就可以每天都有好吃的了。”
“真哒?!”季和雅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立刻放光。
同季和雅玩笑一会儿,湘虞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红柳绿,想着即将离开这里,心底也生出一股留恋之情,并不想这么快回去。
野利长宁却等不及了,他的母亲已经送了两回书信来催他回去,一听说货船已经安排妥当,他就立刻吩咐随从收拾行装准备回去。湘虞看着他急切切的样子忍不住笑,笑过之后又暗暗地心酸。他这么急着回去自然是记挂着父母家人,而自己回去之后若想再来,又要等明年了。
“嗳?你傻站在这里看什么?坐啊。”野利长宁一转身看见湘虞,忙招呼着,“阿四,快去煮茶。这茶是孙团练昨天才送给我的,你尝一盏,若是觉得好,我都送你。”
湘虞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也买了些茶叶。你这个应该拿回去孝敬你阿娘。”
“给我阿娘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嗳?这都要回去了,你怎么不高兴了?难不成是舍不得你那个书生小白脸?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找人把他打晕了装上船,给你带回去不就得了。”野利长宁故意笑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却悄悄关注着湘虞的神色,等着她的答案。
“你别胡说八道的!我巴不得早些回去呢,可是阿雅晕船晕的厉害,非要闹着骑马走。我也想从陆路上走一遭儿,顺便看看这一路的行市。”湘虞解释道。
“做生意就那么要紧?让阿雅一个人陪着你,我怎么放心呢?”野利长宁觉得季和雅没接那个书生的话茬儿,心里有些高兴,但又觉得她是在掩饰着什么故意不同自己说,又有些烦恼。
湘虞正色看着野利长宁的眼眸,缓缓地说:“长宁公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憋在心里,总想着向你问个明白,但总是被许多事情给耽搁了。今天刚好有空,我就问个明白。”
“什么事,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次我去将军府见你的母亲,听她说了许多话,我确定了一件事,她放心的让你去图虞部并跟我在一起,无非是觉得我不会嫁给你,更不会缠着你,你也是默认了的。可为什么之后你总是对我摆出一副痴迷的面孔来?耍弄我就这么好玩吗?”湘虞说这话的时候绷起一脸的正经。
野利长宁被湘虞盯着,瞪着,半晌方笑了:“你这就没意思了——一个玩笑都开不得?这一路来回多寂寞呀!”
“哦,原来是开个玩笑,那我就放心了。”湘虞点了点头,说:“那你就跟杨永他们一起走,我带着阿雅骑马走陆路。二十天后我的货船会在永安码头停靠换车,我们就在那里汇合。”
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的,若是湘虞认了真,野利长宁是拿她没办法的。二人僵持的结果只能是长宁妥协。
湘虞看着野利长宁点头,又补了一句:“这一次你丢下图虞部偷偷跑来梁都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若是再敢丢下杨永和我的货不管又偷偷跟来玩耍,你那三成的股份就别想要了!”
若没了利益勾连,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友情吗?野利长宁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刚想要分辨,湘虞却一转身走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算不算恃宠而骄呢?”野利长宁看着被湘虞关上的房门,颇为幽怨的叹了口气。
杨永原本以为湘虞会让野利长宁跟她一道走,却不成想湘虞只留季和雅一个人,于是不放心,一再反对。季和雅则笑嘻嘻的说:“你怕什么,我们两个人一个善谋略,一个善拳脚功夫,我们俩合起来那就是个天下无敌。”
“我怕的就是你这个性子,什么是天下无敌?殊不知有一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若是对方人多,并肩子上,你一个人能料理几个?”
湘虞拉回季和雅跟杨永保证:“我们一个也不料理,我们绝不惹是生非,绝不多管闲事。看见人多我们就跑,我别的不行,骑马的本事还是有的。我们无非是找些好吃的,吃过了就走,保证按时跟你们会合。”
杨永无可辩驳,扭头向野利长宁求助,野利长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办法。
湘虞也没等野利长宁和杨永一行人离开码头,而是率先一步离开梁都,和季和雅两个人轻装简从,出南城门策马而行。是的,她去的方向跟回图虞部的方向恰恰相反,她要先去麓州,阳州等有茶山桑田的地方转一圈,再顺道去盛产生丝的湖州的地方转转,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去一趟瓷都。如此差不多围着梁都城转大半圈儿再绕到黛河最北的码头永安码头跟野利长宁汇合。
天气已经热起来,两个人赶了半日的路有些口渴,看见路边有个茶摊便停下来喝口茶水。湘虞喝着茶看着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跟开茶摊的老大爷闲聊,季和雅则偷偷地瞄着湘虞的肚子。原本湘虞也并不在意,但经不住这肥妞儿一眼一眼又一眼,瞄起来没完没了,于是忍不住问:“你看什么看?”
“我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来!”季和雅说着,一拍大腿,万分的懊恼。
看她这样,湘虞也忍不住紧张了,忙问:“什么事儿?”
“我们得雇一辆马车才行,你不能骑马了。”
“啊?为什么?”湘虞心想好好地雇什么马车?骑马都嫌时间不够呢。
“你……”季和雅凑近了湘虞却没降低说话的声音,“我怕你怀孕了,这骑马可是容易落胎的!”
咣啷——湘虞手里的茶碗掉在桌子上有滚去了地上。
哗啦啦——茶摊里所有喝茶的人都把热辣辣的目光落在湘虞的身上,湘虞觉得身上像是被烤了七八个大窟窿。
“你给我滚!”湘虞一脚踹过去。
季和雅灵光一现,忽的想起来两个人是女扮男装,于是没躲避,不但硬生生挨了这一脚,还把湘虞的腿慢慢的放回去,关切的说:“娘子,你别害羞啊!”如此,姐儿俩变成了夫妻俩,原本季和雅就是女生男相,扮作二郎比当姑娘更好看,湘虞的小身板儿一看就是个女儿身,她这一声:“娘子”叫出来,周围的人也都释然了——这分明是私奔的小两口趁机打情骂俏嘛!
湘虞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收回去了,方狠狠地瞪了季和雅一眼,低声斥责:“再胡说八道,一天不许你吃饭!”
“啊——”季和雅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
经此一闹,湘虞再也没办法继续坐着喝茶闲聊了,当即丢下十个铜板便起身去牵马。季和雅把粗瓷碟子里的最后一块茶点丢进嘴里,才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打这会儿开始,季和雅就沉浸在这个问题里无法自拔,时不时的朝着湘虞的肚子瞄一眼,再舔着一张认真的大圆脸纠结的抛出一个个的疑惑:真的没有吗?为什么会没有呢?我阿爹说男人跟女人睡过之后就会有孩子啊!你明明跟姓秦的睡过了,为什么会没孩子呢?诸如此类的问题变着花样的问,没完没了。
湘虞被她烦的要死,开始的时候只是不理她,后来发现不理她也没用,就开始用美食威逼她闭嘴,最后季和雅连美味都不在乎了,一定要揪着问个清楚。湘虞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万一这只肥妞儿回到图虞部还纠结这些问题再去问别人,自己的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了。
于是选了个月朗风清的夜晚,湘虞带着季和雅进了一家风雅的酒馆,俩人在雅间里要了一桌美味佳肴并一壶好酒,开始认真探讨关于如何才能生孩子的问题。
虽然是两个女孩子,但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过直白,当湘虞断断续续遮遮掩掩的把男人与女人如何“睡觉”才能有孩子的事儿对季和雅解释了一遍之后,季和雅慢慢的领悟过来:“你说的就是配种嘛!跟咱们草原上的羊儿和马儿是一个道理,你又何苦绕这么大个圈儿跟我说这事儿。”
湘虞释然,一拍手,叹道:“我们家阿雅真是聪明!”
季和雅缺一脸严肃的问:“你的意思是说姓秦的没用?他……他干不了那事儿,所以你肚子里没怀上崽儿?”
湘虞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这辈子都不想再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