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雅冷笑一声，说：“这么说来，那个姓高的跟秦家婆儿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呗？”
湘虞伸手捏了季和雅的脸蛋儿一把，啐了一口，问道：“你哪儿学来的这些村话？真难听！”
季和雅嘿嘿一笑，说：“听姬大哥说的。”
想到这憨丫头整日跟姬朝耕腻在一起，不是研究剑谱就是研究菜谱，于是笑问：“对了，你马上要跟我回图虞了，姬大侠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他又不参加科考，他是闲人一个，仗剑天涯，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季和雅心满意足的笑着，懒洋洋的蜷缩在椅子里，像是一只满足的猫儿。
“哈哈……这是好事儿。”湘虞开心的笑着，仰头喝了一杯酒。
季和雅仰头看着屋顶，叹道：“我们的事儿都不是事儿，现在关键是看你要怎么样。你总是这样不放手，回去的日子一拖再拖，难道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话倒是说的明白。在大梁，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跟秦裕就算是心意相通，他母亲不同意，这事儿也难成。”钱瑶芝为难的摇着头。
湘虞失笑道：“谁说的？你跟长宁的事情不就是先斩后奏吗？”
“咱们俩不一样……不是，是咱们俩看中的人不一样。长宁风流倜傥，看似放荡不羁但其实是一个负责有主见的人，而且我能豁的出去呀！你这事儿就不一样了——那秦裕是要入仕途的，他有一个极有主见的母亲，读书人讲究‘百善孝为先’，所以秦裕不可能为了你去违拗他的母亲。而她的母亲打定了主意让秦裕娶一个高门贵女来作为他仕途的靠山，你就没有一丝机会可言。”钱瑶芝耐心的给湘虞分析着。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湘虞说着，又仰头喝酒。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放手啊！”钱瑶芝凑近了湘虞，笑眯眯的说道：“只要你点头，我保证你能嫁入我们钱家，做我们当家的少夫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湘虞拿起酒壶给钱瑶芝倒酒，“废话少说，不醉不归。”
钱瑶芝看劝说无望，便也不再多说，只管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陪着湘虞喝酒，直到两个人都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
季和雅把手里的鸡爪啃得一干二净，然后拿过钱瑶芝的手帕擦了擦手，吆喝着小二哥去叫一辆马车到门口，自己则一手一个把俩人扛在肩上下楼去。
大醉之后，湘虞沉沉的睡了七八个时辰，醒来就张罗回图虞的事情。
杨永的妻儿都在图虞，一听说要回去，便归心似箭了。立刻回道：“回去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长宁公子和陈三留下来照顾这边的生意，我，阿雅跟您一起回去。安图首领那边的事情也早已经办妥，连行李也都装船了，只等您一句话就启程。”
湘虞点头说道：“那今晚咱们吃个团圆饭，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那我去厨房准备饭菜。”季和雅说完又推了一把依旧躺在床上犯迷糊的钱瑶芝一把，笑问：“钱姑娘，是不是把你大哥也请过来呀？毕竟现在咱们两家算是亲戚了。”
“这是一定的——对了，要不我让我大哥安排晚宴的事情吧，你也别去忙活了。”钱瑶芝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不用了，出去太麻烦，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在。”季和雅说着，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当晚的践行宴菜色倒是丰盛，钱母已经回了瓷都，来给大家践行的只有钱逸之一人。他拎了两坛子好酒来，还准备了一大份带给野利夫人莫氏的礼物。湘虞见了，心里默默地夸钱逸之会做人，又抬手拍了拍野利长宁以安慰他的心情。
季婆婆攥着季同舟的手舍不得放开，季和雅也伏在季婆婆的怀里掉眼泪。季家三口都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中，各自眼泪汪汪的。野利长宁心中想念母亲以及父兄亲人，拉着钱逸之一杯接一杯的喝，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倒是湘虞因为大醉刚醒，这次没有喝多少酒。最后作为唯一清醒的人，负责善后事宜，几乎忙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湘虞同安图一行人乘船离开，钱氏兄妹和野利长宁在码头相送，看着船只没了影子方才转回。
秦裕在贡院里出来便仰着脖子四处寻找，门口都是来接自家考生的人，比入贡院那天还热闹。
“裕哥儿！这儿呢！”青姨娘挥着手，高兴地挤到秦裕面前，嗔怪道：“看什么呢？我们家的车在那边呢！你母亲也来了，快些走吧。”
秦裕被青姨娘拉着，一路左顾右盼的到了自家的车前，然后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一路上秦裕都是心不在焉，任凭秦郑氏怎么追问他考试如何，他都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只管掀开车窗遮帘往外看，秦郑氏不耐烦了，推了他一把，埋怨道：“问你话呢！怎么只顾着往外看？你是想找谁呢？”
秦裕寻不到湘虞的身影不免有些烦躁，皱眉回道：“母亲，我在那逼仄的地方憋了这几日，只想着透口气！你能不能等我缓缓再问？”
秦郑氏看着儿子消瘦的面颊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得吩咐青姨娘：“回去好生炖些补品，给哥儿补补身子。这几天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着实辛苦了。”
青姨娘连忙答应着，又笑眯眯的看着秦裕，说：“哥儿是辛苦了。不过姐姐这几天也很辛苦，哥儿也该体谅些个才是呀。”
秦裕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母亲，欠身说：“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说这些做什么？我是你母亲，为你做什么我都乐意。”秦郑氏悠悠的叹了口气，“既然累了，就把不相关的人和事儿都丢开。今儿一早我就吩咐了锦书去厨房料理了你最喜欢的菜肴，回去吃两盅酒就安心地睡去。”
秦裕自然知道母亲这两句话里的含义，但却不想多说辩解，只默默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到家之后，他回自己房中沐浴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想着季和雅别在这个时候忽然翻墙过来。然而意外的是直到他用过晚饭，季和雅都没出现。秦裕的心里便像是缺了一个角，空荡荡地有些没着没落的，让他睡在床上都难以安静。
夜半时分，秦裕听着外面上夜的下人都睡沉了，方披上外袍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往后面去，站在那一道封死的园门跟前发了一会儿呆，眼看着弯月西沉方转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秦裕匆匆洗漱后换了衣裳出门，连早饭都没吃，更没去母亲那边请安打招呼，一个人悄悄地出了门。听见动静的锦书披上衣服过来服侍的时候，只看见秦裕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想去跟主母汇报，但又怕秦裕脾气上来真的把她打发了，便装作没瞧见又悄悄地回自己房里洗漱去了。
秦裕一路疾步而行绕过街道巷子走到虞园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园门，沉默了一会儿，等着喘息平下来方上前扣门。半晌，园门在里面被人打开，一个中年仆妇看见秦裕，忙笑着问好：“秦公子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要见你们的大当家。”秦裕安耐着胸口里的躁动，沉声说道。
“哟，我们大当家的不在呀。”仆妇说着，闪身让开门口，客气的说道：“秦公子，您先进来说话吧。”
秦裕抬脚进门，又转身问仆妇：“不在？那她去哪儿了？姑苏？还是瓷都？”
仆妇一脸歉然的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您有什么事还是问长宁公子吧，他是在的。”
“好，麻烦你带一下路吧。”秦裕越发的奇怪，心想这两个人一向是形影不离的，湘虞是去了什么地方居然那个长宁没跟着？
仆妇客气的把秦裕引到积翠堂。秦裕也不入堂内，只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的那一丛修竹。正在打扫的丫鬟仆妇们大都是认识秦裕的，在他面前经过时都欠身问安，秦裕也礼貌的点头示意，但心中也越发的疑虑。
野利长宁刚起床穿了衣服，脸还没洗就听说秦裕来了，冷笑一声把手里的衣带丢到一旁，直接散着头发往前面来见客。
“哟，这一大早的就有贵客临门，真是三生有幸啊！”野利长宁似笑非笑的睨着秦裕。
“长宁公子。”秦裕也顾不上野利长宁的脸色，拱手行了个礼，问：“请问湘虞去了哪里？”
野利长宁冷笑一声，缓缓地反问：“她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她的什么人呢？这一大早的跑来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不怕损了你秦公子的清名吗？”
秦裕也不生气，只耐心的问：“长宁公子，我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误会了我，前几天我入贡院的时候湘虞还来相送，我们还说了几句话。昨天我考完了出来天色就不早了，今日一早就过来找她才知道她不在，请问她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