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清手中一紧，眉间一皱。
“城丫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阿城轻轻点头，“我知道。”
“但我还是想说，你走吧。”
“你不是早就选择了这条路吗？又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不怪你。”
慕言清轻叹一声，“阿城，兴直快死了……”
“你要去看看吗？”
阿城瞪大了眼睛，险些没站稳，“你说什么？！”
几天后，朝旭临渊皇宫。
天兴殿内，个个哭丧着脸，哀怨的氛围极其浓重。
兴直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连呼吸都变得费劲。
白首一身简衣，带着兴旭站在一边，看着慕容玦为他诊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首都以为时间似乎静止了，慕容玦才收手起身。
白首上前一步，“如何了？”
慕容玦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白首一怔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自他受伤以来，半月有余，经数人调理，却毫不见起色，伤势愈发的严重。
现今就连慕容玦都无药可医，那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救他？
兴直约莫也猜到了结果，他微微一笑，蓄了点力气，轻轻朝她招手，“阿首，你过来。”
白首眼中含着泪，一步一步带着兴旭慢慢走向他，最后坐在床榻边，伸出双手握住他露在外面，有些冰凉的手，兴旭亦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上面。
“陛下……”
兴直看着她二人，眸中温柔似水，“阿首……对不起……”
“是我食言了……”
白首腾出一只手倔强的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笑道：“陛下你在说什么，阿首不懂……”
“阿首只知道，你答应过我，等到朝旭太平，百姓安宁后，你要陪我走遍朝旭的大好河山，你还说要看着旭儿慢慢长大……”
“你还说、说要看着旭儿登上王位，看他治理好朝旭，看他成为一位合格的君王……”
兴直听着，眼眶红红的，有了晶莹在闪烁，“阿首……”
“你答应我……”
“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着旭儿长大……”
兴旭趴在床沿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旭儿不要父王离开！旭儿要父王看着旭儿长大！”
“父王，你答应过旭儿，等旭儿拿得动父王的长剑后，会将长剑赠予旭儿的，旭儿还拿不动，父王你要去哪儿！”
兴直微微蹙眉，鼻尖泛酸，从白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有气无力的抚上兴旭的头，“旭儿乖，父王会一直陪着你。”
“你要好好吃东西，好好练剑……”
“要听母后的话，不要给她添麻烦……”
兴旭哭喊着，涕泗横流，“父王……”
白首强忍着眼泪，可仍是止不住的流，“陛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像是在安慰兴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兴直虚弱一笑，视线转向白首，抬手覆上她的手，手温偏低，却宽厚有力，给她传递着最后的安定与温暖。
“阿首，我走之后，朝旭所有的事，就交给你和子清了……”
“旭儿年幼，若是子清愿意，便让他承了这王位……若他不愿，便让他辅佐旭儿……”
白首连连点头，她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意外。
慕言清的才华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只要有他在，朝旭定会越来越好。
兴旭年幼，有他掌管，才是上策。
更何况，无论是她还是兴旭，都没有坐拥朝旭的心思。
“好，我答应你。”
兴直弯眼而笑，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白首着急给他顺了顺气，却发现他已经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流着泪，手中颤抖着拿出方巾轻拭他嘴边的血迹。
兴直却还是笑着，“阿首……”
“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来生，你可还愿遇见我……”
白首已经是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的点着头。
兴直舒眉一笑，正欲说话，便见韩公公红着眼眶进来，在兴直的床榻前屈身行礼，“陛下，皇后娘娘，大殿下，慕相到了。”
慕言清回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我军大胜一般，让在场的人心中一振。
白首忙道：“快请！”
说罢，带着兴旭起身，站到了床榻旁。
慕言清在殿外应声而入，进殿微微垂头，拱手行礼，“臣慕言清，参见陛下！”
兴直轻声道：“子清快快起身……”
白首上前一步，“慕相，你快去看看陛下，陛下他……”
慕言清点头行礼，“皇后娘娘。”
他转眼看了一下慕容玦，又回转视线，“娘娘，子音可有为陛下看过？”
白首：“看过。”
慕言清问到：“结果如何？”
白首垂眼摇了摇头。
慕言清长舒一口气，再望向慕容玦时，对方却是轻哼一声，甩袖离去了。
子音……
你还在怨我吗……
慕言清收起自己的情绪，走到床榻前坐下，“陛下，是子清来迟了……”
兴直唇边勾起一抹微笑，虚弱道：“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慕言清抿嘴，伸手搭上兴直的脉搏，沉默半晌，面色凝重的移开了手。
和他想得一样。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兴直忽而低声一笑，“怎的？慕相也伤感了？”
“朕在位这些年，可从未见慕相为朕的事情这般。”
慕言清眉头微蹙，眸中担忧之意毫不掩饰，“陛下，此事我也有责任……”
日前，兴直围场狩猎，在狩猎途中遭人袭击，不慎坠马，这一伤，便再也好不起来。
尽管就医无数，但每个医者都是摇了摇头，说医术不精，无药可医。
现在就连慕言清亦是如此。
天下，只怕无人能救他。
他的伤，伤及五脏六腑，加之先前身上本就有过不少伤，中过不少毒，一时之间，所有的不利因素一起袭来，饶是医术高明之人，也无力回天。
兴直轻轻一笑，“怎么能怪你？”
“只要我一日坐在这九五至尊之位上，总要承担这些风险的。”
“别说你不在，就算你在我身边，防的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我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
“只是，我放心不下白首和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