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将她二人,托付给你了……”
慕言清闻言,起身后退一步,双膝跪地,双手叠加举过头顶,郑重其事的一拜。
认真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重托!”
兴直听他做出回应,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慕言清这个人,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多谢。”
“慕相快起身吧……”
慕言清起身,看向兴直,总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说,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忽然明白了兴直到底想说什么。
他浅浅一笑,“陛下,你看谁来了。”
慕言清说罢,示意韩公公去领人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城。
“草民阿城,拜见皇上!”
阿城说着,单膝而跪,双手握拳,庄重行礼。
兴直见她是一惊,白首见她亦是一惊,就连慕容玦都没有想到,她会随着慕言清来此处。
“禾儿……”
兴直下意识的呢喃,随后反应道:“你快起来……”
阿城闻言起身,一丝不苟。
如今的阿城,身着便服,背负长剑,头发如马尾般高高束起,干净利落。
兴直正欲开口,发现众目睽睽,似是随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阿城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房内其实也没有别人,就是兴直,白首和兴旭,慕容玦,韩公公,以及慕言清和阿城等人。
兴直见慕言清有离开的迹象,忙道:“慕相和阿城留下。”
“是。”
其他人纷纷退下后,兴直在慕言清的搀扶下坐起身,朝阿城缓缓一笑,“阿城,过来。”
“走近些,让我瞧瞧你。”
阿城当真听他的话走近了些,在他床榻前蹲下了身。
连东庭死后,她整日以泪洗面,差点儿哭瞎了眼睛,好在慕言清执着的帮她治疗,现在才好了一些,但隔远的事物,还是看不真切。
她走近些,看清兴直憔悴又苍白的面容后,脸上终于有了些动容。
“三哥……”
兴直鼻尖一酸,差点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四年多了……”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见你顺利度过十八死结,平平安安的活着,我就能心安了。”
阿城闻言,眉尖微蹙,“你也知道十八死结?”
“南国玄清公主之后基本无一例外能活过十八岁,我又怎会不知……”兴直自嘲一笑,“况且,当初你母亲殒身……我父王也是有错的……”
“我一开始便知道你的身份……”
阿城一怔,“你说什么?!”
兴直抿嘴道:“我意外的看到了父王与北匈往来的密信,数年前迎宾殿的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是我父王和北匈商量好的……”
“呵……”阿城冷冷一笑,“怪不得,我总是觉得,你对我,不仅仅是兄妹之情,更是带着一种愧疚感,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你连长生诀都能随随便便就给我……”
兴直看她这个样子,很是心疼,父债子偿,这是他欠她的。
“阿城……”
阿城抬眼看向他,眸中已是一片平静,如一潭死水,“我不怨你。”
“这是上一辈的恩怨,如今我被南国通缉,你却还能对我坦诚相待,保我在朝旭安宁,你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
“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该明白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若非兴直默认保她,他们如何能在明月谷相安无事的待上那么久?
兴直满是担忧的看向阿城,他亦感觉到了。
南国政变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南国执政的人表面上看上去是连商徵,实际上是尉迟渊。
那场政变发生后,阿城逃脱,连东庭丧命于凤栖城外,自此,所有的事都变了。
连东庭死后,阿城也变了。
说好听一些,是成熟,是冷静,实则就是了无生气,死水无澜。
她仿佛一日之间,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阿城一愣,这句话似曾相识。
在凤栖帝宫,政变当日,连东庭为了劝她离开,告知了她十八死结的实情。
那时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剑眉紧蹙,懊恼的对她说,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她垂眼,遮掩住眼中的悔恨,轻声道:“你还能据实相告,我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真的从未怨过你。”
兴直长舒一口气,逐渐躺了下来,“那就好……”
“慕相。”
慕言清虽说听到是两国相商班导南国很是意外,但此法却也在情理之中,故而惊讶之余,还有理智。
“陛下。”
兴直轻声道:“我将朝旭的天下和旭儿一起,就托付于你了……”
慕言清点头,“是。”
兴直缓缓闭上眼睛,疲惫道:“去帮我叫阿首进来吧。”
“好。”
慕言清正打算带着阿城离去,身后却传来兴直的声音,“阿城……”
阿城停住步子,却并未回头。
兴直道:“你已经过了十八死结,便是一切都好,日后,不管你是南国女帝也好,平民阿城也罢,我都望着你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度过余生。”
阿城垂眼一笑,“多谢三哥。”
是真心的道谢,却又带着些许疏离。
终究是大兴辜负了她,是大兴害的她家破人亡,她却认贼作父多年,这让她日后,如何去面对南国百姓?
更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父母……
慕言清和阿城出去没多久,白首便走了进来。
她进来时,床榻上的男子亦是两眼闭着,嘴唇紧抿,若非还有浅浅的呼吸,她甚至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世间。
白首稳了稳心神,走到床榻边坐下,轻声唤到:“陛下。”
兴直听唤,眼睫微颤,像是用了很大的气力才睁开自己漆黑的眸子,“叫我正阳。”
白首点点头,“正阳……”
兴直弯眼一笑,抬手拾起她手边过腰的长发,于自己的头发一起缠绕在指间。
轻声道:“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白首一把握着他缠绕着两人青丝的手,哭得雨打梨花。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