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知,阿城……不,连城玥已经坐上女帝之位两年之久了,南国之前是百废待兴,如今,经她两年事无巨细的管理之下,早已今非昔比。”
连城玥……
是啊,这才是她本来的名字。
朝旭的连城公主,兴禾,早就已经死了……
兴直收起情绪,拿起桌上的小瓷杯,浅抿一口,淡淡道:“那又如何?”
慕容玦见他反应平淡,又道:“陛下,你难道忘了,您大婚当日,连城玥盗走长生诀,而当时南国相国尉迟渊一手遮天,夺了南境五百里?”
“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南国日益强大,我们若再不出兵,讨回疆土,只怕夜长梦多,他日难以拿回……”
兴直蹙眉,“南境五百里土地是上任女帝与我大兴结盟时所献给先王的,女帝在迎宾殿意外而死,我们本身也是有责任的,这五百里,他们拿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玦一怔,眉头紧锁,“陛下,就算女帝死在宫中是我们的疏忽,可先皇后亦是为他们保下了连城玥,慕相亦是养育她多年,这笔账,早该算清了!”
慕相……
他对他的称呼,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二哥,变成了慕相了。
兴直闻言,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只见他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瓷杯,背露青筋,似在隐忍。
子音,你真的,就这么恨他们吗……
“子音,不过是五百里土地,虽说有愧先王,但我们也有欠南国……”
“有欠南国?”慕容玦冷笑一声,“陛下,长生诀您都能拱手送给连城玥,子音愚钝,想不通究竟我们还有欠什么!”
关于两国商议害死南国前任女帝之事,事关重大,兴直谁都没有相告,他不知道亏欠了阿城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兴直见他激动起来,忙喝住他,“子音!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当初的事,并非她所受意,你又何苦……”
他点到即止,慕容玦听他提起‘当初的事’四字,整个人如被点了穴一般,眼中悲伤之意弥漫。
许久,他才开口,“陛下,欲成大事者,如何能被感情所左右,您是一国之君,当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这五百里,南国献给了大兴,早已入了大兴国土,陛下当真能放着不管?”
“若陛下真的毫无拿回南境五百里的意思,怕是早就不会同子音在此处争辩了。”
慕容玦说得不错,兴直作为一国之君,考虑一国之事,这五百里,他早就想拿回了。
只是,阿城那边……
兴直长舒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精致的小瓷杯,道:“依你所看,两军对垒之前,该派何人出使?”
慕容玦歪头,别有深意的一笑,“派何人出使,最有成效,陛下心中,想必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兴直听他这般说,心中更是举棋不定了。
想兵不血刃就拿回南境五百里土地,最合适的人,世间只有慕言清一个。
兴直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你先……”
话还未说完,韩公公走近了些,躬身道:“陛下。”
“何事?”
韩公公:“慕相求见。”
兴直一愣,转头看向慕容玦,谁知他竟像料到一般,邪魅一笑,起身行礼,“陛下,臣先行告退。”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兴直看着他孤身离开的样子,目光深邃,心中感叹。
如果没有那件事……
你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两年前,慕言清原本答应了慕容玦在初春之时参加他与方棋芝的成亲之礼,却因云柒他们出使南国,心中犹豫不决,最后先斩后奏,离开了朝旭,独自前往南国。
慕容玦知道后,又气又忧,气他不顾他的幸福便前去南国,又担忧他为情所困,孤身一人,出什么事儿。
终究还是抵不过兄弟之谊,游说了方家,延迟了成亲之礼。
在慕言清回到临渊的第二日,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开始了他和棋芝的成亲之礼。
谁知,大礼之上,刺客来袭,目标主要是兴直和慕言清。
兴直有云柒相护,只是白首收了点皮肉伤。
可慕言清就不一样了,他乃一介儒生,慕容玦被刺客围住无法脱身救他,眼看着刀剑无眼,快要取他性命之时,是棋芝,以自己的躯体,帮他挡住了刀剑。
一剑入心,棋芝在成亲之礼上,为救慕言清,重伤身亡。
事后调查因果,原来,是慕言清独自潜入南国偷偷会面阿城,阿城当时一行人被尉迟渊的人百般阻挠与跟踪,自然不会放走慕言清。
但在南国他离开时一路有连东庭的逆鳞潜伏相护,他们无法的手,出了南国入了朝旭后,倒是没了逆鳞保护,却有慕言清自己的人护着。
就在尉迟渊要放弃除掉慕言清之时,临渊的人传来消息,慕容玦在等慕言清回临渊主持大婚,他心中大喜,得了又一个机会。
若此法成功,那得到朝旭,便如同探囊取物,他也不必再屈于这南国相国之位。
若此法失败,这场刺杀的罪孽,也只会落到阿城头上,两国形式更加严峻,正好让阿城难为。
一举两得,成败,他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故而,有了这场刺杀。
果不其然,刺杀失败,两国关系如大厦将倾。
慕容玦知道这一切都是尉迟渊所谋划,可那又如何?
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好的,他却要在自己的大婚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为救别人而死!
为什么他要为慕言清改了大婚之期!
为什么慕言清当时非要去南国!
为什么连城玥就不能管好自己的臣子!
他恨。
他恨他们。
可同时,也恨着自己。
恨自己不能好好保护方棋芝,恨自己为了什么兄弟情义改了成婚之期。
如果当时不管慕言清,按着原本定好的吉日,举行大礼,又怎会有后面的事情?
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明明都能长相厮守了,下一秒,却因为他人而天人永隔,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正如十多年前,他阖家被灭,那般撕心裂肺。
如今,慕言清心中只有阿城,他没了亲人,亦没了心爱之人,宛如这世间没了他的容身之所。
既如此,他也不必考虑别人。
他要为棋芝,为自家族人,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