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陛下？？”
兴直听唤回神，见韩公公还在等他吩咐，道：“让他过来吧。”
慕言清看见慕容玦从御花园出去，是意料之外的。
他确实没有想到此刻他会在这里，轻声唤他，没想到，慕容玦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
他甚至觉得那一眼里最多的，是恨意。
事后慕容玦也想过，此刻那一剑，速度不快，按慕言清寻常身手，是能躲过的。
可他当时，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哪怕他侧身一寸，棋芝也断然不会去舍命相救！
可他为何不躲！
所以，他恨他。
慕言清走到亭中之时，兴直已经站起了身，看着满园春色，却无心去赏。
“陛下。”
兴直听见他拜见之声，才察觉转身，“子清。”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处诉说。
慕言清倒是坦然，“陛下心有所忧，既然唤子清前来，又何必吞吐？”
兴直轻叹一声，伸手示意，“坐。”
二人先后而坐，兴直这才开了口，“叫你来此的人，并非是我……”
慕言清蹙眉，又想起方才在外面碰到的慕容玦，道：“是子音假传……”
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
假传圣旨，可是杀头之罪，甚至要灭九族。
兴直点头，“子清你猜猜，他为何事而来。”
慕容明沉思片刻，两年前棋芝为他殒身，子音一直耿耿于怀，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他这个做二哥的都没能跟他好好谈谈。
“是……关于南国的？”
兴直又点头，“对。”
有关南国……
又和子音有些许关联……
慕言清试问到：“难不成，是之前被尉迟渊趁乱抢走的南境五百里土地？”
兴直无奈一笑，肯定到：“你猜得不错，正是为了那五百里……”
“那五百里早在大兴，就已经被划为了我国国土，载入史册……”
“说实话，我也是想着收回那五百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万全之法，在不为难她的同时，取回那五百里，如今他提出，我也觉得，我们是该应采取措施了。”
那个‘她’虽不点明，可他们都知道，她是谁。
慕言清思虑片刻，开口：“开疆扩土，是历代君王都在做的事，是大事，亦是正确的事，更何况是收回丢失的国土……”
他说着起身，拱手行礼，“陛下若有所需，慕言清定当义不容辞！”
兴直忙起身扶起他来，“子清，我知道此事让你很是为难，可两国兵戎相见，并非你我所愿，更何况，先前北匈压境，她派文晞过来，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文晞才回去一载，我们这边……”
他的话虽是含糊，可慕言清那般精明的人，话中之意，他也是明白了。
他一扬广袖，直直跪下，“臣慕言清，愿为陛下分忧，自请出使南国，说服女帝，归还南境五百里！”
兴直这一次并没有着急让他起身，而是自己蹲下身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多谢。”
说罢，这才同他起身。
慕言清却是微微一笑，道：“这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况且，尉迟渊此人老奸巨猾，心胸险恶，子清，也是该去南国会会他了。”
兴直闻言，苦笑着转身背对慕言清，仰头闭眼，轻声道：“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是该庆幸父王替我留下了你们这群忠义之士的心，还是该反省自己毫无办法处理这家国大事……”
慕言清道：“陛下自然是该庆幸的，庆幸自己一心为国为民，而非整日如向年得到王位后吃喝玩乐，最后不堪一击。”
“陛下是用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以心换心，才留住了这诸多的忠义之士，留住了朝中的肱骨大臣。”
“退一步讲，陛下若是事事都能自己解决，事事都能想出万全之法，并由自己亲自实施，那，还要我们这些臣子有何用呢？”
“至于许庄……”
“目前陛下手中兵权甚少，还需忍耐，待云柒将军和宋扬将军秘密练兵成功，大势所趋，他亦不敢不交出余下兵权。”
“陛下，天下大势，经久不衰，且变幻无常，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方能长久。”
兴直睁眼，眸中已是毫无迷茫愁意，他转身，爽朗一笑，“多谢慕相之言，朕定当不负众望，为朝旭百姓扫奸除恶，有朝一日，一统三国！”
“陛下英明。”
几日后，临渊城门前。
兴直身为一国之主，不可轻易出宫，送到宫时，已经停下脚步，现下，是云柒在相送。
“云柒真的没有想到，当初军师竟然是真的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南国……”
“这一转眼，两年都已经过去了，军师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出使南国了……”
云柒和慕言清并肩而行，感叹着时光流逝，世事变迁。
慕言清垂眼一笑，“我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去见她。”
在南疆时，他曾对连东庭亲口作下誓言，若阿城能平安渡过十八死结，他便与她今生今世，永不再见。
可如今……
城丫头，你可还好……
“军师……”
慕言清听他犹豫不定的话语，抬眼看向云柒，“你有话不妨直说。”
云柒看了一眼慕言清，又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吞吞吐吐道：“我听说，你此番出使南国，是、是慕尚书……”
“对。”慕言清倒是供认不讳，“此事，确实是子音提出来的。”
云柒：“那……”
慕言清舒眉一笑，看向远方，眸中尽是怀念之意，“他与棋芝，也算是费有曲折，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棋芝却为我而死……他有多爱棋芝，如今就有一半的恨在我身上……”
就如当初他看着阿城被大火吞噬，悔恨无比，恨不得杀尽天下人为她陪葬一般。
“他若不恨我怨我，反倒不是他了……”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做回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子音，不要像当初的我一样，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车队后方，没有他想看的身影，又回转头，对云柒道：“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此处吧。”
云柒拱手，“云柒便在临渊，等着大人的好消息！”
慕言清扬唇一笑，转身上了马车，“保重！”
车马远去，云柒转身回城，眨眼之间，看见一片衣角消失在城门边。
原来，他也是来送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