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密密排列,在春风的吹拂下,摆弄着千丝万缕的枝条,不住翩翩起舞;一湾清溪叮咚作响,流淌岸边,几个煞风景的蟊贼奔逃而过,踏在溪上,溅起无数水花。
一名白衣少年紧随其后,他手持长剑,身法飘忽欲仙,从容自若;再看那几个蟊贼,一个个张口结舌,六神无主,视身后追逐的少年犹如羊群见了孤狼,只顾着逃命,回头看他一眼也是不敢。
少年越逼越近,抬手一剑刺去,贯穿其中一名贼人的后脑,当即结果了他的小命;众贼慌乱之余,反过身来,倒退着举刀来回拨打,生怕下一剑朝自己刺来。少年瞧他们的样子,不禁好笑,可手中杀招却不停息,连连刺出数剑,招招毙命,转眼就已解决了四五个贼人。
剩下的贼寇也知难逃,欲作狗急跳墙,奋起反击,齐喝一声:“欺人太甚!看招!”
少年原地转了个圈,手中利剑划圆,将砍来的兵刃尽数拨开。贼寇们仗着人多,将少年团团围住,少年立在当间,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势,阵脚丝毫未乱,左挡右架,却是游刃有余。
一柄利剑上下纷飞,变化万千;一缕轻纱白衣,随着他的身影摇曳,便似身旁的溪水流动于半空;英俊的面庞透漏着自信,更添几分豪杰气概;不过相比于他外表的雄武,少年所施展的剑法却是温婉柔顺、风流旖旎。但见这套剑法被他用得随心所欲,不拘一格,迅捷利落的招式让人捉摸不定,有时如猛虎下山凌厉狠绝,招招逼人要害,迫使对手龟缩固守;有时又似小桥流水缠绵不断,只以锋尖撩人,避实就虚,晃得对手目不暇接。举手投足间如舞蹈一般灵动,就像那醉了酒的美人在上演一场“妃子戏剑”。
贼寇围攻不下,时间一久力乏心衰,各个心急败坏,章法自乱。少年见准时机,横手握剑,以自身为圆点横扫一周,用了一招“八方荡寇”。剑锋所至,血雾迸发,随着几声“啊呀”、“哎呦”的尖嚎,瞬间已将贼人宰杀殆尽,只留了个右眼蒙着眼罩的贼首,伫立在原地,遍身颤栗,不敢再攻。
此贼名叫钱无害,为人却与他的名讳大相径庭,完全是个罪恶滔天的大害、特害。仗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两把子功夫,呼朋引类、啸聚山林,同时还找了九个臭味相投的恶霸,平日里搭帮结伙游荡各地,所到之处,奸淫烧杀、强取豪夺,简直无恶不作。时间一长,在江湖之中亦是恶名远播,引来不少仁人志士讨伐,奈何这十个匪徒该说不说,确实有些能耐,不是叫他们跑了,就是反被他们杀了。而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时常认为哥儿几个已经无敌于天下了,还恬不知耻的自诩“冀北十杰”,其实净是些官府下了海捕的要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又何来“杰”字一说。
少年轻叱一声,正欲举剑刺去,钱无害顿时双膝跪地,连连叩首求饶:“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少年心中嘲笑,脸上神情却依然严肃,“唰”的一下,以剑尖抵住钱无害额头,钱无害吓得一动不动,两眼盯着紧挨脑门的剑刃,看出个斗鸡眼来。
少年斥道:“恶贼!你罪恶滔天,死有余辜,却还想让我饶了你吗?”
钱无害虚言道:“少侠有所不知,我等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人送外号‘冀北十杰’,所作的种种事迹,仅是针对那些欺压百姓的地主老财,寻常良民我们可从未得罪过呀。”
少年骂道:“呸!听你信口雌黄?丁酉年四月抢烧跑马村,可是你们做的?戊戌年七月屠害千田村二十几口村民,可是你们做的?还有上个月强抢洛阳城中良家妇女,奸淫后杀害,都是你们做的吧?这悉数种种,也配自称‘好汉’?”
他每说出一件事,钱无害都不由自主发了一抖,吞了吞口水,心想:“这小子怎么全然知道?难不成是官府的人?”少年接着骂道:“什么‘冀北十杰’,分明是十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钱无害皮笑肉不笑,畏畏缩缩说道:“少侠说的是,我们猪狗不如、我们都是畜生……少侠,您就别和畜生过不去了,反正他们都死了,我、我也改过自新了,您……您就放我一条狗命吧。”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说着话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少年“噗嗤”笑了出来,马上又刻板说道:“师父常常教导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多做杀孽’,饶你一条狗命,也不是不可以。去跟我见官吧。”
钱无害恳求道:“少侠!万万使不得啊,您要是抓我去见官,那和宰了我又有甚区别?”
少年把剑一挺,钱无害脑门一凉,登时流下一条血痕,赶紧往后仰头避开。少年道:“少和我讨价还价,说,你现在是想去见官,还是想去见阎王?”
钱无害心下寻思,若是真被送进了官府,少不了遭那一通大刑伺候,还不如被这小子一剑穿了脑仁,来个痛快。但眼见着绽放寒光的剑刃,又心生惧意,根本没那个胆子赴死,遂大哭道:“少侠……我、我不想死啊……”少年从腰间取下一捆麻绳,扔到他怀中,命令道:“不想死的话,就乖乖把自己绑了。”
钱无害“哎、哎”答应两声,拾起麻绳照做。若是叫他去绑别人,他可是经验丰富的行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可他从未绑过自己,尝试了半天,始终绑不严实。
少年嫌弃着说道:“说你是畜生,你还真是笨得可以。”边说着,用手中的利剑挑动麻绳,系了个死结。少年此举尽显他用剑技巧的高明,锋利的剑刃能在钱无害两腕间来去穿梭,既不切断绳索、也不伤他肌肤,真是神乎其技。
少年牵着麻绳的另一头,用力一扽:“跟我走!”钱无害差点被拉个跟斗,他绝对没有想到,哥儿几个大风大浪都闯过,江湖上的高手也不乏多有交锋,可有朝一日竟会在一个年轻后生手里翻了船。他不断冲少年大眨白眼,心中咒骂不停,表面还是默不作声,乖乖跟着少年朝洛阳方向走去。
洛阳,九州心腹之处,千载风云之地。作为中土重镇,亦是十三朝古都,多少英雄豪杰于此纵声高歌、大做文章。古往今来道述半个神州,却道不尽荣辱兴衰;千百年间受尽黄河冲刷,却冲不掉往昔尊荣。
少年望着巍峨壮丽的城郭,不禁感慨道:“好一个雄伟的洛阳城,难怪先祖文正公曾吟诵那句‘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钱无害忍不住问道:“少侠第一次到洛阳?”
少年浅笑着说道:“是啊,我自幼随师父久居深山,潜心学艺,极少外出入世。只听师父讲说过,自家先祖曾在洛阳‘独乐园’撰写《资治通鉴》的故事。”
钱无害蟊贼一个,胸无点墨,自然不知道什么《资治通鉴》,有意无心地问了一句:“听少侠所言,你的先祖貌似是个大官?”
少年自豪地答道:“我家先祖乃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温公是也。世人皆道,他老人家忠谠正直,学富五车,醇儒有德,清节一生,不失为一代贤相。我司马绝空虽非文人,然而,向来也以先祖为榜样楷模,要做一个他老人家那样的贤人君子。”(司马光一生无后,其子司马康是从兄长司马旦膝下过继而来。)
他一口一个什么“文正公”、什么“温公”、什么“资治通鉴”,听得钱无害大感乏味,暗思道:“啧啧啧。无聊、没趣,听你胡吹一气,还贤人君子,哪有老子花天酒地的快活?”司马绝空也幡然恍悟,心想和这蟊贼多说,岂不是对牛弹琴一般,脸上一红,扽了下麻绳,吼一声:“少要贫嘴,走!”
钱无害被扽得一颠一簸,心中骂道:“龟孙王八蛋、兔崽子、小屁孩儿,老子愿意和你贫?分明是你自己一直在那叨叨个没完。”
有道是:当春天地争奢华,洛阳园苑尤纷拏。二人入了城中,司马绝空喜于眼前景象,果真是楼台林立、欣欣向荣;四衢八街、车水马龙,用“惊艳”二字,却不足以概括洛阳的繁华。
先看那些行人,南来北往,熙熙攘攘;贩夫走卒、文人墨客、牙牙幼童、耄耋老翁、窈窕淑女、半老徐娘、色目客宾、朱门绣户;或挑担赶路、或讨价还价、或牵牛驾马、或嬉笑怒骂。再看街道两边的建筑,鳞次栉比、画阁朱楼;酒肆、驿馆、客栈、赌坊、茶楼、当铺应有尽有,不计其数。
司马绝空仿佛是置身大观园,一路走、一路瞧,见着稀罕事物,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端详。他自幼久居“人指峰”顶,唯一与外界的接触就是峰脚下的“人指村”,全村上下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几户,一百多人,与这偌大的洛阳城相比,足足算是立锥小地、穷乡僻壤了。
司马绝空一路牵着钱无害,倒像是牵着头牲口一般,特别引人注目。要说这钱无害纯粹咎由自取,前些日子刚刚在洛阳犯下了大案,此时城内各处都张贴着他的海捕文书,百姓之中有人认了出来,惊叹一句:“咦?这厮不是官府正在捉拿的那个强抢良家妇女的摧花大盗吗?”此话一出,震惊四周,百姓们统统聚拢过来观察。一看,果然是那恶贼,在场之人,无不切齿嚼牙,烂菜叶、臭鸡蛋、白菜帮子、隔夜饭统统往钱无害身上招呼,还有不解气的,直接冲上来连踢带打。
钱无害张口骂道:“你们这群直娘贼、狗厮鸟、王八蛋、天杀的,看爷爷被绑了,却才来拿爷爷撒气是么?”别看他才疏学浅,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但骂起人来可谓是“妙语连珠”。司马绝空哪容得他这般污言秽语,回手一记耳光,扇得钱无害头脑昏涨,眼罩都歪斜了一寸。他立马住了嘴,眼巴巴看着司马绝空,倒显得格外委屈。
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不住拍手叫好:“好少侠,打得好!”
“这声名狼藉的大盗,今天可算是栽了。”
“打死他!打死他!”
说着,不断有人凑上前来,痛打钱无害。人群越涌越多,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司马绝空只怕局面失控,难以收拾,遂喊道:“诸位洛阳的乡里,在下擒此巨恶,不敢动用私刑,欲移交衙门法办,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暂忍一时之怨。”
钱无害鼻青脸肿,卧在地上蜷成一团,心里骂着:“娘的,臭小子这时候倒装起了好人?你不敢私刑,却将我那九个兄弟都杀了个干净。”
百姓们不肯罢手,反驳道:“这鸟厮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无需劳烦衙门的官老爷,当街将他乱棍打死罢了。”
“少侠若是想要悬赏花红,咱们老少爷们给你凑了便是。”
司马绝空一时束手无策,眼看着钱无害被团团围住,就要遭受乱拳打死,情急之中,忽传来一声警示:“六扇门例行公事,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百姓们听了这句,当即四下散开,让出道路。司马绝空看向来者,乃是十余名带刀捕快。其中的班头捕快扬声道:“尔等聚众在此,意欲何为?依我大明律法,非法集会者,统统处以杖刑。若不从实招来,就将你们一一绑了!”
一番恫吓,在场百姓们无一胆敢作声,刚刚围殴钱无害的狠劲、戾气,瞬间烟消云散。站得稍远一些的,早已远离此地,躲避是非去了。
司马绝空站出一步,作揖答道:“各位公差大哥请了。在下擒了官府通缉的要犯,正准备移交衙门法办。诸位乡里对此贼深恶痛绝,因此无意造成纷乱。此事源于在下,给诸位引来了麻烦,万望见谅。”
班头对他所言截然不信,心想一个毛头小子,能抓住哪门子要犯?这通缉的要犯果若如此好抓,我们这一帮兄弟还不早没了饭碗?于是指着趴在地上的钱无害,似笑非笑地问:“你说的要犯就是他?”司马绝空回答:“不错。”
班头定睛看了又看,发现此人与海捕文书上的画像一个模子,不是要犯钱无害,还能是谁?立时喜道:“嘿!还真是这厮。大功一件、大功一件!”抓起司马绝空双手,不住夸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少侠可知,此贼非比寻常,颇有手段,且行踪不定。我们已经追缉他多日,仍是无功,不期今日竟被你所擒,可喜可贺。”
司马绝空喜上眉梢,却听钱无害厉声说道:“哼,亏你还有自知之明。不是爷爷有意羞辱,你们这群好逸恶劳的衙役,拿着白花花的俸禄,公事却办不成几件,只会在这群老百姓身上作威作福罢了。爷爷此番若不是栽到这小子手上,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再过个十年也碰不着爷爷一根寒毛。”钱无害这话虽是不中听,但却是句句属实,在场的百姓心中全然默认,暗暗称快。捕快们却被他说得满面羞臊,一时下不来台,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班头恼羞成怒,伸腿便踢,大骂道:“恶贼,既已被擒,嘴上还不知安分?分明讨打!”这几脚毫不留情,钱无害被他踢断了鼻梁,鼻腔血流如注,口齿歪斜,惨状叫人目不忍视。司马绝空赶忙拦道:“差役大哥,你消消气。众目睽睽之下,此举有失体统。”
班头听了他劝,方才恨恨作罢,点头道:“少侠提醒的是。”又对钱无害道:“你少得意,就算没有这位少侠出手将你擒拿,你也铁定逃不出三日了。嘿嘿,狗贼,你猜怎的?只怪你恶事做尽,罪过惹到了京城大理寺头上,大理司直兼总捕‘云大人’亲自赶赴洛阳拿你,昨日已在本衙驿馆下榻了。”他口中的“云大人”,想必就是云焕。自从凌珂伯被汪直迫害,大理司直兼六扇门总捕这一职位空缺出来,便是由凌珂伯曾经的得力副手云焕顶替担任了。
钱无害不屑一乐:“云大人?你说的可是为了高官厚禄而依附了阉党,设计谋害上司的那个云焕?嘿嘿,他的大名,爷爷老早就听过了。他趋炎附势的本事不小,但要说他有能耐捉住爷爷,爷爷却是不信。”
班头忿忿道:“你……你尽管逞口舌之快,待会见了云大人,看他如何处置你。”接着又对司马绝空道:“少侠,你擒此巨恶,实乃丰功伟绩。云大人向来喜欢结交侠义之士,少侠不如随我等同回衙门,拜谒大人,届时肯定免不了重金赏赐。”
司马绝空摆手道:“在下出手擒贼,意在为民除害,全无贪图赏赐之念。各位公差大哥尽管将此贼押解回去,领了功劳,在下便不与之同行了。”
捕快们本来就是这般考量,只不过碍于人多口杂,也不好将这功劳私吞。班头对司马绝空好言相劝道:“欸,少侠一片丹心,我等怎会不知。只是,假如我们就这般押他回去,云大人询问起来,定会责怪我等不将少侠一同请来,岂不叫人为难。”
司马绝空迟疑一声:“这……”捕快们齐声道:“少侠,且随我们一同回去吧。”“是啊、是啊,你是有功之人,何须顾虑。”
司马绝空见盛情难却,只好答应道:“那好吧,在下就随公差大哥们同去拜见云总捕头。”
班头大喜一声:“着啊!”随之挥手向钱无害一比划,两名捕快会意,掏出锁链套在钱无害项上。钱无害大嚷:“爷爷已经被捆得这么严实,还套劳什子锁链?”班头道:“你个阶下囚恁的话多?你就是死了,我们也得套住你拖着走。这是例行公事,你敢有质疑?”
钱无害本欲张口开骂,又担心司马绝空巴掌厉害,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强忍着吞了回去。
众人回到衙门,没等通过甬道,班头就抑制不住兴奋提起嗓门高呼道:“大人、大人,卑职已将要犯钱无害擒获了!”
他连喊了三声,从大堂之中走出一人,瞧他大腹便便、一脸横肉,满心欢喜询问道:“咦?此话当真?哈哈,好、好呀,快叫本官来看。”此人高戴乌纱帽,身着圆领青袍,胸前绣着七品鹭鸶补子,分明是这洛阳的知县。
班头将钱无害向前推了出去,一踢腿窝,喝了一声:“跪下!”钱无害应声倒地。知县左瞧右看、上瞅下望,点点头道:“嗯,好呀、好呀,是此人不错。”他欣喜之余,还发现了人堆中的司马绝空,询问道:“这位是……?”
班头答道:“回大人,钱无害便是由这位少侠仗义相助,才擒拿归案的。”明明是司马绝空独力斗群贼,生擒了贼首伏法。可到了班头口中所述,却像是在一旁帮衬,他们才是头功一样。
司马绝空单膝跪地,向知县问好:“草民司马绝空,见过大人。”
知县愉悦道:“哎呀,好、好呀。真是位少年英雄。哎呀,好……”听他不断说着什么“哎呀”、“好呀”之类的无用之词,叫司马绝空不知如何答话,不禁尴尬,捕快们也是窘态百出,十分难堪。
班头这时说道:“大人,恕卑职直言。这位少侠力擒巨寇,除暴安良,行此义举理应嘉奖,何况通缉文书上白纸黑字明示:若有人擒得贼寇,赏纹银十两。大人是否……”说着,不断冲知县使了眼色。
知县恍悟,连连说道:“哦……对、对对,该赏,该赏!来呀,通知账房,取出十两纹银来。”身边皂隶喏了一声,快步去了。不多时,手撑托盘返回,盘中赫然摆放了两锭闪闪发亮的银元宝。
知县接过元宝,一手一个,不住拿捏,嘴中还嘟囔着:“这……这个……”随之,憨笑道:“这位少侠,非是本官吝啬。那通缉告示上写得清楚,这贼寇本有十名,若尽数拿了,方有十两花红赏钱。你嘛……只抓了一个回来,实在是……呵、呵呵,不过,本官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只是这赏钱,得打个对折,五两纹银,请少侠不要介意。”说完,单伸出一只手,将元宝呈在手心展开;而另一只手却背回身后。
司马绝空望银兴叹,大有觉得受辱,却隐忍着不发,笑着说:“大人美意,草民心领。铲恶除害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这赏银,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钱无害心中嘲笑道:“傻子,让人家糊弄了吧。哼哼,你杀我九个兄弟,却叫你一文钱也捞不着。你白忙活一趟,还牵扯了大爷们的性命,可真叫个‘损人不利己’呦。也就是你小子脾气直,又挺好面子,要换作爷爷我,管他五两还是十两,不总比没有强?”
知县听司马绝空说了这话,暗自窃喜,心想:“省了十两银子,妙哉妙哉。”又嬉皮笑脸说道:“好、好呀,少侠浩然正气,本官大感钦佩、大感钦佩呀。”
他本想借机将这十两银子全收回去,却听见班头捕快不断咳嗽提醒,转念一想,此举不妥,传扬出去岂不成人笑柄。又对司马绝空道:“不过,这五两纹银,少侠还请务必收下。你若不收,本官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司马绝空暗思:“你本来就是。”
二人将这五两银子推来推去,一个坚决不授,一个执意要给。僵持之下,忽闻得一人言道:“冯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一县之长,怎会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妄自折了身份?”众人齐刷刷看了过去,正瞧见一人从吏舍中信步而出。
但见此人:两腮丛髯貌惊人,浓眉大眼聚精神。绣春宝刀拦腰挎,金标令箭腹中掖。细腰奓臂形伟岸,威风通达千百里。浑身散尽阳刚气,妖鬼邪魅皆躲避。原来正是大理寺六扇门新任总捕——云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