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聆秘问情心无悔(一)
不凡阁主2020-05-28 10:005,652

  霜刃寒高冈,月圆冷瑟秋。猎隼示疾劲,孤鸿唳暗流。

  匣中龙吟寂,襟上血痕稠。十年恩仇事,尽付一刀收。

  一场恶战,终于将为祸一方的两名巨寇双双正法。云焕心有余悸,盯着那颗被他一刀两断的头颅,不住地大喘粗气。

  司马绝空抽身过来,对刁作殊的尸体恶狠狠道:“狗贼,死不足惜!”又向云焕关切地问道:“云大人,您没受伤吧?”云焕静了静神,答道:“劳少侠费心,本捕没事。”

  司马绝空道:“没事便好。云大人,整个匪寨已完全肃清,想必今后三江集附近的百姓也可高枕无忧了吧。”

  云焕负重伤奔袭山路,疲惫还未缓解,强打精神乐道:“是、是呀。司马少侠,此次又承蒙你仗义出手。月下踏阴山,走马斩双雕,这非凡的武艺,叫本捕肃然起敬,本捕可又欠了你个人情呐。”

  “大人过奖。”司马绝空斗地一拍前额,道:“差点忘了,那边牢房处尚有两个小贼,已被在下绑了,听候发落。云大人,咱们动身先到那边去吧。”云焕点头答应:“走吧。”

  傅晋昙大喜过望,欢蹦乱跳大叫:“哈哈,那泼贼被司马兄一剑插入后脑,云总捕就手一刀劈了。”他诚然未近距离目睹刁作殊的死相,否则也该吓得魂飞魄散不可。

  韩修文一凛,忙手忙脚爬将过来,嘴中絮叨:“不可能、不可能!”唐飞虎亦是惊奇,饶有兴趣起身欲出来观望,可行至半途又退回原位,闷闷不乐,心中鄙夷道:“有啥子了不起的……”。

  再看紫鸢却显得满腹忧虑,呼唤着试图叫醒黛儿。黛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姐姐,黛儿好睏,你叫黛儿再睡一会儿好吧?”

  紫鸢紧张说道:“老贼被司马少侠和云总捕处决了,咱们现在安全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说道“云总捕”三字,故意加重了音量。黛儿蓦然惊醒,连口允道:“好、好……姐姐,咱们快走。”

  二女碎步跑到门口,被傅晋昙拦下问道:“这漫山的贼寇,跑的跑、死的死,就剩这个老家伙和被绑在外面的两个喽啰,你们脱离了险境,却还怕着什么?”

  韩修文接茬道:“你、黄口竖子,你说谁是贼?”傅晋昙白了他一眼,又问二女道:“你们自己瞧瞧,分明满身是伤,又想着到哪去?”

  紫鸢蹙眉道:“小女子确有要紧事情。”她纵是迫切逃离,仍旧温情似水。不过黛儿却在身后泼辣呵斥:“呆瓜!我们姐妹要去哪里,你管的着吗?好狗不挡路,快让开!”

  傅晋昙暴怒跳起,指着黛儿骂道:“好个小刁婆,竟是恩将仇报,小爷拼死拼活救了你,你却还这般与小爷讲话!?你、你说谁是狗呢?”黛儿吐了吐舌头:“谁挡路,谁就是小狗。”

  傅晋昙将头一扬,忿忿道:“爱走不走,小爷可不稀罕阻拦二位姑娘尊驾。”却听唐飞虎赫然大吼道:“二位姑娘且慢!你们不能走!”

  紫鸢回首急问道:“唐三侠还有何事见教?”

  唐飞虎阴阴地道:“我与你们二位同处一室这么久时间,想着反正都是阶下之囚,倒也一直没好意思提问。二位姑娘表面上是风尘女子,背地里其实是七杀教人士,此言确否?”二女不约而同颦起了弯眉,又听唐飞虎道:“你们急匆匆离开,是想去寻那图纸,是也不是?”傅晋昙疑心大起,问道:“什么七杀教?什么图纸?”

  紫鸢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不顾他们,苦兮兮说道:“小女子无可奉告,黛儿,咱们走。”唐飞虎急道:“图纸下落不明,就算你们走得掉,又该何处去寻?”

  韩修文闭口不言,心中却在暗想:“听二当家的说过,曾在这伙人手上夺了个什么‘唐门暗器图纸’。他们当下所说的,莫非就是那东西?”

  傅晋昙两手一拉二女衣袖:“先别走。”黛儿一吼:“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小爷倒不关心什么图纸,只是我想起司马兄拜托小爷我看护你们二位,你们要是一声不响的走掉了,回头司马兄向我要人不成,可不要迁怒小爷?到时候,他又该成天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紫鸢亦不愿再与司马绝空不辞而别,但图纸事大,感情事小,强忍不舍之情,甩开傅晋昙的手。傅晋昙急得遥相呼叫:“司马兄!你快回来,紫鸢姑娘和小刁婆要跑!小弟拉不住啦!”

  司马绝空心下孔殷,踏着轻功奔来,扬手拦在二女前路,问道:“紫鸢姑娘、黛儿姑娘,你们身上的伤势未愈,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黛儿凶巴巴说道:“你管不着!”紫鸢连忙呵斥:“黛儿!司马少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又对他无礼?!”黛儿两眼一翻,满不乐意嘀咕道:“就知道替他说话……”

  唐飞虎走出屋来,古里古怪道:“司马少侠,你可听说过七杀教的名号么?你知道七杀教徒的手段有多阴险么?兄弟劝你一句,别死皮赖脸地拦着两位七杀教尊使的去路,小心她们一急眼,取了你的小命。”一番话说得司马绝空如坐云雾,不晓得其所述何意。

  “唐飞虎!”黛儿骤然一声,惊骂那多嘴多舌的小人:“你做过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少在那出言无状。”

  唐飞虎一笑置之:“男子汉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我劫了震豫镖局的镖,就是为了抢那张图纸,如何?反倒二位姑娘,怎么不敢承认是七杀教的教徒?”黛儿嗔骂道:“呸,就你还配称作男子汉?”

  左一个图纸,右一个七杀教,这三人刚才还能和平相处,这会儿又无端呛起火来,却把司马绝空和傅晋昙说的晕头转向,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争执之时,云焕一摇一晃地赶来,问道:“司马少侠,发生什么事?那两个小贼何在?”二女一见云焕,纷纷避头过去,紫鸢以袖掩面,黛儿低眸不见。

  司马绝空扬手指道:“就在此处。”那俩牢子亲眼目睹了大当家的惨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云焕冷冷笑道:“所幸留得个活口。”接着,对司马绝空拱手道:“司马少侠,这两个蟊贼需由本捕押回去候审,叫他们交代一桩血案。”司马绝空作揖道:“在下敢不从命。”

  又看了看牢房门前的几人,云焕遂问道:“三公子,您身边这几位是……?”

  不等其他人讲话,韩修文抢着迈出屋来,殷切说道:“我们是被强人掳上来的无辜百姓。大人伏诛贼首,令我等重获新生,恩同再造,小老儿无以为报。啊,对了,大人还有正事要忙,小老儿不敢干预,这就告退了。”傅晋昙大眨白眼:“嘁,装得倒像。”

  韩修文冲云焕一猫腰,慌慌忙忙就想离开。云焕喝道:“慢。”叫住韩修文,再向牢子问道:“可还有其他被囚百姓?”那两个牢子刚要回答,但听韩修文急忙叫道:“没了、没了,就……就我们几个,大人就不用操心啦。”傅晋昙不由得一笑:“嘿嘿,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山寨有没有其他囚徒,你怎么知道?”

  韩修文拉着脸道:“我、我听那些喽啰们说的,不行吗?!”云焕斥道:“我在问他们两个,你多什么嘴?”玄青的瞳孔一张,狠狠一瞪牢子二人:“说!”

  豁牙哭丧着说道:“我说、我说,后、后屋还被关着十五人。都、都是三江集的百姓……”方脸亦道:“大人,他们都是被头领们抓来的,与我们可毫无干系啊。”韩修文整张老脸都挤在一块,心中大叫倒楣。

  云总捕依牢子所说,寻到屋后另一间牢房,“唰唰”两刀劈断门锁,释放出其中的囚徒。那些百姓当中,七个男的,八个女的,都是灰头土脸,伤痕累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其实被掳来的百姓远远不止这个数目,贼寇们是将男的都充做苦力,稍有不慎,就会横遭惨死;而女的尽数沦落为他们取乐的工具,凌辱至死的亦不在少数。这十五人只是有幸劫后余生,苟全了性命而已。

  云焕再三向他们确认,是否还有其他被关押的无辜百姓,在得到一致的肯定答复,方才安心。

  韩修文那老狐狸趁云焕离开的工夫,便要逃之夭夭,却遭傅晋昙一把扯住。老奸贼这点花花肠子,自是逃不出傅三公子的手心。气得他拼命挣扎,大叫:“你干什么?放开我!别抓着我!”

  傅晋昙别人对付不来,也绝不会在这老叟身上吃瘪。笑嘻嘻的牵制住了,叫那韩修文寸步难行。司马绝空劝道:“傅贤弟,这老伯就算是贼寇的同伙,毕竟是上了年纪,你这般生拉硬拽,他怎么经受得住?”

  傅晋昙笑道:“司马兄,这‘狐狸’不抓得紧了,一不留神就会从猎人手中逃掉,小弟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紫鸢和黛儿暗地里互使了个眼色,也欲撤离此地。司马绝空自是不舍紫鸢这般走掉,马上又将二人拦下,问道:“二位姑娘三番两次想着不告而别,到底有甚要紧事情,可否直言相告?在下必会拔刀相助、倾力而为。”

  “司马少侠,我……”紫鸢终归道不出实情,黛儿却不以为意说道:“我们姑娘家的事,怎么会告诉你呀?再说了,你又帮不上什么忙……”

  司马绝空道:“可是方才你们所说的‘图纸’么?”黛儿眼睛一亮,兴奋问道:“你知道图纸下落?”司马绝空摇了摇头:“不知,但我可以帮忙去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东西找到。”他边说着,偷偷瞄了紫鸢一眼。但见一副天仙般的俏容,不由得心神乱荡,赶紧又收回视线。

  紫鸢将黛儿拉到自己身后,温言道:“司马少侠,此事与你无关,小女子实不相瞒,那图纸牵扯着太多争端,我……只恐连累了你。”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司马绝空明媚的一笑,仿佛开尽了紫鸢心中的万亩繁花。他深情款款扫了一眼紫鸢的手臂,竟是因为不敢直视她的面貌。

  “若有人敢欺负你,我就会仗剑赶来;你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尽办法为你摘来;你的障碍,我甘愿统统为你扫平。但凡关于你的事情,我就绝不后悔。”

  言犹至此,浓情无他。紫鸢闭合的心门瞬间被这个白衣少年敲开,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初见的情窦心。去意已逝,归心即决,公子所在,便是心之所向。她默默许下心愿,今生今世,再也不愿离开这个少年的身边。

  唐飞虎看在眼里,妒在心头,想道:“一个邪教的妖女,有啥子好?”吃不到杏,便言杏酸,其实是求而不得的埋怨罢了。

  待云焕领着百姓们回到前屋,韩修文赶紧将老脸捂了起来。傅晋昙发奸擿伏,大叫道:“各位乡亲们都过来看看,这老头儿是不是你们三江集的人呀?”

  百姓们无不奇异,心想强盗们抓个老头上山,留之何用?再者说,每有被掠上山来的乡里,皆被关押一处,生几人、死几人他们心知肚明,又岂会漏数?于是纷纷跑过来观察。

  不看不要紧,一看此人乃是韩修文,百姓们立刻扬声恶骂。接着拳打脚踢,毫无情面,可苦了黑崖居士的一把老骨头。

  傅晋昙跳开来,笑嘻嘻喊道:“轻一点、轻一点,小心别打死了。”云焕制止道:“都住手!再敢有放肆者,一律视作强人同党。”

  百姓们闻言,堪堪罢休,向那总捕告状道:“禀大人,非是草民凶顽,不体恤这老儿,其实他是个罪大恶极之人。”

  “他名叫韩修文,本也是我三江集人士。只是一心求取功名,荒废了光阴。到头来,家产凋敝,无力更生,竟想着投靠匪寨。”

  “这老儿做了贼子的狗头军师,就专门谋划那些坑害父老乡亲的臭主意、歪点子,罪状之多,罄竹难书!”

  “我三江集人,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方才解气。”

  云焕听了,怒火攻心,大骂韩修文道:“老匹夫!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先前还欲瞒骗本捕,幸亏三公子洞察其奸,将你留住。老贼你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犯下的罪行如此,竟还想着高飞远遁,逍遥法外?岂非可笑?!”

  韩修文叹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不过云大人,你所维护的正义,在小老儿看来,却是无形打压着天理。”他苦笑一声,饱含情感地朗声说道:“想我年轻之时,也是一腔热忱,熟读经史,渴望施展一身的才学,用来报效家国。可叹,朝纲混乱,恶逆当道,举荐唯亲,收受贿赂,卖官鬻爵,层出不穷。但凡为官的清廉,哪会有读书人想着落草?我之本意,无非就是要将这黑暗的政权推翻,要把这肮脏的官场洗个干净罢了。”一套无稽之谈,惹得十几位百姓群情激昂,大骂其无耻。

  “一派胡言!”云焕盛怒不已,反驳道:“你这老匹夫分明就是以造反的名头,来荼毒百姓、满足虚荣。你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便将种种的不如意,推到了朝廷头上。若按你所言,天下的黎民百姓一旦稍有低落,就都要扯旗造反,王法何在?”

  “哼,王法?”韩修文不服气道:“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子又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当今天子为政不德,庙堂高位,何以居之?”

  云焕恨不得一刀杀了这满嘴胡言的老贼,却还需留他性命上报大理寺,遂忍着恶气,手指乱颤道:“好个腐儒,气煞本捕。有道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果不其然啊。本捕更不愿与你多舌,你有什么话,尽管去刑场上和刽子手讲吧。”说着,一脚将韩修文踢到树下,与两个牢子捆在一起。

  回过身来,刚准备率领百姓押解犯人下山,蓦地见着了唐飞虎和远远避开的紫鸢、黛儿三人,遂问道:“你们也是被抓来的百姓吗?”

  司马绝空道:“云大人,这几位都是在下的好朋友,前阵子的确也被强盗掳上山来了。”而后开始依次介绍:“这位是唐门的唐三侠。”

  唐飞虎作揖道:“在下唐飞虎,见过云大人。”云焕眼睛一瞪:“呵呵,可巧、可巧,原来足下就是唐飞虎。本捕且要问你,那震豫镖局的血案,是否与贵派相关?”

  唐飞虎一惊,刹时忐忑不安,心思:“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姓云的耳中了,都怪老子一时心善,没将那些该死的镖师杀个干净。”脑中活泛,口中结巴:“这、这个……”

  傅晋昙倚着门笑道:“说呀,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还狂言男子汉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吗?”司马绝空亦道:“唐三侠,在下非是有意落井下石,你刚才确实亲口说了那样的话,还请你如实相告,以免让云大人难做。”

  唐飞虎心里暗骂:“两个瓜娃儿。”

  云焕摆了摆手:“罢了,这地方不是审理的所在。”紧盯着唐飞虎,又道:“本捕不会冤杀好人,若足下真的清白,就请足下随本捕去一趟府衙,与镖局的人当面对质,可否?”这个节骨眼上,唐飞虎哪敢不答应他,惭愧地点了点头。

  司马绝空羞怯地看了看紫鸢,又道:“这二位姑娘一个唤作‘紫鸢’,一个唤作‘黛儿’。是洛阳莳花苑……”忽地想到这么说来不妥,戛然而止。

  二女始终不敢正面对着云焕,叫云焕好生奇怪。却见其中一个姑娘体貌十分熟悉,隐隐勾动着他的印象,于是命令道:“你们转过头来。”

  二女闻之不睬,黛儿小声问道:“姐姐,怎、怎么办呀?”紫鸢紧咬下唇,亦不知如何是好。云焕缓步过来,细细盯着紫鸢的侧面打量。司马绝空忙问道:“云大人,有何不妥?”

  云焕一抬手,打断他的问话,再走得近些,憬然有悟。这女子的相貌清丽脱俗,世间难逢一见。自己的记忆绝对不会有错,激动地质问道:“是你……?”

  紫鸢自知身份已然败露,再多狡辩,也是徒劳无功。遂将身子缓缓转了过来,答道:“别来无恙,云大人。”司马绝空和傅晋昙双双大惊,异口同声道:“你们认识?”

  云焕讪笑道:“岂止认识,本捕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说起来,我们也算颇有渊源,你说对吧?凌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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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玉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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