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遇欢颜情融融【二】
不凡阁主2020-04-13 11:155,360

  司马绝空眉头一锁,厉声道:“傅贤弟,休要学小孩子家胡闹,快将银子还给紫鸢姑娘。”

  趁他争执这一空隙,紫鸢见机行事,连忙告辞道:“司马公子、三公子,今日天色已晚,还请二位就在此早生歇息吧。奴家先行告退。”施了一礼,又唤声:“黛儿,咱们走吧。”

  黛儿“嗖”的从座位上跳下来,跟在紫鸢身后蹦蹦跳跳地离去,临出门前,不忘回头冲傅晋昙又摆了个鬼脸。

  司马绝空本欲请留,可他对待紫鸢却有着一股莫名的腼腆害羞情绪,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实在难以为情。只是伫立在原地,半晌未语。

  傅晋昙一脸坏相地凑近过来,用手中银锭磕了一下司马绝空的后脑勺。司马绝空一惊,回首嗔道:“你干嘛?”

  傅晋昙嘻嘻直乐,说道:“司马兄,人都走了,你还傻站在那作甚?赶紧更衣休息吧。”

  司马绝空不尽如意,遂不甘心说道:“不成,我还是得把银子交给紫鸢姑娘。傅贤弟,快把银子还来。”

  傅晋昙怕他来夺,立即下意识往后一跃,皱着眉道:“司马兄,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小弟我可是旁观者清,决计看个通透。紫鸢姑娘她于你有意,这是人家的一番美意呀,你执意要还,那还不是驳了姑娘的面子?女人家,脸皮薄,经不起失落。这银子,说什么小弟也不能让你还。”他马上利落地将银两揣入怀中,紧紧抱住。

  司马绝空羞臊道:“傅贤弟,你乱讲些什么!”

  “你看看,害羞了不是?”傅晋昙笑眼弯弯道:“初初相遇,齐齐心动,郎君痴心,佳人有意。这就叫所谓的‘一见钟情’呀。”

  司马绝空无意与他争辩,也不强逼于他,从怀中另外掏出银子来,笑呵呵攥在手里冲傅晋昙显摆。

  傅晋昙大感意外,直勾勾盯着司马绝空,问道:“咦?司马兄,想不到你还挺阔绰的,身上居然还带有银子?”

  司马绝空得意洋洋回答:“这是在下捉了贼寇,从官府处得来的赏银。”

  傅晋昙一脸败兴问道:“那小弟却要问你了。方才我向刘妈妈租借座位时袋中羞涩,你怎么也不说解囊相助一下?倒让那曲胖子压了我一头,逞了强势。”

  司马绝空答道:“非是在下吝啬,实是不愿看贤弟你将银子浪费在这种地方,才不施以援手的。”

  傅晋昙啼笑皆非,说道:“司马兄啊司马兄,你不想让小弟败害挥霍,自己反倒却强要去给紫鸢姑娘送钱,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司马绝空一甩衣袖,道:“一码归一码,怎可相提并论。”

  傅晋昙抬手看了一眼银锭,赫然见那元宝底部刻有“大明成化十四年官银五两督府监制”等等铭文字样。不禁容颜一喜,笑道:“哈哈哈,司马兄,你且看看你手中的银子,底部可有铭刻?”

  司马绝空一看,确有几行小字,遂答道:“不错。”

  傅晋昙憋着笑说道:“你这银子是官银,你有心相赠,只怕人家紫鸢姑娘还不敢收呢。”

  司马绝空不解问道:“银子不就是银子,什么‘官银’、‘民银’的,有何分别?”

  这种时候,可该显着傅晋昙的见识。听他自得道:“司马兄你却是不懂了吧。这‘官银’是朝廷拿来入库的,主要用途在军饷、官俸、赈灾等支出,民间禁止流通,倘若私用,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须得托人拿去‘火耗’,熔成碎银,方可使用。”

  听完傅晋昙讲解,司马绝空大失所望,自己生长在穷乡僻野,根本不知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原来云焕捕头赏赐的花红,是有这么一道门槛。既然不能去请还给紫鸢姑娘,只好遗憾作罢,收起银子,宽衣洗漱去了。

  再说那紫鸢领着黛儿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已时至亥初三刻。姐妹二人匆匆拆发卸妆,沐浴打理过后,也就上床就寝了。床帏之上,二女促膝相靠,抵掌而谈,丝毫未有睏意。

  谈及刚刚黛儿的表现,紫鸢很是失望,遂批评道:“时至今日,你我离家整整两年有余。黛儿,长久以来的浪迹漂泊,是姐姐对你不住。可你今夜怎的无端使起了性子,要与那傅家三公子针锋相对?这样的谈吐行为,委实有失,不像你平日机灵本性……”

  紫鸢责备之余,语气仍是温文和顺:“也不是姐姐怨你、怪你,只是现下我们有要紧事做,不宜与人纠纷。尤其那位三公子,显着是个千金之子、花花太岁,触怒于他,毫无裨益。黛儿,姐姐只希望你能再成熟一些,凡事多些城府,少些随性妄为。”

  黛儿垂眉啜泣,双手掐着花被,委屈道:“姐姐,黛儿知错了……但是、但是那个白脸的小公子,说你是什么烟尘女子,黛儿听不得这些话,实在忍不下去,才出言相讥,却非有心。”

  紫鸢轻轻地将黛儿搂入怀中,目露慈善,说道:“好黛儿、乖黛儿,你全心为我,我自然是心怀感激。可是既然选择了利用这层身份,必当要接受他人的尖言冷语,只要不去理会,任由如何评说,充耳不闻便罢。”

  黛儿抬起头来,愁眉不展,一双湿红的大眼看向紫鸢,问道:“可是姐姐……黛儿一直不明白,这世上能隐瞒的身份千千万,你为什么一定非要冒充青楼女子不可?这不是自行糟践,妄自菲薄吗?”说着,将眼睛瞟向别处,小声嘟囔道:“害得黛儿也贬低了身价,成天流连在这种肮脏龌龊的地方……”

  “黛儿……”紫鸢被她说得于心不忍,直觉得自己有千般万般对她不住。“你要知道,烟柳之地向来是龙蛇混杂、牛骥同皂,我二人假扮藏匿于此,既合情合理,也不会引人注目,而且收集起情报也较为容易……我原是出于这番考量,希望黛儿……不要怪罪姐姐,好不好?”

  紫鸢已是把话说得真诚至切,甚至有些哀求的口吻。黛儿赶紧收了泣声,安慰道:“姐姐,快别这么说,黛儿哪里承受得起……黛儿是、是大笨蛋,根本不明白姐姐的良苦用心。本来嘛,凭姐姐的姿色,若是去当个纺纱的、采茶的,那铁定会遭人起疑,暴露行踪啦。”

  话儿说得俏皮,逗得紫鸢转哀为喜,欢然一笑:“那你说说,是姐姐我生得好看,还是那位三公子生得漂亮?”

  黛儿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答道:“自然是姐姐好看!那个什么三公子,是个猪头、傻蛋、呆瓜!他……他哪里漂亮,根本就是个丑八怪……”傅晋昙骇俗的颜貌,却遭黛儿这般调侃,摆明了是在扯谎,哄紫鸢开心。其实黛儿说出此语,也十分心虚,后半句的音量微乎其微,几乎听不到了。

  紫鸢嬉笑着捏了捏黛儿的鼻尖:“你这个鬼灵精,最会拍姐姐的马屁。”

  “姐姐的屁股都是香的,谁不爱拍?”黛儿咯咯娇笑,思路忽然一转,反问道:“姐姐,黛儿也心怀一问,请你如实回答。”

  紫鸢道:“好呀,你问。”

  “姐姐,司马公子和那……和那呆瓜相比,你觉得谁更英俊一些呀?”

  紫鸢思量片刻,而后答道:“这二位公子各有千秋,不好对比。若单论相貌,三公子貌如冠玉、风采无对,恐怕是他更胜一筹。不过,司马公子武功卓绝、雅量不凡,且侠肝义胆、宅心仁厚,生得俊秀端正,一表人才,倒也不落下风。黛儿,你怎么忽地问起这个来?”

  黛儿挑逗着说:“方才饮酒之时,姐姐与那呆瓜很少交流,反倒和那位司马公子攀谈甚欢,你二人眉来眼去的,又是敬酒、又是送钱,从小到大,黛儿还从未见过姐姐你对哪个异性这么上过心呢。姐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休得胡说。”紫鸢柳眉倒竖,花眼圆瞪,脸红得发烫,似个火球般灼人。“我、我只是以前听哥哥谈及过涅羽仙姑的事迹,对她的弟子萌生了结交之心而已,更、更无他意。”

  黛儿眯着眼笑道:“姐姐,你脸都红成个苹果了,还要否认?”

  紫鸢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深邃的目光从黛儿的面庞上移走,一本正经说道:“父兄冤仇,尚未得报,我岂敢陷入儿女私情……”

  气氛愈发凝重,黛儿不敢再开她玩笑,转而嘤嘤认错道:“姐姐……抱歉,黛儿又惹你不开心了……”

  紫鸢叹吁一声,将满腹心事压回心底,再次展露出笑颜,说道:“且不说那位司马公子了。震豫镖局的事,你探听得如何?”

  黛儿松一口气,浅笑着答道:“姐姐放心,黛儿已经探查清楚了。那杨茂老头儿今天过寿辰,明日才要动身走镖。咱们要找的东西,确实在他手上。不过……”

  紫鸢问:“不过什么?”

  “黛儿比较担心刚才肇事的那伙唐门弟子,他们也在今天的寿宴上出席了。而且一个个贼头贼脑的,行踪也很分散,多方打听明日走镖事宜,特别可疑。黛儿觉得,他们是假借拜寿的名义,其实,也是过来打探‘那东西’的虚实。”

  紫鸢顿首说道:“不错。西蜀唐门与中原武林一直交往不深,此番不请自来,多半是来者不善。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得知‘图纸’在震豫镖局的呢?”

  黛儿灵机一动,压低声音道:“姐姐,怎么着,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若是晚了,可就要被那群川佬捷足先登了。”

  紫鸢摆手言道:“杨总镖头本就身手不凡,他身受如此‘重任’,又势必会带齐镖局之中数一数二的能人。你我势单力薄,怎好贸然行事?想夺‘图纸’,还需考虑个周全……”

  黛儿问道:“那怎么办?万一‘那东西’落入唐门的人手里,我们就更进退无门了呀。”

  紫鸢笑着轻点了黛儿的额头,说道:“傻丫头,姐姐怎会束手待毙?你放心,我心中已在谋划了。趁夜色还深,咱们抓紧小憩一会儿,待天明时分,就出发去震豫镖局。”黛儿咈咈笑着答应一声,抓过被子来,埋头便睡。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紫鸢哼唱了一首《乞巧歌》为黛儿助眠,黛儿心满意足地钻入梦乡。忽然,紫鸢才思泉涌,有感而发,继续即兴唱道:“乞武略,乞文韬;乞玄天,乞苍茫;乞我足使奸佞亡,乞我能把正气扬。”

  轻抚着熟睡中的黛儿,紫鸢脑海中思虑万千,想着想着,两行热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她忍住呜咽,生怕惊醒了枕边的黛儿。平和的歌声断了延续,徒留佳丽独自掩面而泣。这朵娇柔黄花心存何事?那也无从窥视,唯见她没落的身影,让人触目生怜。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寅时已至,东方却还依稀未明,紫鸢已经换上了一身简装、打点好行囊,又留下了一纸书信置于梳妆台上。随即,前去叫醒尚在睡梦中的黛儿。她轻声唤道:“黛儿、黛儿。快醒醒,该起床了,再晚,可就不赶趟儿了。”

  黛儿被紫鸢生拉硬拽着坐起身子,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紫鸢,总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再瞥眼一瞧窗外,还是半黑着的,嘴巴一撅,又一头扎回到枕头上,撒娇耍赖不愿起来。

  非是黛儿骄纵任性,确实情有可原。她于昨天晨昼开始打探情报,忙活了整整一日,到了夜晚还不得清闲,需要帮助紫鸢梳妆打理、登台献唱。方才是忙里抽闲,休息了一会儿,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而已。

  颇有耐心的紫鸢对黛儿温言劝道:“好黛儿,别任性了,快起来。若是耽搁了大事,姐姐可要生气了。”黛儿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嘴巴嘟囔道:“姐姐莫生气,黛儿起来了、黛儿这不是起来了嘛……”

  紫鸢宠爱的笑着,抚摸了两下黛儿的头顶,说道:“换身方便的行装去,咱们就出发。”

  黛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懒洋洋答道;“先让黛儿洗洗脸呗。”紫鸢起身取来毛巾,放入盆中加水温了,过来亲自为黛儿擦了擦脸,边擦还不停说着:“时间紧迫,就不要洗了,擦一擦就好啦。”黛儿内心大受感动,看着紫鸢娇滴滴一乐,终不再懒散,迅速翻身下床,麻利地换好了衣服。

  二女趁着并未完全透亮的朝靄,顺着梁柱上到了房顶,偷跑出莳花苑直奔震豫镖局而去。少女体态轻盈,两位姑娘又久练轻功,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她们发现,震豫镖局的人点灯熬油,已经在为出镖做准备了。

  二人躲进路边灌木丛中,遮蔽身影,暗中观察着镖局的一举一动。黛儿压低声音对紫鸢道:“哗,他们起得还真早,幸亏黛儿没多懒床。”

  紫鸢道:“这么兴师动众,足以看得出来,这趟镖对他们来说非同小可,而那‘图纸’也必在其中。”

  黛儿道:“姐姐,你的计划可还没告诉黛儿呢……”她剔透的双眸忽的一闪,仿佛灵光乍现,向紫鸢问道:“是偷吗?”

  紫鸢咯咯一乐:“傻丫头,‘图纸’一定被他们藏匿起来,并且严加防范,咱们如何偷得呀。”

  黛儿不解,又问道:“打又打不过,偷又偷不着,姐姐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呀?就别卖关子了。”

  紫鸢答道:“咱们既然知道唐门中人也对这‘图纸’心怀不轨,何不如来它一个‘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黛儿醍醐灌顶,拉着长音“喔——”的一声,笑道:“原、来、如、此、呀!”小姑娘毕竟机灵,多了个心眼,继续问道:“就怕唐门的人也使阴招,如果他们不肯抛投脸面,那我们该怎么让这对‘翁蚌’争起来呢?”

  紫鸢含笑答道:“那咱们就……”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黛儿的鼻尖:“见机行事啰!”黛儿被逗得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即使身处暗流涌动的氛围之下,朝夕相伴的两位少女也能自得其乐,率真、可爱的天性,一展无余。

  稍许片刻,局子中一名英武的汉子踏步而出。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两鬓略添斑白,铁面铜臂,眉宇间威风凛凛,不怒自威。那汉子对众家镖师问道:“安排得如何了?”下面一镖师答道:“回总镖头,都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启程。”这个汉子就是震豫镖局的总镖头——“鬼头金刀”杨茂。

  老杨茂算得上江湖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仗着一手非凡卓绝的“鬼头刀法”,在年轻时就已经是名震中原一带的著名镖师了。后来据说惨败于高人手下,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而后又重出江湖,成立了这“震豫镖局”。目前除了日常的接单走镖之外,还专门为十大商帮下属商团保驾护航,生意格外兴隆。

  “好!”听了属下的答复,杨茂点头说道:“出发吧。”说完,踩鞍上马。一众整装待发的镖师们得了号令,抖擞精神,举起镖旗、推动镖车,跟着杨茂启程。

继续阅读:第六章 初遇欢颜情融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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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玉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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