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闺中妙计戏群雄【一】
不凡阁主2020-04-18 11:105,443

  二女速度奇快,每一步都足以跃出丈远,且双脚连动,无有缓歇。只听得衣衫呼呼作响,却听不见半点踏步之声。

  黛儿疾跑之中,还能气息平稳地提问紫鸢:“姐姐,我们真的要去三江集吗?刚才何不如趁老杨茂形单影只,直接从他身上抢了图纸,那多省时省力。”

  紫鸢亦有条不紊答道:“他手下镖师距离不远,咱们贸然出手,难保又会身陷困境;何况,总坛使者已与杨茂会面,若是打草惊蛇,必会惹来大麻烦的。”

  黛儿道:“可灰袍客他们三个,不也听从老杨茂的建议,赶往三江集了吗?我们若是与他们打了个照面,该如何应答?”

  紫鸢笑道:“自有妙计。”

  瞧她自信满满的样子,黛儿便也不再多问,心里暗暗佩服着:“姐姐真是了不起,不仅武功高过黛儿,头脑也比黛儿聪明。虽然之前行动失败,可马上就又想好对策了。”但念头一转,又伤感思量道:“离家这么久,黛儿反倒是丝毫没有长进,只会一味地问东问西,始终帮不上姐姐什么忙。这样下去,岂不成为姐姐的累赘?”不禁嘟起小嘴,闷闷不乐起来。

  紫鸢见她好久没有动静,遂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黛儿正暗自神伤。二人朝夕相伴,互相极为了解,黛儿为何这般神色,紫鸢打眼便知,于是刻意表扬道:“黛儿,还多亏了你刚刚极力的配合,才能唬住杨茂。要不是有你帮衬呀,那杨茂还不一定会上当呢。”

  黛儿闻言大喜,向下耷拉的嘴角登时上扬,兴冲冲问道:“真哒?”

  紫鸢温情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论我作出什么决策,你都会不遗余力地帮我、助我,这份恩义,姐姐我虽然不经常提及,可也是铭记于心。黛儿,谢谢你。”

  “姐姐,你、你干嘛突然和黛儿客气起来了呀?”黛儿满脸洋溢着怡悦,羞羞地回答:“能帮上姐姐的忙,黛儿……黛儿实在太开心了。”

  见着黛儿不再郁闷,紫鸢的心情也随之开朗。她步伐加快,身躯便似脱离了引力,轻盈的在空中滑行,不忘回首笑着问上黛儿一句:“跟得上吗?”

  黛儿嘻嘻一笑,毫不示弱,右脚跟着一踏,也腾于半空,朗声回应:“跟得上!”

  二人飞驰滕旋,超逸绝尘,不出三刻,便奔袭了十五里路程,那三江集也已近在咫尺。此时尚在深夜,紫鸢和黛儿进入集市之后,首先想着找个地方下榻,遂寻客栈而往。

  她们来到一处客栈门前,那客栈是此地规模最大的店面,金字招牌上书“来福客栈”。可是不巧已经铺板打烊,紫鸢轻敲了几下门环,隔了半晌,未有响应。黛儿心急,冲里面高喊道:“请问有人在吗?行道之人,想在贵店投宿。可有人吗?”仍是无人问津,但却遥遥相见那院落的屋中,还闪烁着烛光,肯定是有人在其中。

  黛儿气恼道:“店家,还做不做生意?你这屋内灯火通明的,还要装作听不见么?”紫鸢伸出玉手捂住了黛儿的嘴巴,说道:“深更半夜的,勿要这般喧哗,有失体统。”

  黛儿泼辣劲头上来,顶嘴道:“姐姐,分明有人在内,成心不给我二人开门。黛儿真想把他这破门板拆了,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

  她这话音刚落,却听里头传来“吱呀”的开门声,继而有一老妇高喊道:“来了、来了。”大门打开,老妇探出头来观察,一见到二人,没来由的一惊,还问道:“咦?是两个年轻的姑娘?”

  黛儿见开门者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婆婆,也不便发作,收起脾气来,心平气和道:“婆婆,我们是住店投宿的,方才叫门半天,您怎么也不理睬一声?”

  老妇难以为情地一乐,嘴中尽是缺齿少牙,她说道:“老了,耳朵不大灵光,腿脚也不利索,二位姑娘请不要见怪。”

  紫鸢施礼道:“岂会。婆婆,店内还有空间吗?”

  老妇道:“有的,有的。”一边将大门完全开放,请紫鸢二人入内。二女随老妇走进屋去,只见厅堂物事齐全,正中央一架烧得通红的火炉正温酒烫茶,一旁的桌子上还摆有些许饭菜,未被享用,不过除了这些,连个人影也未曾看见;再瞧二楼各个客房都门户紧闭,昏暗无光,显是无人入住。黛儿问道:“婆婆,店里无有其他客人吗?”

  老妇道:“是有几个,都出去办事了,未归来呢。”

  紫鸢取出银子给她,拜托道:“劳请婆婆先上些新的饭菜来。”

  老妇推脱了银子,指着桌子道:“灶房的火已熄了,无法煮新了。那桌上有些饭菜,是老婆子自备的,还没动过筷,姑娘若是不弃,就先对付一口吧。”

  紫鸢和黛儿听从她意,老妇便为她们新增一副碗筷。桌上净是些干菜,也无肉食,二女就着白米饭吃下了,堪堪抵过肚饥。

  用膳时,老妇为二人斟了两杯清茶,并就闲谈起来。“二位姑娘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呀?”

  紫鸢答话时且放下碗筷,恭敬说道:“我们是从洛阳来的,要去福州府走亲访友。”

  “哦。”老妇随口答应一声,又道:“现在外头匪类横行,你们两个又是姑娘家,身边没个男子作伴,不大安全呀。”

  紫鸢和黛儿互相看了看,不知该如何作答,总归不能大侃自己身手了得,于是乎尴尬地说了一句:“婆婆提醒的是。”

  老妇继续说道:“老婆子劝二位姑娘一句,转过天亮就尽快上路,越早越好,远离这里吧。明天是双雕寨‘纳贡’的日子,你们要是被那‘七爷’发现了,非将你们掳上山去不可。”

  紫鸢和黛儿游走江湖时间也不算短,道听途说过一些关于双雕寨的恶名,只知道那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贼窝,首领是号称“金爪雕”和“银勾雕”的两名江洋大盗,其盘踞的匪寨遂以此唤名。不过老妇口中的“七爷”是何许人也,却不曾得知。紫鸢疑惑问道:“‘纳贡’?向来只有引导万民的天子、诸侯享此特权殊荣,他双雕寨有何德行?不过是个亡命之徒的落草之地,安敢堂而皇之的造次?这等恶行,简直目无王法,当地的官府衙门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老妇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你呀,定是个久居深闺,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你让官府去管,他们管的起吗?那伙贼人抢夺的财物,不少都流入了官府大老爷们的腰包。哪怕是上头下达了剿匪命令,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不知有多少次了,都是官老爷领兵到山下假模假样地叫嚣几句,再随便杀几个良民冒充贼犯,向上头交差。转过时日,双雕寨的恶行更甚,到头来受苦受难的,还是我们附近的平民百姓呀。”

  紫鸢听得粉面生威,凤眼圆瞪,怒而喝之:“果真是官匪勾结,为祸一方!双雕寨恶贯满盈,安能不除?官府不敢管的,奴家就替他们管管!”

  老妇不屑道:“姑娘,你心地善良、嫉恶如仇,真是难得的优良品性,老婆子打心眼里佩服你。不过,你口出狂言,过过嘴瘾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做出不智之举呀。”

  紫鸢铁青着脸,说道:“婆婆,我绝非口出狂言。我家兄长可是当今圣上御封的‘六扇门缁衣总捕’,他传授给我的功夫,就是专门收拾这些人渣败类的。谅他贼多势众,又奈我何?”

  老妇瞪着眼急道:“你、你这姑娘,好生执拗。那伙贼人岂是你那花拳绣腿就能对付的?你说你家兄长是什么什么总捕,那又能如何?官军尚且拿他们没辙,你们两个弱女子去寻他们的晦气,那还不成了羊入虎口?老婆子再劝你一句,不论你与双雕寨有何深仇大恨,都少要去招惹他们。你可知那两个山大王,最喜欢强抢像你们一样年轻貌美的女子,要是被掠到山寨去了,别说遭尽凌辱,就连性命恐都难保……”她说到一半,眼泪就已翻涌不止。“我们三江集的妇女,十之八九都被他们抢了去,能逃过厄运的,就剩下我们这些年老朱黄的老太婆了。唉……”她深深叹气,不断擦拭着眼泪,显然是被欺压良久,有感而发的情绪。

  黛儿鼓着两腮,怒目道:“你们三江集的男人,难道都是群软蛋吗?常年给他们进钱献贡,连妻女被掳都不敢反抗,实在枉称男儿!”

  老妇嚎啕道:“反抗?敢反抗就是个死呀!我们有多少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就是因为他们不堪受辱,意气用事而被残忍杀害了,这些个事情,你们外人哪里会知晓。”

  作伴扳话时,门外却有人闯进。紫鸢和黛儿仰头看去,原来是灰袍客、芸谷生、卖油翁三人。灰袍客一见屋中有人,责问老妇:“我不是说过不许接待外人的吗?!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老妇连忙起身,慌张致歉,止住了泣声说道:“客官息怒,老婆子见这二位姑娘夜无归宿,实在不忍心看她们在外头流浪,心想两个小姑娘家的,应该不能坏了三位的大事,这才将就收留的。”

  灰袍客大怒道:“你嫌我银子给你不够怎的?小姑娘家又如何,就是两条狗也不行!”

  黛儿“腾”地起身大叫道:“灰袍客!你嘴巴放干净些!”

  灰袍客三人闻言大骇,心想怎会有人知晓自己名号,搭眼一看,却将紫鸢二人认了出来。芸谷生指着她们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左护法门下的弟子吗?”

  紫鸢起身鞠躬,又马上向他们问起暗号。灰袍客嘴上对答,心中嗔道:“瓜婆娘,和老子还对哪门子暗号,信不过老子不成?”

  卖油翁又问道:“你们两个为何擅自逃离总坛?”

  紫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老妇请示道:“婆婆,此处吵杂,怕扰了您清净,望您回避片刻。”老妇连连点头:“好、好的。”一刻也不敢停留,说完话立马钻进灶房,将门严严关死。

  “我二人奉师尊圣谕,有要事前来禀告三位师叔知晓。”

  芸谷生问:“是何要事?”

  紫鸢一本正经道:“杨茂老贼叛教,已将图纸私匿,师尊下令,命我二人协助三位师叔夺回图纸。”

  “此话当真?!”芸谷生和卖油翁异口同声惊叹,表情哗然。反观灰袍客,却是无动于衷,他目光凶狠,盯着紫鸢发问:“听你信口雌黄?我三人刚还与杨总镖头会过面,老元良为了保护图纸,与那霹雳堂的雷万钧鏖战多时,身负重伤,仍誓死相搏;若非我们及时现身退敌,恐怕老元良就要舍身取义了。此等忠烈,哪有丝毫背叛之嫌?分明是你俩假传师尊圣谕,说!究竟意欲何为?”

  紫鸢嗤笑一声,反问道:“灰袍师叔,那老贼是否约你在这三江集碰头?”

  灰袍客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

  “哎,这可以坐实了老贼的叛心。”紫鸢在灰袍客三人面前来回踱步,三人目光锁在她身上,眼珠子跟着左右摇摆不定。“三位师叔可知这三江集,是何人管辖?乃是恶名昭彰的双雕寨的领地。老贼与双雕寨互相勾结,打算私吞图纸,以便制造出‘神机营火铳’这等凶器,进而揭竿起事,意图谋反。现如今,朝廷又是何人的朝廷?非是坐殿的皇帝,而是师尊他老人家。反叛朝廷,就等同于反叛师尊!灰袍师叔,还说杨茂老贼没有叛心吗?”

  灰袍客难以辩解,语塞道:“唔……这……”

  黛儿忍不住佩服紫鸢编瞎话的能力,连置身事外的双雕寨也被她三言两语卷入其中,遂也见缝插针,补充道:“适才我和姐姐与那老婆婆口中套话得知,明天是双雕寨下山‘纳贡’的日子。其实呀,他们‘纳贡’是假,谋取图纸才是真正目的!那老贼骗你们来此,便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借双雕寨之手,让三位师叔葬身于此呀!”黛儿有意无意的还要过把嘴瘾,将三人说成了“王八”。

  她话讲完,差点倒让紫鸢笑出了声,紫鸢赶紧侧身避开三人的视线,调整一番情绪,默默在心里为黛儿的机灵竖起拇指。

  芸谷生和卖油翁被黛儿的话吓得浑身一凛,齐声问向灰袍客道:“灰兄,你看……?”

  灰袍客低声道:“云兄、尤兄莫急,事关重大,容我再盘问她。”又对紫鸢问道:“如那杨茂真的和双雕寨串通要对我们下手,单凭咱们几个人,不外乎是他们的囊中之物。这种要紧的境况,师尊又怎会派你两个后生小辈过来报信?好歹也该是你们的师父——铁蔷薇她亲自出马,并多带总坛精锐弟子相助,才足以与双雕寨相抗衡。”

  紫鸢一笑置之,说道:“灰袍师叔怎生忘了?师尊曾严命教中弟子切勿与江湖中各方势力引发冲突,自然不得与双雕寨正面交锋;更何况护送图纸是极为机密之事,连总坛弟子也知之寥寥。因此,派出的人手越多,反而容易暴露,那就更为不便了。想要从老贼手中夺回图纸,只可智取、不宜强攻。我姐妹二人精于谋略,三位师叔又是师尊亲手调教出来的高徒,只要有我们几个搭档配合足够默契,对付老贼和双雕寨,绰绰有余。”

  那三人面面相觑,芸谷生和卖油翁则先是点了点头,表示相信紫鸢所言。灰袍客不好再强做争辩,也只能迁就他们,便问道:“你可有良策?”

  紫鸢发觉事情有戏,心下大喜,盛意邀请三人入座,接着言道:“方才听灰袍师叔提及,震豫镖局的镖队已受霹雳堂重创,老贼也身负重伤,想必如今该是不堪一击了;唯独那双雕寨人多势众,大为棘手,不好与之争胜。因而,只要我们能设法不让他与双雕寨接近,一切都还好办;可一旦让他两家成功汇合,那就悔之晚矣。”

  卖油翁豁然笑道:“咱们给他来一计‘围点打援’,只要将那碍事的双雕寨赶走不就得了。”

  他还在自鸣得意,却听黛儿满是讽刺地说道:“油翁师叔,您是不是扮作货郎太久,卖油卖得滑头滑脑,却不大灵光了?您此言太过异想天开了呀。”卖油翁笑意骤停,愣着问:“怎么?”

  “黛儿,怎可对师叔无礼?”紫鸢又耐心为其解释一遍:“小女刚才还说过,咱们人手不多、势单力薄,绝不可与双雕寨正面抗衡。莫说‘打援’,光是‘围’住老贼这一点,也恐难办到。”

  芸谷生率性道:“何必那么麻烦?趁着老贼元气大伤,我们现在迎面赶回去,杀他个回马枪,直接夺回图纸便是了。”

  紫鸢连连挥手道:“万万不可。三位师叔既然与老贼照过面了,他必当心存戒备,说不准,现在已然改道绕路。咱们这会儿一定要沉住气,如若操之过急,大抵会扑了个空,反倒成全了老贼遁逃的时机。”

  灰袍客没好气儿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少要卖关子,你到底想怎么做?”

  紫鸢含笑道:“灰袍师叔切莫心急。要想促成计策,说也容易,当下,咱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卖油翁急问:“风从何来?”

  紫鸢双眸似有流星闪过,坚定的表情无不透漏着聪慧与自信,上扬的嘴角缓缓说出三字:“霹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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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玉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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