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傩面焚香锁祭林(一)
不凡阁主2025-06-30 08:515,834

  漕运粮船那特有的、沉闷而悠远的梆子声,顺着商丘城蜿蜒的护城河水,袅袅飘来。城西官道旁,二十辆满载的粮车蜿蜒列作长龙。麻袋粗粝,其上“永昌仓”三个硕大的朱砂字,被西坠的残阳照射得格外刺目。

  凌湘君莲步轻移,纤纤玉指无声拂过粮袋表面。指尖传来冰凉细腻的触感,那是凝结如霜雪的淮盐结晶。六棱晶簇密密匝匝,在斜晖映照下,折射出妖异迷离的青色幽光。

  她黛眉微蹙,心头疑窦丛生。按《漕运通志》所载,官粮盐渍防腐,当用河东所产粗砺盐砂。眼前这般细腻如雪、触手生凉的质地,分明是淮安私盐方有的上品。更兼蹊跷的是,自淮安沿运河北上的官粮,依律当由漕军精锐押运,此刻竟托付于这民间马队,其中关节,耐人寻味。

  “姐姐,且看这粮袋!”黛儿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传来。只见她皓腕轻抬,手中一枚精巧的梅花银簪簪头,正挑着一粒青灰色的米粒。

  那米色诡异,斑驳如陈年尸斑,簪头螭纹沾染米屑之处,竟幽幽泛起一层诡谲的蓝芒。黛儿素来精研毒理,立时察觉其中凶险。

  凌湘君广袖如流云翻卷,素手轻扬,那粒异米已悄无声息落入她掌心。指腹微捻,一股极淡却熟悉的甜腥气钻入鼻端。米粒之上,赫然沾附着几不可见的微末花粉——岭南瘴疠之地独有的“鬼见愁”。此毒物性极诡,遇水则急剧膨胀,若混入米粮之中,被无知军民误食入腹……凌湘君心头一凛,不敢再想其后果。

  恰在此时,队列前方传来赵天雄粗豪的嗓音,用的竟是生僻的瑶寨黑话:“牯藏头可还安?”意指:领头祭祀的可还安好?

  一个年轻脚夫闻声,拇指迅捷地扣住小指,沉声应道:“鼓楼坡前等鬼来。”意指:祭祀之地,正待邪祟现身。

  戌时的梆子声沉闷地敲过三巡,残月如钩,悬于天际。一行人已在荒废的河泊所断壁残垣间架起篝火。马队众人围坐火堆,暂且安歇,闲谈些路途琐事。

  黛儿挨着凌湘君坐着,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枯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跳跃,突然,“嗤”的一声轻响,火堆中心猛地炸开一簇幽蓝色的焰花。

  那蓝焰妖异,毫无暖意,惊得黛儿低呼一声,慌忙丢了树枝向后仰去。几点飞溅的火星,不偏不倚落在赵天雄搁在身旁的牛皮酒囊上,“滋啦”一声腾起一缕青烟,兀自盘旋,竟在囊皮表面凝成一个狰狞模糊、生有三目的傩面鬼影。

  “娘咧!这……这什么邪门玩意儿?!”一个年岁不大的脚夫骇得猛然后仰,手肘不慎撞翻了旁边的粗陶盐罐,白花花的盐粒洒了一地。

  赵天雄却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怕个鸟毛?这是‘火神判官’显灵,给咱们驱邪呢!”他忽地换了腔调,用两广一带的土话,悠悠唱起一段傩戏唱词,声调苍凉而诡异:“判官笔下一生死哟……火塘照见三世魂……”

  凌湘君周身一凛,这唱词她再熟悉不过。昔日跟随师父铁蔷薇隐匿于七杀教总坛时,曾于往来密信中窥见过关于“火塘傩”的只言片语。那是辰州傩班秘传的把戏,以特制药粉撒入火堆,据传能映照出来人前世未解的冤孽纠缠。

  她眸光流转,不动声色地瞥向篝火旁土墙。果然,那名年轻脚夫被火光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正随着幽蓝焰花的扑朔而扭曲变形,轮廓竟渐渐勾勒出婀娜的女子体态,诡异莫名。

  凌湘君以团扇半掩玉容,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故作好奇地望向赵天雄,声线温婉问道:“赵大哥好生见多识广。这莫非是湖广一带流传的‘夜傩’秘术?奴家只闻其名,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赵天雄招子一亮,似有讶异:“哟嗬!姑娘竟也识得此道?咱们彰德府那地界儿,可没这等玄乎的把戏。去年押一趟红货打辰州府过,正巧碰上苗寨‘还傩愿’的大祭,嘿!那才叫一个开眼!”他兴致似乎被勾起,俯身抄起一根烧得通红、噼啪作响的粗柴,竟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左掌心烙去。

  皮肉焦灼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赵天雄却面不改色,仿佛那烙铁般滚烫的柴火并非烫在自己手上。

  黛儿看得分明,那跳跃的火焰竟在他掌心灼伤的皮肉上,瞬间凝成一个活灵活现、獠牙毕露的鬼面图腾。

  “呀!这……这真是奇了!”黛儿掩口惊呼,小脸煞白。

  几个老成的脚夫却哄笑起来,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汉子拍腿笑道:“瞅把这小娘子吓的!没事儿、没事儿!这是咱们头儿又在显摆他那‘踩火傩’的本事了!”

  赵天雄哈哈一笑,摊开手掌。只见焦黑的灼痕在他掌心蜿蜒,赫然组成了一个阴森的“差”字。“此乃‘阴司凭证’,走咱们这‘阴镖’行当的规矩,得让阎罗殿前的鬼卒老爷们认得出自家人不是?”他忽地将那犹带余烬的柴火棍往黛儿面前一递,火光映着他促狭的笑脸:“小娘子,要不要也试试?烙个凭证,包管一路平安!”

  黛儿吓得连连摆手,秀眉紧蹙,身子直往后缩:“不了、不了!赵把头快饶了我吧,黛儿生来最是怕疼!”

  赵天雄收回柴火,浑不在意地往火堆里一扔,激起一片火星,并朗声说道:“明儿个咱们就能赶到双沟镇歇脚。听说镇上恰巧来了队辰州的傩戏班子,唱念做打都是一绝。二位姑娘若有雅兴,不妨去瞧瞧热闹,开开眼界。”

  一夜无话。次日晌午过后,马队抵达双沟镇稍作休整。暮色四合时分,恰逢镇上龙王庙前有社戏开锣献唱。

  社戏台子简陋地搭在龙王庙门楼前,朱漆剥落的台柱上,缠着些褪色发白的旧红绸,夜风掠过,绸布簌簌抖动,竟似低低呜咽。台上,八名傩师身着色彩浓烈却显陈旧的戏服,正踩着古朴的禹步,跳演着《判官斩鬼》的戏码。青面獠牙的鬼王面具在台下熊熊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那镶嵌的铜铃眼珠,竟诡异地随着台下观者的移动而缓缓转动,仿佛真在审视着芸芸众生。

  黛儿孩童心性,按捺不住好奇,拉着凌湘君挤到台前,踮起脚尖张望。正看得入神,忽觉颈后肌肤一阵细微刺痒,似有活物爬行。她心头一紧,余光急扫,骇然发现那判官面具垂下的几缕“胡须”,竟是一条条尚在蠕动的赤红蜈蚣。其中一条,正扭动着多足的身躯,朝她衣领内钻去。

  “呀!姐姐!”黛儿失声惊呼,慌忙闪避。

  凌湘君笑着宽慰:“莫怕,那是面具上的虫而已。”

  她话音未落,身旁一个戴着白无常面具的戏子便阴恻恻地插话道:“姑娘好生敏锐的眼力!此乃我辰州傩班秘传的‘灵傩面’。相传有缘之人戴上此面,便能洞开阴阳之眼,窥见幽冥鬼魅。”说着,他手中长竿一挑,竿头绑缚的五张花白面具“唰”地一声齐齐展开,悬于半空,在火光下森然浮动。

  “装神弄鬼,徒增笑耳。”凌湘君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广袖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柔韧的暗劲无声涌出,震得那五张面具如风中落叶般上下翻飞。然而,最上方那张毫无表情、惨白如纸的女鬼傩面,却纹丝不动,空洞洞的眼眶仿佛生了根,直勾勾地“盯”着凌湘君。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是,那面具的眉眼轮廓,竟与她有七分肖似。

  那戏子干笑两声:“姑娘好眼力!此乃‘湘夫人’面,最是灵验通幽,专引得那些无主孤魂夤夜悲啼。”

  凌湘君忽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玉指纤纤,竟带着几分挑衅,抚过那冰冷面具的边缘,讲道:“《永乐大典·傩戏篇》有载,正统年间所制湘夫人面,当取百年老柳之心木,精雕细琢而成。然则阁下此面……”她话音陡然转冷,腰间佩剑轻吟出鞘,闪电般挑向面具内衬。

  “触手生寒,质坚如石,绝非木胎!”剑尖过处,内衬破裂,露出的竟是森然惨白的骨茬。

  黛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呀!这白森森的……莫不是骨灰所凝?!”

  恰在此时,台侧铜锣“咣”地震天炸响,将三人目光拽回戏台。只见八名傩师踏着罡步再次登场,步伐沉重而诡异。为首的判官手持一杆巨大的朱砂笔,每踏一步,靴底镶嵌的铁钉便在台板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刺耳锐响:“一踏天罡镇——四——方——!”

  判官手中五色幡猛然甩动,幡尾扫过台边熊熊燃烧的火盆,刹那间,幽蓝色的火焰“轰”地腾起,缠绕幡尾,猎猎作舞!

  “魑——魅——魍——魉——现——形——藏——!””唱腔凄厉,如同鬼啸。

  台侧鼓手双臂肌肉虬结,抡起鼓槌,以开山裂石之势,重重捶向蒙皮大鼓。那鼓点沉重、急促,一声声如同重锤砸在人心坎上,竟隐隐暗合《大明律》中处决人犯前所奏的“三追魂”索命鼓点。黛儿只觉耳中轰鸣,气血翻涌,直欲摧人神智。

  那戴白无常面具的戏子冷眼旁观了片刻台上的演出,忽又转向凌湘君,先前那股阴森之气似乎收敛了些,赔笑道:“姑娘方才怕是误会了。咱们这些跑江湖混饭吃的戏班子,胆子比耗子还小,哪敢用那等邪祟之物做面具?冲撞了神明可了不得!”

  他拿起被凌湘君用剑尖挑破的那张“湘夫人”面,用力抖了抖。簌簌落下的,果然是细腻的陈年糯米粉末。“这才是正经的辰州古法,取醴陵上等糯米,混以雄黄老酒,反复捶打蒸制而成。驱灾辟邪,最是灵验不过!”

  凌湘君伸出二指,捻起少许飘落的粉末,置于鼻端轻嗅,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一股雄黄特有的苦辛之气钻入鼻腔,方才情急之下,竟将这味道错辨成了岭南炼制骨粉时特有的那种阴冷甜腻的“骨香”。她心下稍定,团扇微抬半掩面容,略一欠身,仪态优雅:“原是奴家眼拙,见识浅薄,唐突了师傅,还望海涵。”

  那戏子脸上的褶子挤作一团,笑得愈发诡异,声音却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无妨,无妨。姑娘既识得傩面门道,想必也听过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老话……‘三更傩鼓响,不见守夜人’?”

  凌湘君背脊瞬间一凉,这正是七杀教中流传甚广、用以联络或警示的切口俚曲。她心念电转,思绪微乱。戏台上,扮演小鬼的傩师们猛地齐声尖啸,声如夜枭泣血:“阎——王——要——你——三——更——死——!”

  为首判官手中那杆巨大的朱砂笔,如同索命的符令,带着一股阴风,猛地戳指向台下静立的凌湘君。唱词凄厉破空:“谁——敢——留——人——到——五——更——!”

  黛儿骇得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死死攥住凌湘君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姐姐!这几日怎地尽遇上这等邪性事儿!这戏班子瞧着也鬼气森森,瘆人得紧!咱们……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戏子却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入后台浓重的阴影之中,只余一缕小调,幽幽飘来,如同招魂的絮语:“纸钱灰里鬼梳头哟……”

  二人无心再看,带着满心疑窦与寒意,匆匆离了喧嚣诡异的戏台,回归马队驻地。

  赵天雄正叼着根草茎,斜倚在粮车旁,见她们回来,没头没脑地笑问一句:“如何?那傩戏班子,唱得可还入眼?”

  凌湘君恍若未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紧紧拽着黛儿冰凉的小手,径直寻了个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默然坐下歇息。篝火跳跃的光影在她们脸上明灭不定,映照着深锁的眉头与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日无话,第三日时,诡事更甚。马队已踏入睢州地界。天色是沉甸甸的铅灰,压在人的头上。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河底淤泥特有的、淡淡的腥腐气息。

  车轮碾过官道上的车辙印,深深陷入前几日暴雨冲刷出的泥泞沟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车辙印深逾三寸,边缘被浑浊的黄泥浆糊满,硬结如疮痂。这该五日一清的官道,早已被工部遗忘,如今却淤塞至此。汪直掌权后,河道银子十之七八流入了十二团营的私库,只留下这满目疮痍的淤塞与破败。

  “姐姐。”黛儿挨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看那车轴……”

  凌湘君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粮车的左前轮轴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祥的灰白色结晶。那正是不断从粮袋渗出、又被车轮碾压溅起的盐霜。坚硬的黑铁表面,竟被蚀出无数细密的蜂窝状凹坑,边缘泛着铁锈被腐蚀后特有的暗红。

  凌湘君的声音清冷如冰:“盐毒蚀铁,此乃淮盐之弊,尤以私盐为甚。朝廷严令漕粮禁用,便是为此。这‘永昌仓’的幌子,快兜不住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在沉闷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惊心。那根早已被盐霜啃噬得脆弱不堪的车轴,终于彻底断裂。沉重的粮车猛地向左前方一倾,如同负伤的巨兽般轰然侧倒。捆扎的绳索瞬间崩断,麻袋撕裂,混杂着诡异青灰色米粒和雪白盐粒的粮米,如同洪水决堤,倾泻而出,在泥泞的官道上摊开一片狼藉。

  “哎呦!遭瘟的!”负责这辆车的脚夫惊得跳脚,手忙脚乱地去扶,却哪里扶得动。

  赵天雄闻声勒马,浓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脸上倒不见多少意外,粗声道:“都愣着作甚!?老七,老八,赶紧把粮归拢。其余人,把车架拖到路边。娘的,这鬼天气,这破路!”

  马队顿时乱作一团。吆喝声、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麻袋拖拽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泥水被踩踏得四处飞溅,污浊不堪。几个老成的脚夫围拢在断轴处,用随身的小刀刮着那层顽固的盐霜,低声咒骂着这蚀骨的“毒盐”。

  凌湘君立在原地,素白的裙裾被溅上了点点泥污,如同雪地落梅。她冷眼看着赵天雄指挥若定,那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更添她心中疑虑。

  黛儿则掩着口鼻,皱着秀眉,嫌弃地看着地上混杂着泥水的青灰色米粒,小声道:“这米为何非要掺杂‘鬼见愁’呢?看颜色就瘆人,真不知吃下去会怎样。”

  恰在此时,一阵怪风打着旋儿从运河方向卷来,裹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庙宇的香灰味儿。风中隐约夹杂着铜铃的震响,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穿透潮湿粘稠的空气,直钻入人耳鼓。

  “什么声音?”黛儿下意识地抓紧了凌湘君的衣袖,警惕地望向风来的方向。

  凌湘君凝神细听,那铜铃声单调而执着,带着一种驱邪傩戏特有的韵律,却又比寻常傩铃更添几分空洞和寒意。她抬眼望去,运河方向,一座残破建筑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和水汽中若隐若现。断壁残垣爬满枯藤,几根焦黑的梁柱歪斜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凌湘君低语道:“从河泊所那里……?”这本是管理漕运船税、缉查私盐的衙署所在,如今早已废弃多年,成了荒草狐兔的巢穴。这突兀的傩铃声,竟是从那死地传来?

  一个脚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溅上的泥点,指着河泊所喊道:“头儿,雨点子下来了!前面那破房子能避避!”

  豆大的雨点开始稀疏砸落,打在干燥的路面上,激起一小片一小片的尘土。赵天雄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又扫了一眼倾覆的粮车和混乱的队伍,果断挥手:“走!去那破衙门里躲躲雨,顺带拾掇拾掇这断轴的车!动作快!”

  马队拖着疲惫和狼藉,仓促转向,朝着那废弃的河泊所残骸奔去。

  河泊所的残骸比远处所见更为破败倾颓,昔日象征官家威严的朱漆大门早已朽烂无踪,只余下空荡荡的门洞。门楣上残存的匾额斜挂着,勉强可辨“睢州河泊分司”几个被风雨剥蚀得模糊不清的刻字。院墙坍塌了大半,裸露的砖石缝隙里,荒草萋萋,在凄风冷雨中瑟缩颤抖。

  马队众人涌入门洞,挤在尚算完好的前厅残檐下。厅堂内蛛网密布,尘土堆积,几根粗大的柱子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漏下的雨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泥洼。

  “呸!这鬼地方!”缺耳的老脚夫啐了一口,寻了块相对干燥的角落,一屁股坐下,掏出火镰火石摆弄起来。“生堆火去去湿气晦气!”

  篝火很快在残厅中央燃起,火光映着众人疲惫而麻木的脸。

  凌湘君与黛儿选了离人群稍远、靠近一扇破败花窗的角落。黛儿抱着膝盖坐下,心有余悸地望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雨幕,小声道:“姐姐,黛儿心里总发毛,那铃声……还有这破地方……”

  凌湘君未及答话,那飘渺空洞的铜铃声,竟由远及近,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叮铃……叮铃……”铃声穿透哗哗的雨声,仿佛就在门外。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那如巨兽之口的门洞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着一行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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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恨玉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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