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那朵簇然一新的玉兰花,小鱼终于又打起精神,振奋起来。
前一日,宋姑姑提起若是她想出去逛,大可以叫上高子牧、张亭亭等人。她如今便觉得这个机会极好。毕竟她想要叫谢青虹交上至交好友,想要谢青虹恋上某个佳人,正巧需要这么些人。
既然他们都说高子牧好,那么就先把高子牧搁到谢青虹好友备选的名单上去。
然后便是张亭亭和柳黛,虽然谢青虹如今不怎么喜欢张亭亭,但九哥也说过,凡人有欢喜冤家这一说,而柳黛嘛,谢青虹对她多少有几分容忍,或许也能萌生新的情愫。
不过,小鱼坐在谢青虹的书房,握着毛笔,笔尖悬在柳黛的名字上,心里莫名的有那么一两分不情愿。
她怎么好像,有些不喜欢柳黛呢?
算了,算了。
小鱼揉了揉脸,想,她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谢青虹会喜欢就好。
她学着凡人的样子,给他们一人写一张邀请函,约他们明日踏青游湖,落款就写:谢青虹以及谢青虹家的丫鬟苏小鱼。
然后,悄无声息的把这邀请函送到了各人的房间。
小鱼只一味模仿凡人,还觉得有趣,却不知道这几个人见到那张邀请函时是如何震惊。
写完这几个客人的,小鱼还给谢青虹也写了一张,端端正正地给他搁在了书桌上。
及至傍晚,小鱼趴在窗口等谢青虹回来。
这一日,谢青虹回来得早,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锦衣卫。那是一个生面孔,小鱼从未在北镇府司见过,小鱼便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那生面孔瞧见了窗口的小鱼,似乎也有几分惊讶。
谢青虹顺着属下的目光看过去,小鱼一迎上他的目光,便欢欢喜喜的冲他摆手。
可惜,谢青虹的目光毫无波澜,只是略在小鱼头上那朵玉兰花上停了停,就带着人一路进了书房。
小鱼只能颇为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
进了书房,属下便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
“大人,这是李显恭回乡后,见过的所有人的记录,以及他们的对话内容。王大臣在老家原本就已经没有了近亲,只有几个远方的族亲,在王大臣被斩首和李显恭被杀这两段时间前后,都做过什么也调查清楚了。”
“好。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吗?”
“据说,王大臣到京城之后曾写信回来给自己的族亲,提及说他打算成亲了,而且要娶的是一个青楼女子。李显恭也回乡后,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当时李显恭便与人争论了起来,说以王大臣的个性,他绝不会娶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谢青虹接过了那本笔记,一边翻看,一边沉思。
王大臣所住的宅院,虽然偏僻且破旧,但与其不远处,确实有一家极负盛名的青楼,一到夜晚便灯火璀璨,花团锦簇,像是荒山中的鬼魅幻影,瑰丽奢靡,不想人间。
柳黛就在那家青楼。
“我知道了。你回去歇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谢青虹道。
“为大人,万死不辞。”
属下说完便退了出去。
谢青虹站着看了一会儿那笔记,然后才注意到书桌上那不像样的邀请函。
他打开来看,就见到小鱼那一本正经又胡言乱语的邀约。
至此初夏时节,天朗气清,风景正好,最宜邀三五好友,踏青游湖,共度好时光。
明日巳时,西月湖畔晴天亭,不见不散。
原来她眼巴巴的等着,就是为了这个事。
三五好友?
谢青虹拎着这邀请函,去找小鱼。
“这三五好友都是谁啊?”
“高子牧,张亭亭,柳黛,你,还有我。刚刚好五个人。”小鱼正等着他问呢,立即喜滋滋的掰着手指头算给他看。
“你今日一整日,就忙了这个事儿?”
“不只呀。我给所有人都写了邀请函,还给他们送了过去。然后我打扫了院子。而且,好奇怪,我扫了院子,就觉得肚子饿了,还出门去吃了一碗馄饨。那老板知道我是你的丫鬟,听说我没带钱,就不收钱呢。”
“那你倒是很闲啊。”
“那当然啦。你们凡人不是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们神仙就是天天都闲着,所以凡人才都想当神仙呀。”
谢青虹微微笑了一下,点头:“原来如此。很有道理。”
小鱼侧着头认真盯着谢青虹,试图揣摩出谢青虹的这个笑是什么意思,然后微微有些发愁的说,“不过,你好像是个例外,你就不怎么想当神仙。不然,你早就全都听我的。为什么呀?”
“这个,你自己慢慢想吧。”
谢青虹转身又走了,留下一个皱着脸的小鱼。
其实这些日子,小鱼要么是呆在自己身边,要么就是往返慈幼院,好不容易出趟门,还叫人给绑了,她统共才见过几个人?要约人,又能约谁?
这名单,也算尽数在预料之中。
高子牧。
张亭亭。
柳黛。
慈幼院和莺歌燕舞,都在王大臣旧宅附近,这三个人竟然或远或近都跟这桩案子有了牵连。他原本也该找机会见一见这三个人的。
尤其是那个口耳相传,人人称道的高子牧。
*
高家落败,门庭式微,不过前首辅余荫仍在。高子牧虽然独居京城,却仍然是门前清净。
何况,他出身高贵,才学出众,性格又温和,存善心行善事,不仅文坛学府知道他是高家后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连平民百姓也知道他是个翩翩君子,读书人的典范。
不过,这一晚,高子牧却迟迟难以入眠。
那份文辞粗糙的邀请函还搁在桌上。
可没人知道,它怎么到他桌上的。
苏小鱼当然不可怕。
但锦衣卫三个字,再加上谢青虹三个字,却不免让人心生忧虑。
“少爷?还没睡吗?”
采青在门外问道。
“是。怎么了?”
“我又清查一遍,锦衣卫没有偷偷潜入进来过。”
高子牧在屋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便更糟。是家里有人带进来的。高家原本就有如危卵,现在锦衣卫故弄玄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采青在门外低声道:“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会保护少爷的。”
高子牧低低的笑了一声,说,“当然。我知道。有你在,我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