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神仙小鱼来说,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挫折,和一次绝不可以对九哥提及的丢人过往,但对于凡人而言,这实在是一场死里逃生的巨大劫难。
又托裴进这个大嘴巴的福,慈幼院众人,连同高子牧、张亭亭都知道了。
原本因为谢青虹,对小鱼颇有一点迁怒的慈幼院姑姑们立即就原谅了小鱼,而且为这不合理的迁怒深感内疚,加倍怜爱起小鱼来。
宋姑姑甚至亲自踏进了这个可恶又可怕的谢青虹的家门,给小鱼送来了慈幼院包的饺子。
宋姑姑就站在谢家院子里跟小鱼说话:“你以后就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乱逛了,你要是闲了就还来慈幼院,孩子们可想你了。要是你想出门去,便请高公子,张姑娘,或是薛姑娘作陪都是好的。你这样单纯好骗,分不清好人坏人,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怎么能叫人放心?”
小鱼嘟了嘟嘴,说:“我分得清。”
但转念想到青青,又有些颓丧的低下了头。
谢青虹后来跟她说了,那青青原本就和那个瘦子是一个村里的,无依无靠,本来那瘦子是要把她绑走卖掉的,不过这青青有两分聪明,竟然说服了瘦子,没有卖掉她,反而让她入伙。于是她就跟着瘦子做起来拐卖人的勾当。原本就是个为了自己和钱财不要良心的人。
对小鱼有两分真心流露,也只是因为看准了小鱼似乎来历非凡,好换取小鱼的同情。
宋姑姑见小鱼低下了头,便以为小鱼已经听明白了。
何况,也不好在谢青虹的院子里大说谢青虹的话坏话。
于是就点到即止,跟小鱼交代了两句,就说要回慈幼院去了。
出了谢家院子的门,宋姑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朴素的小院,心里想,虽然这谢青虹凶恶冷酷,但倒不是个贪污勒索,四处搜刮钱财的人。
不过。
宋姑姑转念又想,谁知道呢,或许谢青虹只是不喜欢表面上的奢华,而实际上没准院墙里砌的全是黄金呢。
*
小鱼吃着宋姑姑送来的饺子,看着窗台上两个小木雕和那一朵正在枯萎的木兰花,怔怔的发呆。
神仙不知时日,这么一发呆,一天又过去了。
这期间,老城隍显灵,也来看她。
老城隍说,他听见了信众说起这桩轰动顺天府的拐卖案,于是来看看小鱼,还鼓舞小鱼。
“以往谢青虹何曾管过这样的小案子?可见你还是让他动了慈悲向善,怜悯弱小的心。”
“是吗?”小鱼将信将疑。
“自然是如此。小仙子,凡人都说,万事开头难,如今才过去半个月,你已经动摇了谢青虹,何不一鼓作气,再接再厉?”
“那我再试试。”
话虽然是这么说,然而小鱼却还是有几分懒怠。
等到月上中天,谢青虹忙完公务回来,小鱼还捧着饺子在窗口发呆。
谢青虹原本走过了院子,就直接往书房去了,可去到书房门口,却又转头看小鱼。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给那个小鱼擦去脸上的血痕,那傻神仙就那么呆呆的望着他,往日澄澈而明净的眼睛里汪着眼泪,但那眼泪却不落下,更衬得她的眼睛像是落在了山间清泉里的两颗星。
然后,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神仙果然上了当,受了骗,大概,也伤了心。
谢青虹退回了已经迈入书房的那只脚,转身往小鱼窗边走过去。
冷了的饺子,在夜风里凝了一层油脂。
小鱼捧着饺子碗,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谢青虹。
谢青虹从小鱼手中拿过筷子,在小鱼诧异的目光中几口就吃掉了全部的饺子。
然后,他问小鱼:“小神仙帮我个忙吧。”
小鱼还不知所以,茫然的问:“你想要帮你什么忙?”
谢青虹略想了一想,然后看到窗台上那只玉兰花。
于是他伸手拿起那只花,问小鱼:“我想要朵花,永远花开不败。你能做到吗?”
月色朦胧,星辉淡淡,晚风吹来原处的花香,不知何处,忽然响起虫鸣。
小鱼看着谢青虹的手和他手中的花。
谢青虹的手是一双拿着刀剑的手,布满伤痕与硬茧,不是一双如玉的手。
那花是被采折下枝头的花,花瓣已经渐渐枯萎泛黄,不再是花期。
“我可以做到。”
小鱼伸出双手,轻轻地覆盖住那朵花。
莹莹的白光在小鱼的指缝间泄漏出来。
谢青虹似乎听到了花瓣重新展开的声音。
然后小鱼松开了手。
那朵玉兰花,便向是从未在枝头上离去那样。
纯白如玉。
馨香扑鼻。
谢青虹看了一看着这花,又把这花插在小鱼头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去书房的路走到一半,就听到那小神仙后知后觉的喊道:“谢青虹,我又帮了你一个忙。你又得抽一天出来,跟我去做善事啦。”
谢青虹的脚步略略一停,淡淡的说:“我知道,我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