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乌德尔皱了皱眉,挪了挪身体,继续看着岳托,同样都是一身孝衣,配上岳托清秀的脸庞,儒雅的气质表露无疑,这两年来,身为武将的岳托竟然越发的文质彬彬了,没有半分的粗鲁和野蛮。
又看了看跪在一边的杜度,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显然洪巴图鲁去世,杜度的世界也崩塌了,如何与岳托这种万事都靠自己的阿哥相比,就算齐尔雅嫁给了杜度做大福晋又如何,两年来只生了一个小格格,然后就不定期的回来诉苦。
虽然自己只能做岳托的侧福晋,可是没有关系,那个府里的大福晋是叶赫的,又是济兰的侄女,岳托根本不与她一心,凭自己的美貌和心思,一定能收了岳托的心。
如今那个大福晋也有了身孕,自己便要抓住这个机会,乌德尔想着这些,脸已经不自觉的红起来,似乎明天就要嫁给岳托一般。
“岳托阿哥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突然被人说出了心事,尤其是这样的场合,乌德尔吓得整个人都慌张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人,明明觉得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只是这人一双眼睛毫不客气的打量着自己,心中又怕又烦,眉头紧紧皱起,瞪着来人。
达启嗤笑一声,毫不在意乌德尔的恐慌和怒气,又靠近一步:“格格怎么也该称呼我一声五姨夫。”
乌德尔反应一下,情绪也平和几分,驱腿行礼,尽量让自己淑女一些柔声道:“您口中的五姨是我额娘的堂妹,所以五姨夫这句称呼,不是乌德尔能喊的。给达启姨夫请安。”
“倒是个懂礼数的,无妨,若是你嫁给岳托,日后称呼五姑父也是一样的。”
达启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着乌德尔,果见她脸红了起来,白里透红的,像个瓷娃娃一般,忍不住竟伸手要摸上一摸。
乌德尔大惊,慌忙后退半步,又行了礼:“姐姐喊我呢,我得去帮忙了。”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达启僵住自己的手,愣住片刻,缓缓放了下来。
“哈哈,二哥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切尔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眼里却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
达启甩着手,瞪了瞪眼:“早晚落我手里。”
切尔格抿嘴一笑:“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话说岳托这小子,真有福气,福晋是叶赫的美人,刚才那丫头的容颜在乌拉也是数一数二的。”
“哼,那个臭小子,爷早晚要了他所有女人的命。”
“二哥,你说什么呢。”切尔格左右慌张的看了看,达启却不以为意的瞥了他一眼,这个弟弟做什么都前怕狼后怕虎,很没意思,想着乌德尔跑走的路线,抬起脚又跟了出去。
切尔格嘴角淡淡掀起一抹冷笑。
褚英的葬礼结束了,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兄弟姐妹依然说说笑笑,妻妾儿女倒是安安静静,可是那脸上更多的是不甘和愤恨。
对于褚英的所作所为,杜度实在不能理解,真的好想问问阿玛,就这么走了,有没有为他们这个府想过,这府里上下也有百人,哪怕阿玛想过一点,也不该给他们留下的全都是别人的质疑和嘲笑。即使是叔伯姑姑们,都没有半分怜惜同情之色。
“那今后的二哥,是不是就该称呼为大哥了。”莽古济笑盈盈的看着代善,眉眼间生动而惊艳,引来所有人的惊讶时,她依然不在乎的等着自己二哥的回答。
“三妹妹就喊我哥哥,我也是答应的。”代善回答的不温不火,柔和的目光如旧。
莽古济还要说话,蓝熙儿一把拽住她的手臂:“额娘,我们的车在这边,我们走这边。”说完就拽着莽古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岳托望着那对母女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人真的可以不去捧红踩黑,真的可以在迷茫的人生中,看清事情的本质,依然保持着生命最初的善良和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理解。
蓝熙儿的善意,岳托是感觉到的,努尔哈赤的悲伤,又有谁能理解,一个老父亲的悲伤,亲手将儿子送上死亡之路。除了对儿子成长的悔,对儿子作为的恨,更多的是自己无法挽回的愧疚。难道给予,也是一种错吗?已经太多的人告诉自己,给予褚英的太多了。
努尔哈赤一直在处理政事,精神似乎也不受影响,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有让自己不停的思考、处理政事,才能听不清庭院深处像极了儿子若有若无的哭声。
书房里的月色特别柔和,可是温度却如冰窖一般,异常冷酷。
岳托靠在椅背上皱紧眉头,看着书桌旁的椅子上,自己的大福晋叶赫那拉敏儿正不停的抽噎着,声音不大,可是却连续不断。
“若说成亲,爷是被逼的,可是如今敏儿有了身孕,难道圆房这事,也是有人逼爷的吗?”
岳托眨了眨眼,依然没有说话。
“爷既然这么讨厌敏儿,为什么还让敏儿有了身孕,难道就因为敏儿是大福晋的侄女,所以爷处处提防吗?”这两年来只要敏儿找茬吵架,必然是这一套说辞,岳托无奈的长叹一声。
“你还知道自己有身孕,那就该好好休养。在这哭闹做什么。”岳托冰冷的声音,换来敏儿更大的悲伤,眼泪立刻如断了线的珠子,溅向四处。
“把福晋扶回去,好生伺候,若是有闪失,唯你们是问。出门时把书房的门关上。”说完便闭上眼睛,挥挥手。
敏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岳托,他就这样把自己轰出去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嬷嬷和奴婢都清楚这位爷的脾气,说一不二,忙一人扶一边,将敏儿小心搀扶着走出书房。
听见关门的声音,岳托的眼睛又睁开了,漆黑的书房里,那双眼睛如鹰的眼睛一般,炯炯有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声轻叹却吐不出心中所有的烦闷。
敏儿很乖,自己不是不知道,作为一个大福晋,她非常合格。即使她是大福晋的侄女,可是岳托感觉的到,她对自己的真和痴。
可是作为夫妻,岳托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可以了,总不能自己天天守在她身边,自己也是一身公务的,而且院子里的一切随她做主了,为什么还是哭哭啼啼的,岳托头疼的摇摇头。
想了想她说的话,岳托又皱皱眉,苦笑的摇摇头,成亲是自己答应的,圆房也就是必然的,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只是想到所有女人的时候,心中没来由的一疼,有些人并不乖,很调皮,而且也越来越远,为什么见到、见不到的时候,心都疼。
书房的门又被打开了,岳托不耐烦瞪着双眼,只是看清来人时,眼里浮起了寒意。
“岳托表哥。”这一次乌德尔只是打声招呼,没有行礼。“岳托表哥就这么讨厌乌德尔吗?”见岳托一句话都不说,乌德尔委屈起来,眼里的泪也开始打转。
岳托忍不住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今天是什么日子,都跑来给爷看眼泪。
乌德尔鼓足勇气走到岳托身边,岳托冷淡的眼睛立刻就警惕的瞪了起来,乌德尔忙止住脚步。
“我不会纳你做侧福晋的,找个奴才送你回去。”岳托一样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乌德尔没有想到岳托说的这么直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泪终于流了出来,冷哼一声,回去?自己能回哪去?自从齐尔雅嫁给了杜度,她的额娘有了自己的府邸,连济尔海都有自己的房间了。
可自己和额娘呢,只不过是从二舅舅府里搬到了额实泰阿姨的府里,自己也是乌拉贝勒布占泰的格格,为什么只能寄人篱下,只是想改变命运,自己有什么错。如今已经不要求做嫡福晋了,为什么老天还是不肯给自己机会。
想到这里,乌德尔狠了狠心,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嚷了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有什么比不上蓝熙儿的。”
岳托猛然站起身,看着乌德尔的眼睛已经又怒又狠,乌德尔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岳托却突然靠了过来看着乌德尔,乌德尔已经能闻到岳托身上的味道了,那是男子汉的味道,从来都没有靠他这么近,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明明知道他的眼神不善,可还是眷恋的望着她,小心翼翼的缓缓靠近。
“至少她不会深更半夜跑到一个男人的书房里想这个男人要她。” 岳托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很快又嚷道:“来人,送格格回去。”岳托又瞄了一眼已经发呆的乌德尔,眼里都是嫌弃。
一个奴才走进来。
乌德尔又羞又愧,站起身抹掉眼里的泪,狠狠的嚷道:“岳托,我一定会让你答应我的。”说完终于跑出书房。
奴才很是歉意,自己的疏忽让乌德尔溜了进来,岳托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奴才赶忙行礼,关好房门继续守在外面。
岳托躺上书房的卧榻,揉了揉眉间,顺手抓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