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此番对夏国的侵略早有预谋,季千翎他们一行人的队伍在夏国的土地上畅通无阻,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官道上。
一路走来,季千翎看到不少夏国的百姓都惨遭越国士兵的屠杀,三五具尸体叠在一起,惨烈的堆在路旁,染得地上大片的暗红;恰逢晚饭时分,本应袅袅炊烟的村庄却一片死气,而那些原本插着夏国旗帜的瞭望台,也早就被越国取而代之。
河山破碎,铜驼荆棘,季千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这一切。
尽管她心理素质不错,但长时间看这些惨绝人寰的场景,也无法一直直视下去。
默默叹了口气,季千翎放下了车帘。
天色渐晚,她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叫出了声,可马车还在不疾不徐的前行着,越国人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用膳的意思。
季千翎向来信奉“吃饱了好办事”的原则,到了饭点不吃饭,她无法忍受。
做人不能亏待自己嘛!
于是她理直气壮的喊了喊马车前面的士兵,命他们停下。
然而刚开始,士兵并不把她这个亡国公主放在眼里,假装听不见她的要求,继续驾着马车前进。
“…是你们逼我的。”季千翎这么想着,同时清了清嗓子——
“本王后饿了!要吃饭!你们听不见吗!”
“王后”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时,季千翎略有些反胃,她不会认同自己真的嫁给了越国国君的,但为了给自己赢得更好的待遇,她不介意狐假虎威。
有势不借是傻子!
季千翎的嗓门不小,还连着喊了好几声,越国国君的车乘和她距离不算远,自然能听得到她的抗议。
尉迟天辰在最前面领队,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季千翎的声音落在他耳中更是清楚的很。
暗自嗤笑一声,他本不想理会季千翎,可越国国君却让亲兵传令停止进军。
无奈,他只能拉住了马缰,命队伍原地修整。
季千翎感受到马车停了,便迅速从车上跳下,一路小跑着来到越国国君面前,表现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来,娇声道:
“王上,我饿了,可以吃点东西再走吗?”
“可以。”越国国君的笑容很灿烂,但细看眸中却阴深的吓人。
季千翎对他来说很有价值,在他实现野心之前,他可以任由她小打小闹。
“谢王上!”季千翎欢欢喜喜的离开,指着几个士兵让他们给自己准备晚饭,那般颐指气使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一国之后的味道。
此景映入眼帘,越国国君的笑容又大了不少。
他盯着季千翎指挥士兵的身影,语气森然:“太师你看…想来那蠢笨的夏国亡国之君,不曾欺骗寡人。”
被点到的尉迟天辰浅浅看了眼他手指的方向,不为所动。
万国来朝?母仪天下?尉迟天辰细细品着这八个字,眸底闪过轻蔑。
自己的野心要靠一个女人来实现,即便是实现了,也必定没有守住野心的本事。
算是托季千翎的福,原本要挨到天黑才能吃饭休息的越国士兵们,今日被破例提前开饭。
军中的饭菜不算可口,季千翎勉强填饱了肚子,坐在石头上悄悄观察着周遭的地形和军中之人的轮班情况,希望能找到机会逃走。
她自认为小动作做的隐蔽,可却一分不差的被尉迟天辰看了去,后者转而嘱咐手下,对季千翎的看管更加严密。
季千翎很快就感受到身边徒然生出好几道目光盯着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咬咬牙,收回了探索的念头。
看来越国人对她仍心怀戒备。季千翎陷入思考,想着有什么法子能改变这一状况。
尉迟天辰又看了季千翎一会儿,见她托着腮,眼睛直勾勾瞪着某处,装作发呆的样子,便明白她应该是察觉到有人监视她。
他对季千翎的印象又加了一条,敏锐。
没过多久,天就彻底黑了下来,士兵们忙着给他们尊贵的国君和太师扎营帐,当然了,顶着王后身份的季千翎,也有此殊遇。
季千翎半点不推脱,大大方方进了营帐。
真要理论起来,这帮越国人侵略了她的国家,害得她国破家亡,身为被害者的她享用起这一切,没有一丝羞怯。
进了营帐后,季千翎就没再有任何动静,在外人看来像是睡着了。但实际上她盘腿坐在营帐里,静静在等夜深,她不想放过每一个可能逃走的机会。
夜半时分,隐隐能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野狼的嚎叫,凄厉骇人。夏国位置偏北,初秋的冷风呼呼刮着,虽不大,却足够把人冻得清醒。
季千翎身上还穿着白日里单薄的嫁衣,那些个越国士兵有心整她,根本没给季千翎什么保暖的被褥毯子。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在他们眼里,即使季千翎嫁给了他们王上,也仍然是个亡国奴。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在这个战争频发的时代,人的思想有时候很极端。
也正是极端,才让上位者更好地去掌控他们,让他们用血肉铺好掠夺的大道。
“阿嚏!”夜深露重,寒气袭人,季千翎被冻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整个人缩成一团。
哆哆嗦嗦之间,季千翎早就在心里把越国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个遍。
良心不会痛吗!
寒冷没有消磨季千翎想要逃跑的心,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天空传来乌鸦零星的暗哑,季千翎把营帐打开一道口子,鬼鬼祟祟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情况。
为防止夏国余孽偷袭,有士兵举着火把轮流巡视,季千翎默默估算了一下,得出来一个她很不想得出的结论:
她的营帐位于队伍中心位置,属于重点保护区域,在这种情况下逃跑,还是省省吧。
“唉。”季千翎缩回营帐,抱团躺在那儿,白天受的伤隐隐作痛。她撸起袖子看了眼,单单是胳膊,就满是淤青,身上的伤可想而知。
又痛又冷,即使折腾了一天的季千翎很困,也根本无法入睡。
这样的折磨让季千翎永生难忘,以至于日后她一想起来,就对越国国君恨得牙痒痒,哪怕对方早已被挫骨扬灰。
终是熬到了天明,季千翎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却没人关心她是否安好。
直到她昏倒在马车前,才终于有士兵感到不妙,急忙上报给他们的国君,同时找来军医给季千翎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