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寒山船主通判一切,神仙眷侣最是无缘
梦不同2024-05-18 14:246,169

  (二)

  穷奇的开场陈述使在场诸位都不免觉得可笑,连书生们都不知该记不该记下了。他自己呢却不觉得可惜啊,他看着是如此严肃、悲伤,还有些难堪,不停地转动着大拇哥上的扳指,再次重申:他爱青娘。

  接着,穷奇讲了一通自己对青娘如何好,这些年如何在方方面面都给到她最好的。他说这些时又相当自信,似乎行了这些垂青的善举后,就理应得到青娘的感恩与爱。

  他越讲,赵旬眼中的火光就越甚,白雨也凑近左边的李如柏,小声问道:“这个穷奇不知道自己对娘子们干了些什么吗?他说这些干什么?”

  说完她看着寒山,却不知道他要如何判断。

  白雨不了解寒山,自然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这些年来,寒山判案不以律例,只以德。他出生于书香世家,出家前的三十余年都在江湖上沉浮,经历太多世事,深谙一个道理:律例是可恶的,帮富人不帮穷人,帮男人不帮女人,帮大人不帮贱人,总而言之,是帮一种人,不帮另一种人。何况,我朝连皇帝都是以德治人,那些复杂严苛律例只是他们对下层百姓们的一种说法,以便官员用以徇私。

  寒山没有改变天下律例的才德,便只能在此谈论道德与感情了。因此穷奇才讲了这些话来,他晓得,对寒山来说,判案时的情感因素是相当重要的。

  寒山听完,问青娘道:“阿弥陀佛,青施主,看来穷奇施主是喜欢你的,也是对你好的。你呢,是否对他有情?是否愿意与他一起?”

  青娘疼惜地握住赵旬受伤的手,她看似娇弱,口气却强硬得很,道:

  “绝不。”

  “穷奇施主,既然青施主不喜欢你喜欢别人,你对她的好意便是一种负担了。那贫僧觉得,你要为情留下她,似乎说不通。”

  穷奇望着牵着手的赵旬与青娘,脸色铁青。白雨心中暗喜,不管寒山判案如何,至少他不像他们来时所想,是一味向着财大势大的穷奇的。

  寒山又问青娘道:“青施主,贫僧想问,你说过去这些年不曾得到自由,不曾拥有正常生活的机会,那你在做神女时是否得到了合理的工钱呢?穷奇施主有再夺回这些钱吗?”

  青娘沉默片刻道:“工钱自然是有的,他自然是没拿回去的……”

  紫娘插嘴道:“这不是我们做工应得的吗?还是寒山大师觉得我们不该得这笔钱?”

  寒山的弥勒佛面具只笑着,不答,只转头问穷奇道:“穷奇施主,这些年来,你一共在青施主身上花了多少银子?”

  白雨心道,看来这是要讨论青娘赎身的价格了。

  “大师,紫菱洲是最贵的烟花地,青娘又是这烟花地中最受人欢迎的,要培育她这样的女子,需要不少时间与财力。”穷奇说罢垂下眼眸,掰着粗短的指头开始细数起来。“买她的钱,请各种教书先生的钱,置办行装的钱,杂七杂八的生活开销,紫菱洲分给她们的一成利润,加起来怕是四五千两啰。”

  “贫僧觉得青施主说的有理,她的工钱是应得的,也是能够带走的,你将这笔开销除开,还剩多少钱?”

  “三千两银子吧!”

  寒山笑眯眯的面具又转向青娘,他谦卑地问道:“青施主,你认可吗?”

  “……我不知道。”青娘声音低了下来,有气无力。

  白雨忍不住开口道:“寒山大师,据我所知,青娘是被强行卖来做神女的,并不是她主动要穷奇花这些钱。再说,紫菱洲每柱香二百两银子,以青娘的才貌,每晚怕是替穷奇施主挣了不下五六百两吧?这三千两银子,早就还给他了。”

  穷奇倨傲道:“你这么说来,我花钱召集名师,从教她识字到琴棋书画,难道还是我错了?青娘是替紫菱洲挣了不少,可我也是将这些钱分了给她的,她得的钱,可比你们西派从朝廷那拿的俸禄多得多。她拿了她的部分,剩下的就是我应得的部分,可不存在什么还给我的。”

  崔玉枚冷笑道:“白雨,你和这样的人说不通。”

  寒山听着,不停拨动着指间的佛珠。穷奇一笑,也有些紧张,他常年来此判案,多少有些了解寒山,每当这个和尚思考与裁夺时,手中那串廉价珠子便会兀自转起来。

  “看来寒山大师已有定论了,嘿嘿,这次可真够快的。”

  寒山也不藏着掖着,只是点点头。

  “青施主,你不爱穷期施主,想要离开紫菱洲去过另一种生活,贫僧是理解的。按照刚才这位施主的话,你们替紫菱洲挣的钱早就超过三千两了,如此说法,贫僧也是能够理解的。可这一切,穷奇施主无法完全理解,一个道理若是一方理解,一方不理解,便不算说得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听了寒山这番歪理,青娘不安道。

  “贫僧以为,可以寻常青楼赎身的规矩,将三千两银子补齐给穷奇施主,你便自由了。”

  穷奇只想要人,不想要钱,可此时只是不言,等待他期待的话出现。

  赵旬果然如他所愿,愤懑地支支吾吾说道:“我们没那么多钱。”

  紫娘也道:“寒山大师,那个守洲鬼一直克扣我们的工钱,虽然我们挣得比很多人要多些,可到手一百两,他就拿走八十两,我们每人离开的时候,身上有个二三百两银子不错了,哪来三千两这么多?”

  穷奇顺杆爬道:“寒山大师,我是做生意的,若是付不出钱来,我可不会放人。”

  “付不出来,青娘是不是得跟穷奇回去?”白雨低声问道。

  “哼,我就说了,这个和尚根本还是帮着有钱人!”

  李如柏说完,他们都是打量着寒山和尚,此人在凶蛮的流窜之辈中有如此高的江湖威望,除了说话在理,自身功夫怕是不低。白雨断了剑,李如柏受了伤,船只离开又不方便,加之还有三个不会功夫的人,真要强行救人,怕是凶险。

  崔玉枚指尖抚一把腰畔弟子剑,示意西派其余三人警惕起来,一有不对,他来奋力拦住寒山和穷奇,给大家争取离开的时间。

  眼看话题陷入僵局,寒山忽然站起身来,手中的佛珠也不转了,似乎已不用再问任何问题。

  “贫僧有个提议。”

  “青施主给不起赎身的钱,穷奇施主得不到青施主的爱,要想破局,你们二人倒可以做个交易。依贫僧来看,你们以三年为期,三年内,青施主仍住在姑苏城内,试着与穷奇施主每日相处片刻,就当是偿还这债务,至于要不要接受他的心意,是你自己的事。穷奇施主绝不能伤害赵旬施主,也务必对青施主敬爱有加,不能逼迫青施主做她不想做之事,更不能触碰她,轻薄她。若三年过去,你仍是无法打动她,就必须放她二人离去,再不能阻碍他们。当然,三年时间不短,人心难测,倘若有人在其中变了,谁也不要怪谁。”

  李如柏不满道:“寒山和尚,你吃相太过难看,这不明摆着就要拆散青娘与赵旬吗?”

  寒山低着头,谦卑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才,还望各位施主见谅了。”

  穷奇心中清楚得很,若是依了寒山的主意,他无法杀了赵旬,又无法让青娘回紫菱洲去挣钱,自然是一门亏门生意。可他想着若青娘答应此事,便就是答应了要给他机会相处,暂时也不会想着逃跑了,思前想后还是答道:“哎,大师,我一向信你的,就照你说的做罢……”

  可话音未落,青娘一头便要撞向那木制的大佛像。

  她冲得又快又猛,穷奇站得近,虽然伸手拽住了她,却还是未能完全阻止。

  只见她的小脑袋撞在佛祖安详闭起的双目上,随即轻飘飘地往后仰去,登时留下不少血来。

  青娘倒落在穷奇的怀中,穷奇心疼地喊叫道:“你这是何苦呢?”

  霎时间,崔玉枚已拔出腰畔弟子剑,白雨、李如柏、小郭、紫娘都站了起来,全都护在激动的赵旬身前,戒备地看着寒山和穷奇。

  “寒山大师,看来青娘不同意你的判决,既如此,我们就要强行带她离去了。”

  崔玉枚说道,他本就觉得这是场自欺欺人的闹剧,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寒山紧握着佛珠,弥勒佛的面具仍不慌不忙地笑着,只道:“……阿弥陀佛,施主们救人心切,贫僧是理解的,可你们为何不先听听青施主说了些什么?”

  气氛僵持之时,青娘气若游丝的声音传了过来。

  青娘在穷奇怀里,与他离得如此之近,他眼中的自负与深情,她全都看在眼里。青娘又是厌恶,又是心酸,只道:

  “穷奇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待我很好,比对其余娘子都好得多,但这不是爱,至少不是我希望的……”

  穷奇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娘,暂时抛却了刚才的倨傲,真心问道:“那你说什么是爱?只要你肯爱我,我愿意换着法子爱你。”

  “我没法爱你,我……我怕你,每次你来,我都不敢看你。有次你来,我不想见你,称病躲了起来,你骂莲英没照顾好我,莲英挨了罚,便对我说什么既然你想病,就真的让你病。他将我浸进太湖的水里,害我染上嗽疾,差点就死了,还不准我告诉你。是赵郎不收一分钱救了我,平江河前,他不知我是谁,只是不想活生生看我死,便尽全力医治我。我喜欢他,我们是平等的,他对我的爱才是爱。”

  “可若你告诉我,我会请天下名医治好你,比他好得多。”穷奇冷言道,心也灰了一半。

  青娘哭得眼睛已微微肿了起来,她瞥过脸去,叹口气道:

  “罢了,穷奇大人,我命苦,自小被母亲卖来卖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相爱之人,却仍是无法寻求想要的生活。说是三年,谁知道三年内会发生什么?若是我惹怒了你,你将我杀了呢?若是你的手下又利用我讨好你呢?若是我病死了呢?若是我容颜苍老,赵朗弃我而去了呢,或是打我骂我呢?一想到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不如此刻死了算了,好过继续活着痛苦。”

  另一边,赵旬早已落下泪来,他也不顾白雨等人的阻拦,一股脑冲到青娘面前,将青娘从穷奇怀里夺过来紧紧地抱住。

  “青娘,你将我赵旬当作什么人?别说三年,三十年,五十年,我都不会变的。你若死在这里,我赵旬定也是死在这里的。”

  青娘说不出话来,只道:“赵郎……”

  穷奇又是难过,又是愤怒,眼眶红了不说,其中又燃起火光来,令人摸不透他要干嘛。他只是心灰意冷,有些不耐烦。

  寒山只是注视着他,且看他面对这一切要干嘛。

  “青娘,我穷奇虽是流窜之辈,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我也有一颗人心,你何必将我当作索命鬼一样?”

  说罢,他抹了一把眼睛,恢复了先前那副自视甚高的模样。

  当着众人,穷奇从手上五花八门的戒指开始,一个一个的脱,又将腰畔的所有玉饰都取下来,又把名贵的衣裳也脱了仔细叠好,将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上也扔在地上,身上只剩最里镶着金丝的内衬。

  穷奇一下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即便如此,他仍保持着不怒自威的神情,道:

  “青娘,这些钱都给你,你拿去卖了,过你想过的日子吧。但丑话说到前头,这小子穷,我见过穷人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爱你的人,还会爱你的钱。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你怕是打小就听吧?就算紫娘陪着你,恐怕也难改宿命。”

  “你为何愿意这么做?”青娘惊讶地问道。

  “你我相识一场,若是为了钱财利益,为了几千两银子,我穷奇不缺钱,再找别的娘子去紫菱洲便是,若是为了执念,你为了逃脱我要去死,我便不想爱你了。总之……我不愿你死。”

  穷奇说着,白雨倒觉得这个坏人倒还剩一些血肉之心。

  穷奇又转头对书生们说道:“这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就损商会与我的威严。你们对外就写,紫娘、青娘与赵旬被判有罪,死于诗仙湖上,散财商会感谢寒山大师的公正判罚,将以他的名义,在姑苏捐一个寺庙,叫流窜之辈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但至于其余几个逃走的娘子,明日就发出悬赏令,每个娘子一千两银子,让那些手里拿刀的去追,她们吃我穷奇的、用我穷奇的,如今就想走了?没门!一个都逃不了。”

  李如柏冷哼一声道:“真不知说你是有情有义,还是良心丧尽了。”

  穷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与你何干?你们记住,莲英的帐,流窜之辈早晚会来找你们西派算的,你就是那个窝囊李如柏是吗?第一个就找你!”

  言毕,他才低下头将那些值钱的劳什子一并丢到赵旬怀里,推开赵旬,扶起青娘柔声道:“青娘,我最后送你一程可好?”

  穷奇不再与任何人说话,一如刚开始的样子:他眼中根本没有西派的存在,更不屑看紫娘一眼。他只向寒山微微颔首,用那矮小笔直的身子,搀扶着青娘走出了船舱。赵旬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书生也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跟着走了出去。

  “这就结束了?”紫娘困惑地问道。

  寒山最是冷静,似乎眼前之事并不稀奇,只是道:“阿弥陀佛,穷奇施主能够放手,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白雨打量着这个寒山,心中早就怀疑,此刻终于开口道:“寒山大师,这都是你的主意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困惑起来。唯有寒山不言,良久后才道:“贫僧不懂施主的意思。”

  “若是一开始提赎身和三年之约,穷奇肯定不同意的,他分明能在紫菱洲完全霸占青娘,还能挣钱,怎么可能同意做这种买卖?你看似一直在替他叫亏,其实是一步步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补偿,这才勉强同意了三年之约,又安排了这么一出撞墙的戏码,故意让青娘往穷奇边上撞,让他意识到,若不让青娘离开,青娘就会死。寒山大师,你在赌,赌他舍不舍得青娘死。”

  寒山的弥勒佛面具里,终于传来了笑声。

  “阿弥陀佛,贫僧从不赌。只是贫僧与穷奇施主打过不少照面,他虽然也犯下了许多罪孽,但对世间仍存善意,给豇豆施主他们提供庇佑之所便是最好的证明。贫僧只是提醒他一件事,人不是物品,那占有人心的法子,可与占有物品的法子不太一样。”

  “那你就是一直相信,经过这么一闹,穷奇一定会放人了?”

  “施主年纪轻轻,却是机敏过人。贫僧虽然要青施主撞墙受苦不假,可她说出那番肺腑之言,并不在贫僧意料之内。想必,最后使穷奇施主动容的不是贫僧的把戏,是他对青施主的怜悯。”

  “传闻诗仙湖寒山公正无私,寒山大师,虽然你做了件好事,但这可不是什么公正的判决。”崔玉枚道,虽是批评,语气中却无恶意。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这是贫僧的罪孽。只是贫僧以为,不太公正的判决,若能带来最好的结果,就是诗仙湖与贫僧存在的意义。”

  “竟然是这样,寒山大师,那我们要谢谢你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我总觉得你的声音好生耳熟,请问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紫娘悬着的心终于也落下来,开口问道。

  寒山看着她,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颤抖起来。

  “……贫僧不在人间多年,施主怕是听错了。各位施主,贫僧要做的事已做完了,你们也快快跟上去,送赵施主和青施主去就医吧,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了寒山大师。不知为何,我倒是希望这个不公平的诗仙湖继续存在呢。”白雨说道,也顾不得去想诗仙湖是不是流窜之辈了。

  众人也都庆幸事情是如此结局,不再逗留,准备走出船舱与穷奇三人会和。

  可这时,船舱外面的赵旬忽然惨叫道:

  “青娘!”

  等他们走出船舱时已经晚了。

  一番商谈,夜晚过去一半,清晨来临前,湖面满是浓雾,遮蔽了大半的视线,连近处停泊的两艘小船都若隐若现起来。

  浓雾之中,只见一个模糊的黑衣身影站在穷奇身前,一手握着穷奇的头发,一手将刀架在穷奇的脖子上。

  青娘已倒在赵旬怀里,胸前都是血。

  赵旬目不转睛地看着已说不出话的青娘,神情已发了疯。

  “发生了何事?”寒山也急道。

  穷奇瞪着眼前的黑衣人,眼角止不住流出泪来。

  “水面上忽然杀出这个人来,青娘……青娘她下意识护了我一把。”

  来者不善,白雨心中不安,想要拔剑时,才发现自己的剑已被击碎了,腰畔空空如也。

  “来者是何人?”崔玉枚问道。

  黑衣人并不答,只面朝穷奇,道:

  “一、听说明镜局大多赏金的定价都有你的参与。”

  

  他的声音一出,白雨的心像是被鼓槌敲了一般,猛然地颤抖起来。

  

  “是又怎样?”穷奇恼怒道。

  “二、大学士贾漠,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穷奇脸色一变,还来不及说话,黑衣人的刀飞快一抹,穷奇的脑袋已经分了家,扑通落入了船边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见穷奇人头落地,黑衣人任务已成,他正要离去时,又看向青娘的方向。

  “她主动送死,现在伤重不治,活着也是痛苦。”

  赵旬脸色惊恐,拉着黑衣人正要阻止,却被他一脚踢开。

  瞬间,黑衣人手中赤红色的横刀已再次刺入青娘的身体里,不带任何感情。

  青娘望着一旁的赵旬,只说了一句话。

  “问问寒山大师,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说罢,她便睁着眼睛断气了。

  “青娘。”赵旬低哑的声音已绝望了。

  黑衣人懒得再看船上其余人一眼,转头便踏水而去了。

  崔玉枚等人想追,可浓雾弥漫着整个湖面,整个世间混沌不堪,那黑衣人又不发生任何声音,他们根本分辨不出他逃向了哪里。

  黑衣人在雾中走着。

  直到大船上忽然传来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孙浮之。”

  白雨颤抖地喊道。

  “是你吗?”

  

继续阅读:四七、四目相对物是人非,今时往日难忘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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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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