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谁人识君不识心,天涯作别锁燕门
梦不同2024-06-12 23:253,722

  雪原暗器最是凛冽,飞雪镖悄无声息,锁鬼钉镇住千百孤魂。

  四派建立后,各种暗器被视为见不得光的下流招数,皆沦为流窜之辈,不得善终。但他们难道天真的以为,这些老门派会甘心就此消失?

  你藏我,我藏你,所谓流窜,不过是在光天化日下藏来藏去,有待来日翻身罢了。

  ——《底层流窜集》

  无人的姑苏城,那瘦弱的白衣少年没命地奔逃着,满眼泪水与恐惧。

  对郭泽权而言,他的少年时光,就是在这个无声的夜晚结束的。所以,他将永远无法忘记今夜那一轮完美无缺的月亮。

  娄门客栈中,白雨在微醺中刚刚疲倦入梦,就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醒了。

  她警惕地睁开眼时,一双冰冷挑衅的眼睛正在床头注视着她。

  这是一副陌生的新面容,可白雨知道是她,她还是那个眼神,还是带着酒与花香混合的熟悉味道,一见到她,一闻到她,白雨就生起一股恨意。

  夜来霜用匕首抵着白雨的脖子,她想起了先前与孙浮之的对话,笑道:

  “我说过了,想要的东西就该直接抢,否则连见一面都难。”

  白雨态度冷漠,只问道:

  “你来杀我?”

  夜来霜淡淡地看着白雨。自上次见面那次互相残杀后,她显得冷漠与疏远了不少,似乎并不把白雨当个人看了。

  “杀你前,要告诉你一件刚才遇到的趣事。”

  “……你又折磨了谁?”

  夜来霜冷笑一声。

  “你们西派的胖子打算带着北派小姐私奔,我倒想看看,如今这世道,他们能逃去哪里。”

  白雨有些吃惊时,夜来霜又道:“我说完了,该折磨你了。”

  言毕,夜来霜已从衣袖里拿出什么东西。

  白雨见势不妙,率先抬手拧住了夜来霜拿刀的胳膊,想用另一只手掐住夜来霜的脖子。可夜来霜早已料到白雨会反抗,只是露出得逞的笑容,毫不吃惊。

  果然,白雨很快被夜来霜反手摁回床上,刹那间,她只觉被摁住的肩膀撕裂般的疼,无论再怎么用力也动弹不得了。

  “别挣扎了,这两个时辰你都动不了的。这是锁鬼钉,只要它在你体内,你每动一次武,就会疼得去阴曹地府走一次。”夜来霜说到这,眼中也生起愤懑之情,“上次你拿那把破剑刺我,当真以为我不疼?”

  “要杀就杀,少说废话!你杀我父母,次次羞辱我,还将我最爱的哥哥变作与你一样的人,我与你不共戴天,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将这玩意取出来,我们痛痛快快打一场,被你打死前,我定也要你生不如死。”

  夜来霜笑了笑,趁白雨动弹不得,她仔细摸了摸白雨的脸,这温柔的抚摸中又带着杀气——她好像随时都想扒掉白雨的皮。

  “好啊,缥缈峰天下武林大会后,我就将你的封骨钉取出来,痛打你一顿,再杀了你。”

  夜来霜看着僵直在床上的白雨,这才收回了手。

  “无法动武挺好的,这样,那无聊的天下武林大会就不用参加了,省得你在被我杀之前就被那些小人害了,多可惜。”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与你共度中秋的正派侠士们,有许多都不会是你的朋友。”

  白雨沉默片刻,她审视着夜来霜,似乎在判断此话的真假。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信你。”白雨最后只说道。

  “噢?我要做什么?”

  “你想我与他们自相残杀,想我猜疑。这些日子以来,你试图改变我,从一开始你就看中我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你才教我武功,要我杀人,看我会不会变成与你一样的疯子,看我会不会也丧失良心。我告诉你,我不会的。”

  白雨笃定地说完,以为会激怒夜来霜。可夜来霜只冷笑一声,似乎认为白雨说的话十分可笑。

  “也许我是疯子,但你是全天下最大的白痴。”

  “总之我与你不一样,我绝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面目模糊的傀儡。”

  夜来霜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你杀侏儒帮老九,杀许为,却救了小三妹,替翠儿复仇,在碧江果园的屠杀中帮我。我一直觉得,你虽是坏人,内心深处却还有一处善良的地方。可惜我看错了,你根本连你自己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不知自己是谁的人还谈何好坏?不过是傀儡罢了。”

  夜来霜气道:“我记不记得早不重要了,谁想知道我本来的样子?”

  “我就想。”白雨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想知道这个曾与我朝夕作伴的仇人是什么样子。而且你何时管过别人的想法,你自己不想看看吗?”

  夜来霜答不上来。

  “你之前说赌约没有结束,好,在与你斗个你死我活前,我要问你第三个问题,同样不问过去,只问现在。”白雨与夜来霜对视着,忽然从夜来霜的眼中捕捉到一丝不安。

  “真正的你长什么样子?”

  说罢,白雨久久看着夜来霜。

  可她迟迟不作回应。

  “……我要走了。”片刻后,夜来霜只说道。

  “白雨,荒山下你救了我一次,几日前在姑苏你又伤了我一次。我今日不杀你,是为了将这帐抹平。若你今后仍是纠缠不休,我就如你所愿,给你一个痛快。”

  她看着白雨,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过是我多年前随手放过的一个小孩罢了,以为相处几日,就能质问我的心,看见我的模样吗?不,你永远都不会了解我的,好好与锁鬼钉相处罢,今日告诉你的话,爱信不信。”

  “慢着!我哥哥到底在哪?他为何变成这样?”

  白雨徒劳的挣扎着,却被锁鬼钉死死钉在了床上,她难以追去,只能愤懑地叹了口气。

  

  有多少年没变回过自己的样子了?

  夜来霜漫步在姑苏城中时,兀自想道。

  连白雨都是想看见自己的模样的,那他呢?我自己呢?

  为何这些年除了这个蠢丫头之外,再没别的人提过这件事情了?

  夜来霜冷着那张不属于自己的、却堪称完美的脸,满腹心事地走进飞燕局。

  一见到她推门进来,朱默便在烛光下笑着晃晃手中书信。

  “霜儿你瞧,自我称病不再监国,那二位大人果然坐不住了,为了分我留下的这些肥肉,他们斗得相当厉害呢,还将小皇帝扶持的不少寒族都杀了。”

  朱默说完,见夜来霜并不笑,又往她身后看了看,道:“你也没把清风的女儿带回来?”

  “那并不重要。”

  夜来霜说完,一把拽住朱默的衣襟。

  她看似瘦弱,却将比自己高大不少的朱默直接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朱默站起身,怀着惊讶的笑意,正想抱住夜来霜时,夜来霜却用力一推,朱默向后踉跄几步,后背一靠,将原本紧闭的窗户一下推开了。

  清冷的月光瞬间洒在朱默身上。

  朱默笑了笑,张开双手等着急躁的夜来霜走来,随后他便环抱住她的身子,低头亲吻了她。

  夜来霜也回吻他,带着些喘息。

  二人抱在一起,抱得越来越深,这一次,他们彼此要得仍是不同,却都是要得更多。朱默长长的睫毛上带着亮晶晶的水珠,他半睁着眼,先是吻夜来霜的嘴,又是吻她的下颌,脖子,耳朵,肩膀。此刻的他失去了从前的纨绔骄纵,他看着夜来霜,满脸认真。

  最后,他将夜来霜抱起来,仰头看了她片刻后,把她轻轻放到了窗台上。

  朱默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手一拉解去汗巾,将长袍披散开来,夜来霜只伸手轻轻一拨,那白净的衣衫便全部掉落在了地板上。

  与他白净的脸不同,这是一具线条分明、却又伤痕累累的躯体,属于一个被皇兄折磨压迫,却从不曾服输的男人。

  因为夜来霜,这饱经风霜的躯体正在扭动,覆满了汗珠。

  朱默越发躁动,当他把头埋进夜来霜身子里要脱去她的衣衫时,夜来霜让他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睛。

  “怎么了?”

  朱默克制地喘着气,笑着摸了摸眼前这张精致的脸。

  夜来霜也用手掌摩挲着朱默的脸,感受着这张真实的、逐渐被皱纹占据的面容。

  她有些伤心,也有些期待,开口说道:

  “朱默,我想用自己的模样与你一起。”

  朱默怔了怔。

  他不讲话,只有些古怪地看着夜来霜,似乎并不认识她。

  见他不言,夜来霜知他是默认了,只笑了笑,轻吻了一下他那好看的眼睛。

  “你老了些,可这都是真的,我却是假的……让我也看看自己。”

  说罢,夜来霜便想变回自己的模样——她如此急躁地赶来,就是要求一个答案。

  可朱默却拽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翻转过去。

  夜来霜心一惊,他的野蛮是她意料之外的。

  夜来霜被迫背对着朱默,她想转过头,他却用手扶住了她的后脖颈,叫她只能看着窗外的月亮。

  “朱默……”

  夜来霜不满地挣扎着,却已被身后那股力量压得动弹不得。

  朱默是温柔的,可此刻,兽性占了上风。在这个时候,一个地位如他一般的男性,大多是容不下反抗的。

  夜来霜拼尽全力转过身来,用那双小而修长的手掐住朱默白净的脖子,满是责备地看着他。

  “让我易回自己的样子。”

  “不。”

  朱默严厉制止道。

  “换作任何人的样子都可以,就是别是你的样子。”

  说罢,朱默试图再次将夜来霜翻转过去。

  夜来霜哪里肯依,她只想制止了这场兽性的酷刑,强行推开朱默后从窗台上走下来,绝望地穿上那件薄衣衫,维企图护住残存的尊严。

  “你最近有些过分。”朱默冷冷道。

  夜来霜看着他,觉得某些感情正在心中垂败、枯萎。

  “你只爱你塑造的夜来霜,从不爱她体内那个已被忘记的人,对吗?”

  朱默不答。

  “……我知道了,天下武林大会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去做的,我先走了。”

  夜来霜说完,只想从这屋子里逃走。

  她是如此难以忍受与他的亲近,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回答。

  他是一个不愿见她真实面貌的男人,她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夜来霜如此想着,刚迈出飞燕局,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陈王朱默已体面地穿回衣裳。

  

  他从夜来霜身后抓住了她的脖颈,也由此攫住她的魂魄。

  

  他用那有力的手,将她一步一步快速地拖回了大厅之中,叫她根本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走。

  夜来霜被掐得透不过气,她的眼眶已逐渐红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紫,额间的青筋也止不住的跳动。

  她变形的脖子,肩上被白雨刺出的伤口,此时全部都像要炸裂一般。

  是啊,她说得对,他并不爱我。

  一阵头晕目眩后,夜来霜终于被拖回屋子里,她回过头去,用恐惧的眼睛望着他时,才对上他坚决冷血的眼神。

  这眼神仿佛在说,我是王,我给了你一切,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我就要将一切没收。

  “脱。”

  说罢,陈王伸手一挥,飞燕局的大门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继续阅读:五八、乱拳一朝孤山去,不求金银不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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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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