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东派大弟子方修二十八岁,漫步西湖时,遇上一个十六岁的白衣少年。二人切磋百招后,少年大败,最后勇敢起身,面容坚定又脆弱。此后二人相爱,于灵隐飞来峰相伴二月,其后各自回到各自生活,多年别离,偶见一面。
十二年后,方修早已成为东派掌门,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男人醉酒后总是说着:
“我曾和方掌门有过一段情谊咧!”
“谁不是?”
“还有我!我最爱她的脖子。”
“还有我,那我最喜欢她的吻。”
大家开怀大笑,举杯畅饮,其中真正认识方修的,实在少得可怜。只是这位方掌门从不把这些事放心上,是真是假,世人就不得而知了。
只一个白衣人听闻这些趣事,笑着摇头,转身走出酒楼。她已是一派掌门,我却籍籍无名,配不上她。
转眼十二载,对一个人的情意难道就不会变吗?
会变,起码会变得复杂。
———某男子的独白
刚入冬月,朔方就飘起了雪。
天色渐晚,却没看见汇合驿站的影子,傀儡派行进的队伍不得不慢下来。弟子们穿着厚棉袄都觉得又饿又冻,脸颊也发红,更别提他们的囚犯了。
赵旬瘫坐在四面钻风的烂篷车里,冻得浑身僵硬,却懒得动弹。
“女侏儒,你吵到我了。”
说罢,他瞥了一眼对面的小三妹。
小三妹又长又密的睫毛上沾满了雪,她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嘴唇干裂发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赵旬能看出,她快冻死了。他心中挣扎一瞬,却还是挪开目光不管。他自己如今这模样,谁都懒得管了,都死了才好呢。
咚一声,篷车外扔进来两个硬馍馍,是地上龙与他的两个弟子扔的。他们皆来自南方,不适应眼下的气候,心情也是奇差无比,更别提还得管理囚犯。三人只是瞪着赵旬和小三妹,自叹倒霉。
这么冷的天气,该如何取暖呢?
深夜,国度金陵安静得要命,只有进城的官兵,却无守城的将领。
不少京官们已经起床,他们像往常一样,怀揣着各自摇摆的心事,带着一双人情练达的眼睛,穿戴整齐,赴今日的早朝。
但黑夜已从四处渗进了他们的宅邸。
贾漠与冷史都被刀剑架住了脖子,二人是权势滔天的大官,他们冷眼望着眼前蒙面的陌生客人,气势不减。
冷史的夫人虽然在哭,他自个却痛骂道:“混账,连老子的家都敢进来!”
站在他面前的陈西去蒙着脸,压根不答话。
这位飞燕局总领的院子里,所有法捕都被杀死了,尸体重重叠叠,散发出臭味。
大学士贾漠家也好不了多少,因为清风正站在他的面前。
这样一比就能清楚的感受到,流民的血脉带给朱彼的直觉是对的,与层层勾结、残忍自私的官员们相比,江湖中人更有魄力,更了解百姓想要什么,也更能够做出壮士断腕、惊心动魄之事——他们就是敢来亲手杀人。
清风捋一捋胡须,客气说道:“贾大人,你与冷大人,总是有一个活不过今晚的。你希望活着的,是他还是你?”
空气中充盈着血的味道,贾漠浑身一颤。
五岁的帝王坐在硕大的龙椅上。
东方泛起鱼肚白,早朝时间早就到了。
可大殿之上,除他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
直驾侍卫们也不见了。
朱天一动不动,只转着眼珠子看着四周,心中清楚,即将有大事发生,而这件事,必然与他那久病不出的王叔有关。
因为做好了这种准备,朱默独自走进大殿之时,龙椅上的朱天只是镇定地看着他。他看着自己的王叔赤条条走来,身着朝服,不带兵刃,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回响。只见他谦卑地跪下行礼,一切有条不紊,井井有序。
于是,朱天也有条不紊,井井有序,装作毫不在意这大殿为何空旷,不在意从身后走近的、握着赤红横刀的陌生男子究竟要做些什么。
因为朱天有一双天真的眼睛,所以他装得很像。
孙浮之戴着面具,伫立在龙椅旁,他紧握刀鞘,目视前方。
朱天知道他在,却看都不看他,只对着朱默淡淡说道:
“王叔,你的病好了?”
朱默垂头说道:
“是皇上挂念着臣,臣才勉强好起来的。”
朱天没接话,朱默也没再说。
二人沉默片刻后,朱天轻声笑道:
“王叔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紧张。”
朱默抬起头,与眼前年幼的帝王对视一眼,心中油然升起敬佩之情。
他带着真挚的善意说道:
“皇上,我替大臣们带了话来。”
皇帝笑了笑。
北派的八卦剑一挥,冷史的人头已落了地。
陈西去提起人头回身时,阳光正好洒了进来。
无声的金陵街头,一个被冷落已久的寒门臣子从皇宫侧门跌跌撞撞跑出来,朝阳下,他的身影充满了力量。
此人正是碧峰观中帮助难民的陈明阳。
他神色凝重,只觉怀中抱着的物件有千斤重。
那是朱天交给他的。
皇上,一定要活下去啊。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一天的姑苏城,雨后的阳光洒进东园崔玉枚的房间里,洒在郭泽权那张绝望的、十二岁的脸上。
郭泽权洗得干干净净,只剩满脸的淤青与伤痕。崔玉枚推门进来时,他也头也不回。
“小师弟,好些了吗?”
郭泽权不理他,只看着窗外。
“一直不与我讲话,就不会知道来宝在哪里了。”
郭泽权这才恶狠狠转过头,却是无法行动——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崔玉枚,我从不该信你。”
“是吗?”崔玉枚淡淡道,“从何时开始这样想的?”
他说着便一步步走近,这屋子简便干净,除了床榻,桌子与衣柜,便再没放什么东西。
“是从那日跟踪我出门后开始的吧?好奇我为何没抓住你要你保密是不是,像你这样懦弱的孩子,不需要我抓住,出不了什么事的。你看,你不是什么话都没告诉他们吗?说了,也许能挽回局势呢。”
郭泽权脸一红,崔玉枚却是阴狠起来。
“事到如今,猜得到那夜与我在一起的人是谁吗?”
郭泽权憋红了脸,显然努力在想,却猜不出来。
崔玉枚有些失望道:
“猜不出来吧,你们关心的一直都是许为与翠儿,从来没把心思放我头上。我十六岁时就遇见这个人了,那时候,我迷恋她,只是以她和我的身份,在一起是不合适的。于是,我疯狂努力,一来是为了得到师父的认可,二来也是想追上她,光明正大地与她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白雨。”
“白雨。”崔玉枚心中一痛,苦笑道,“我为何要喜欢一个瞧不起我的小弟子。”
说到这里,崔玉枚冷笑一声,忍不住用手指扶了扶鼻子。
“这些都不重要了,小师弟,我追上她了。”
他打开身旁柜门的瞬间,里面掉出一个人来。
方修被封住嘴五花大绑,她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与惊惧的郭泽权对视一眼。
那日郭泽权在姑苏民宅中撞见的,竟然是崔玉枚与方修。
是啊,东派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里能那么决绝地与北派达成一致呢?
中秋之后,在三个掌门大战之后,崔玉枚去找了她的爱人,在舟山亭中,紧紧拥抱住了方修。
“你知道吗?”那日的崔玉枚说着,“紫菱洲一梦,我紫娘屋子见到的是你。我与你站在群山之巅,光明正大,永远都不分开了。”
方修恨他不争气,却心疼地说道:“你不用逼自己的,即便你不是天下第一,不是西派掌门,我也爱你。”
二人拥抱在一起时,崔玉枚点住了方修的穴道。
“那是你一直都不懂我。我不是天下第一,就无法爱你。”
随后,她将方修放进这衣柜里,于缥缈峰上迎接夜来霜的到来。
崔玉枚此举,可帮了清风一个大忙。
“你胆子也太大了。”郭泽权望着地上的方修愤愤说道,“不仅如此,还六亲不认。”
“……是亲不认我。”
崔玉枚苦笑说完,拿起一把小刀子来,望着方修。
“阿修,那妖女身份暴露后,我是答应过陈西去,要替东派找到你的。”
崔玉枚把刀放在绳索之上,解开了方修的哑穴。
方修瞪着他,冷冷说道:
“崔玉枚,你十六岁时我就认识你了。灵隐飞来峰上,你正直,清澈,愤怒,脆弱,并不渴望这讨厌的名与利,我因为这些才爱你。现在你告诉我,那个崔玉枚去哪了?”
崔玉枚黑着脸,片刻后才答道。
“死了,因为那样的人,在这世间根本活不下去。”
方修无奈地笑了笑。“是你终究太软弱了,竟要杀爱了十二年的人,来满足你的贪欲,连那灵隐寺的佛都会笑你。”
崔玉枚漠然道:
“随他怎么笑,可不杀你,我便成不了佛。”
“是吗,那我们可以赌一赌,最后你究竟能不能成佛。”
说罢,崔玉枚摸了摸方修的脸,方修觉得恶心,立马侧过了脸。
崔玉枚失落片刻,笑道:
“方修掌门,多谢你当年从流窜之辈手中救下我,多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帮助,多谢你传我东派掌门之位,我不胜惶恐。”
此言一出,方修还未来得及露出表情,崔玉枚的刀子就从她眼睛而入,直直没入了后脑勺。
随后,崔玉枚切下方修的小指,小心翼翼地包裹进手帕中作为信物。
他擦擦手,带着小刀走向郭泽权,割断了小郭手上的绳索。
“来宝以后会跟在我身边,我作为师父的大弟子,西派的新掌门,一定会让他的小孩平安长大。”
说着,崔玉枚又割断了郭泽权脚上的绳索。
“小师弟,你也跟在我身边。”
他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郭泽权,摸了摸他的头。
郭泽权高昂着头,虽然不肯示弱,却仍流露出了无穷无尽的恐惧。
得带着来宝逃走才行。
郭泽权并不讲话,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手中那枯黄的木叶,是他的希望与动力。
“咦,木叶不在这里啊。”
紫娘在白雨身上摸索半天,费解地说道。
“嗯,可能又被我弄丢了吧。”白雨坐在小轮车上说道。
“哎呀,那就没办法了,再找一片吧,我帮你找更好的。”紫娘笑着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给那个醉翁亭的疯子告别。”
“你认识他吗?”
“认识啊,姑苏城谁不认识酒疯子,他的诗我们几个姐妹都会背几首呢。”说起紫菱洲其他人,紫娘一时有些哀伤,但很快也就调整过来了,既然她还在坚强的活着,那她们也是吧?
“他也去过紫菱洲吧?”白雨问道。
“什么?你说酒疯子?”紫娘闻言,十分惊讶,她打量着白雨,片刻后仰头大笑起来。
紫娘将白雨推入酒疯子的房间后便出去了,只留下二人讲话。
白雨望着酒疯子,便想起缥缈峰上的一切,想起他一开始对一切默许的眼神——酒疯子的右眼包着厚厚的纱布,他被崔玉枚刺瞎了一只眼。
“他们联合好的事,你早知道了?”
“不知道,他们不会告诉我的,不过我已隐约猜到了。”
“所以你懒得管,就听之任之了。哼,好一个冷漠的人。你不是一向讨厌西派,一向讨厌我,为何最后又帮我们来到这里?”
酒疯子轻轻一跳坐在桌子上,研究着手中偷来的酒壶,根本不像受了伤。
“你错了,我不是讨厌你和西派,我是谁都讨厌,救你,只是觉得他们逼人太甚,看不惯他们把人当畜生一样赶。”
“无论如何,我想谢你,却说不出。”白雨想起酒疯子对武嘉之死的漠视,只是垂下了头。
酒疯子摸了摸斑驳的旧桌子,喝了口酒。他仿佛早已猜透了白雨在想什么,直接说道:
“不是只有你被背叛过的。”
“……”
“我们就这么活着,各自为人,再亲密的人,都更爱他自己。即便同门,很多时候并不同心。崔玉枚背叛你,背叛武嘉,也许只是人之常情。”
“怎么,要以长辈的身份向我说教了?”
“呸,我最恨长辈晚辈了。”
酒疯子灿烂一笑,咕噜咕噜将酒喝个精光,随后才畅快地叹了口大气。
“十二年前,师父还在世,我与方修二十八岁,都是她心中的掌门人选。只是那一年很巧,我与她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他笑了笑。
“方修不想说她爱上了谁,她胆子一向比我大,不想说,大概是对那个人的感情也不够深。她这个人从小就漂亮,落落大方的,总有人爱慕她。选择爱那个不合适的人,也许只是因为她不想无聊地、乖乖地活下去吧。
我不一样,我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一个人,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讲的,便告诉了东派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方修与我师父。我爱上了我的弟子胡迭,他的笑我一生不会忘的,多么可爱的少年啊。”
酒疯子说着陶醉起来,仿佛十二年过去,那个少年仍在眼前似的。
“我听说他不在了。”
“对,他死了。”酒疯子抬起头来,笑容满面。“有一日早上起来,他的衣裳还在,人却不见了。我以为他一时兴起,匆忙出门练剑了,因为他总是这样。可我去找他,却没找到。我心想他出去顽了罢,也没放在心上。可谁知道,他一连几日都没有飞回来。”
“……最后呢。”
“最后啊,最后我发现他就吊死在东园醉翁亭里,光着下半身,除了屁股以外,没有半点伤痕,说明他没有反抗。杀他的人他也许认识,不敢反抗吧。可笑吗?死在东园那么多日,我师妹方修不在,都没旁人来通报我一声。”酒疯子说着,往天上一指。“当时醉翁亭上写了几个大字,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鼓起勇气去擦掉:该死嬖僮,坏我门风……我一直觉得那字迹像是师父的。”
酒疯子虽笑着,眼眶却红了起来。
“所以你看,我怎么爱我的门派?若没有酒,我每天睁眼都是那一天,再也没办法往前迈一步了。不过还好我刚才喝得够多,现在已经晕乎起来了,哈哈哈哈哈……”
白雨的眼睛也红红的,她别过头,擦了擦眼。
“以后你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但也无所谓,在他们开始这些蠢勾当以前,我早就是无家之人了。”他看着白雨关切地讲道,“你留在这里挺好的,永远在河流上,与世隔绝,伤好之前别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做不到。”
“有何做不到的?与其去关心那些事,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变得更强。你天赋很好,可学功夫的时间太短,学的东西又杂,看似耀眼,迟早会被打败的。在这船上恢复的时候,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下功夫,以你现在的模样和名声,下船不到三日,就会被杀死十次,不够强大的人,就别谈什么原谅与复仇。”
酒疯子说完站起来。
“我得走了。”
“二十四桥你带走吗?”
说起那把剑,酒疯子摇摇头。
“那是胡迭的,你用得很好,留着吧,别像他那样被杀死就是。”
酒疯子说罢走了出去,踏上了那艘窄小的船只。
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夜来霜,她坚持不在诗仙湖养伤,由于她说一不二,讲话又十分难听,几番劝解后,连寒山和尚都被气得无话可说,自然也不留她了。
替代她留下的人是无眠。
她要无眠这一年都呆在诗仙湖上,守着白雨,总比出去找死的好,无眠不情不愿,可也只好答应下来。
船只摇摆启程,夜来霜坐在小船上,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白雨望着小船走远,隐约觉得,什么东西正在翻搅她的内心,她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对此,白雨既是迷茫,又倍感恐惧,但并不打算阻挡这一切的到来。
雪越下越大了。
白崖傀儡派在驿站热热闹闹地落脚。小三妹与赵旬却被扔在了马厩里,二人各自搭着破衾,冻得睡不着时,有人走进来了。
是地上龙与两个弟子。
他们瞪一眼赵旬,仿佛在想要拿他怎么办。可他们看着赵旬要死不活,像个死人,实在不是什么威胁,便决定不再理睬他。
两名弟子一并拖起了小三妹。
这不费什么力气,因为小三妹已经冻坏了,连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用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张望着,用那双看着天空鸟儿的眼睛恐惧地望着,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赵旬斜睨一眼,正好对上那样的眼神。
他久久地看了看,面无表情。
小三妹被拉到附近角落里一处还未整理的草料上。
三人将她摁在草料之中,嘴里冒着白气,双眼放光。
地上龙擤擤鼻子。
“太求冷了,只脱她的就可以了。”
二位弟子闻言,两三下就撕下了小三妹的衣裳。
一瞬间,小三妹露出了那冻得发紫的、白皙的、粗壮的、宽阔的身躯,浑身上下一览无遗。还有那双脚就那么往外拐着,像是一个箩筐。
地上龙作呕道:“真够晦气的,这娘们脸不错,身子可太恶心了。”
实际上,与地上龙想得一样的男人有很多——因为与那白净漂亮的面貌不同,小三妹的身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大小伤痕,都是被厌弃她身子的人打的。
“那怎么办?师父。”弟子问道。
三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片刻。
“那么冷的天,暖和了再说。”
说罢,他们将小三妹翻了过来,如同对待小狗一般。
天下着雪,三个男人自然不愿意脱去厚衣裳,地上龙只解开了裤腰带,便蛮横无理地想要捅进去。
乍一眼看去,很像三头毛茸茸的熊在分食一只将死的小兔子。
忽然有人大叫道:
“快来看,三个男人共食侏儒哇!”
三人一惊。
“快来看啊,好丢人啊,饥不择食,狗急跳墙,傀儡派在强奸侏儒!”
地上龙还未来得及找准位置进去,只好急忙回过头来。
马厩外,衣衫褴褛的赵旬站在那里大喊大叫着。
他叫得十分用力,神情中充满玩味。
驿站内喝酒的人很快出来,除了傀儡派,还有几个身着黑白衣裳的北派弟子。他们望着眼前的景象,不免觉得荒诞和好笑。
傀儡派也都是商人之后,有些学识,要点体面,地上龙羞红了脸,与两个弟子连忙放手丢开了小三妹,急急忙忙穿起了裤子。
他刚把裤子提上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嘴里也被打出血来。
秃头鼠骂道:
“做这些事情也不挑时候和地方,没看见我们在商量事情吗?”
地上龙低着头不敢吭声。
秃头鼠这才打量了一下久未见面的二位囚犯,发现他们在地上龙的照料下冻成这样子,心中有些厌烦。
“把这两个人送回去,给些衣裳和热食,他们死了,我就拿你的两个弟子抵命。”
秃头鼠说完与北派之人进去了,地上龙他们也不敢造次,只好把赵旬与小三妹丢回马厩里,拿了些厚衣裳去,又送去了热汤。
穿上衣裳,又喝了东西,二人这才逐渐暖和了一些,仿佛又能活下去了。
入了夜,马厩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三妹打量着对面那个要死不活的、却又忽然诈尸叫喊的男人,现在他缩成一团,再次回到那了无生气中去了。
小三妹揉了揉眼睛,抹去了睫毛上的积雪。
“谢谢你。”她说道。
赵旬没有接话,甚至没有动。
“你受了伤吗,哪里疼吗?”小三妹又问道。
“闭嘴!”
赵旬说完后,小三妹久久不敢出声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着,直到小三妹的鞋子磨出了声音。
“……你为什么被抓,你是郎中吗?”
赵旬不耐烦地睁开眼,正要骂人,忽有一人把他拎了起来,是那两个弟子。
还未反应过来,地上龙快步走来,迅猛无声地甩了赵旬几巴掌,打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地上龙回头看了一眼小三妹,显然有所忌惮,不打算再对他做些什么。
他狞笑道:“狗崽子,强奸不了侏儒,也不留给你。”
说罢,地上龙抬起手中的刀子。
他一刀刺中赵旬的裆部,随即旋转一拉。
赵旬撕心裂肺叫起来,却被捂住了嘴巴。
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被三人匆匆拣走了。
“听好了,若谁再敢告状,就将你浑身割得精光。”
……
马厩之中,只剩小三妹一个人看着,看着赵旬如野狗一般蜷缩在那里。
雪还在下。
————————————第三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