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斗权贵其乐无穷,杀仇人不择手段
梦不同2024-05-06 11:037,199

  (一)

  昨日清晨,一名高个男子在金陵被厚葬。

  据陈王府里的下人说,这个死去的是明镜局的法鹰,叫吴森。吴森生前有情有义,为朋友赴汤蹈火,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实属难得。

  吴森因救陈王性命而丧生,陈王感激他,追封吴森为三等侍卫,本想一生照顾吴森的家人,却找不到他任何亲戚的下落,原来这世上无依无靠者,如此之多。

  最后,陈王无法,只得以法鹰吴森之名,在金陵城外买下百余亩良地,供各地赶来的流民们居住耕种。

  碧峰观里的难民自然全部赶去充满希望的吴村,百年后,这个村庄的子民也许会记得法鹰吴森的名字。

  ——《底层流窜集》

  

  青门衣柜旁,白雨将满脸热情的赵旬摁在地上,也回道:“是我又怎么了?你个死骗子,这时候还敢套近乎!”

  玻璃被击碎之后,一场梦仿佛也结束了。李如柏昏昏沉沉,眼睛一闭一睁,刚才的山水知己全然消失了,眼前只剩下小房间中几个朦胧的人影。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满眼担心的小郭,张开牙齿慢吞吞问道。

  话音刚落,赵旬嗷嗷大叫起来。他毫不会功夫,白雨此刻手一拧,咔嚓一声,差点掰断了他的手腕。白雨还想教育赵旬时,忽有人上来轻飘飘地拽住她,柔得令白雨手臂一软。

  白雨回头看去,正是那个楚楚可怜的青娘。

  青娘双眼噙着泪,看看赵旬,又看看白雨,心疼得打紧,柔声道:“白少侠,赵郎只是想救我,你不要伤他。”

  赵旬疼得脸色青紫,却卖力地对青娘笑道:“青娘,我没事的,白雨你怎么回事?这么紧急的关头揪着我不放做什么?”

  白雨愣了一会,瞬间懂了七八分——夜来霜定是扮作自己与他们相处过,他们现在才会如此和自己讲话。

  她叹口气,松开赵旬正要解释这真假白雨的闹剧,四周却传来了吵闹之声。

  很快,破玻璃另一边的红房间里,出现了穿着各色衣裳的女子,显然是跨越了玻璃这道界限,从紫菱洲不同的房间走进去的。

  她们个个美若天仙,身姿曼妙,气质卓绝,在那幽静的红房间里,几乎不像凡尘之物,仿佛是从仙境坠落的妖精。她们浑身带着杀气,望着地上死去的五个军中将领,脸上的神情相当愤怒,仿佛希望他们再死一百次。

  “太好了,都死透了,守洲鬼果然没发现。”身着桃夭色衣裳的桃娘用酥骨的声音道。

  “原来红房子长这个样子,这些年来,我从不敢回头看一眼,更别说走进来了。”苍娘性子软弱,睁着下垂的大眼睛慌张地打量着这屋子。

  玄娘年纪轻,个子又瘦又小,那双狐狸眼睛却非常有力,她点头道:“这一切都全靠白少侠。我还担心着呢,紫娘昨日说在望月楼给了她一耳光,让她别再来紫菱洲,她会不会就记了仇,今夜真的不来帮我们了。”

  听她们说起来,这些将领的死似乎是早有预谋的,娘子们都在等着她们口中的白少侠来救人。既然将领的死与夜来霜有关,难道夜来霜已到了?

  白雨四处打量一番,却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她这时才发现,这些娘子们手中竟然人手一把见血的刀子,显然刚杀过人。至于杀了谁,大概就是那些适才狂欢的洲上客了。

  郭泽权也是看着那些刀子发呆,他发现红房子里的娘子中,有一个与自己一般年纪、一般高矮的黛衣少年。少年拿刀的手不住颤抖着,脸上还沾着血,他也看着小郭,满脸戒备。

  “哎呀,紫娘!”桃娘忽然惊恐起来。

  这时,崔玉枚踏着破碎的玻璃从紫房里走出来,他拧住紫娘的双手,将小刀架在紫娘修长的脖颈上,已划出一道血痕。

  紫娘被崔玉枚攥在掌心,动弹不得,脸上的傲气却没有消失。

  “妹妹们,这西派小子的功夫不低,你们万万不要冲上来贸然行事。”

  说罢,紫娘目光一转,看见了青房中的白雨,她又是生气,又是充满期望。“白雨,你的功夫应该能杀他吧?还是说你拒绝我之后,也不想管我的死活了?”

  李如柏越听越迷糊,只道:“现在在说些什么,我是已经醒了,还是睡着?”

  崔玉枚本就厌恶流窜之辈,适才又落入紫菱洲的情欲圈套中,差点被紫娘捅了刀子,此时又羞又怒,只道:

  “如柏,你已经醒了,但这些杂碎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们听好了,白雨是西派武嘉的弟子,立下武誓要杀奸恶的流窜之辈,绝不会救你们这种淫乱之人,哼,全都是下流勾当,看我今日将你们都杀了!”

  紫娘年纪最大,胆子也最大,刀都架脖子上了,仍然冒火道:

  “你真有意思,刚才是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现在又变成正人君子。”

  “那是你们用妖计暗算我,否则我就算自刎也不会如此。”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吗?白雨,你到底救不救我?”

  其余娘子们不会武功,又急又怕,都是眼巴巴地将白雨看着。

  白雨将腰畔弟子剑暂时收了起来,道:“各位,你们都认错了。之前和你们相处的那个白雨是假的,她功夫高强,心思却坏,扮作我四处行骗,在姑苏城惹下不少麻烦。我们此番到紫菱洲来,一是想找到她,二也是想告诉你们实情,我与紫菱洲从没有半点关系。”

  娘子们听完都愣住了。

  有人不信,有人则是根本没懂。

  不得已,白雨只能细细地再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夜来霜怎么易容,扮作翠儿做过什么事,与自己怎样相识、怎样结恨,又怎样喜欢玩弄人。讲来讲去,娘子们虽然逐渐相信了白雨的话,可越是相信,脸上的神情就越是绝望。

  紫娘问道:

  “你的意思是,之前与我们相处的那个西派白雨是假的,你才是真的?今天来的是你,并不是本来答应要帮我们那个人?”

  白雨点点头,此刻,整个气氛都压抑下来。

  娘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阴沉,灰心丧气,适才被点燃的杀气与愤懑也全部消失了。

  玄娘性子直,藏不住喜怒哀乐,她将血刀子往地上一丢,忽然哭出声道:

  “那现在怎么办?莲英就要回来了,如果那个假白雨没来,我们做了这些事,全都会死在这里的!”

  玄娘崩溃地捂住脸大哭,其余娘子低头不做声,也越发悲戚起来。紫娘安慰道:“玄妹妹别哭,就算是死,我们也努过力了。青妹妹、赵旬,如果逃不出去,你们就在这里成了亲,来世再好好做夫妻吧。”

  青娘早已落泪,转头无力地扑向赵旬怀中,赵旬温柔地抱住她道:“青娘,我对不起你,半点武功不会,根本无法保护你们任何人。”

  “不是这样的赵郎,有武功的也会心坏,没人像你心肠这般好,若不是你一直来偷偷替我们治病,我们早死了……”

  一时间,哭声四起,将四个原本急于撇清关系的西派弟子都哭懵了。

  小郭年纪尚小,遇事不敢判断,此时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李如柏倒是心疼娘子们,屡次想开口安慰询问,却又觉得她们都是流窜之辈中坏得拔尖的,这些年肯定在紫菱洲用邪门手法骗了不少钱财,他听说中了紫菱洲招数的人,好则倾家荡产,坏则搭上全家性命。这其中有大把大把的好人,想到这些事,李如柏不知该劝该骂,也只叹了口气。

  崔玉枚不为所动,他的眼里可容不得这些流窜的沙子。

  “各位哭得太晚了,冤孽淫债,迟早是要还的。还是乖乖跟崔某去飞燕局吧,这害人的紫菱洲,只配被一把火烧个干净。”

  紫娘还想反驳,崔玉枚只将刀尖往她脖子上又送了送,血珠便一下冒了出来。

  “谁要是反抗,休怪崔某无情。”

  娘子们怕崔玉枚弄伤紫娘,连哭也不敢放声哭了,只是站在红房子里啜泣着,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中,桃娘率先开口道:“算了,横竖都是死,被他带走是死,莲英回来发现这一切也是死,这公子再怎么样好歹也是正派的人,总不会像莲英那样对待我们罢?”

  娘子们沉默时,却听一人问道:

  “……莲英是谁?怎么对待你们?”

  问话的正是白雨。

  她与李如柏一样,心中大概猜到了紫菱洲行的恶事,可望着这些绝望的人,她又忽然想起侏儒帮的那些人来。这一想,白雨便觉得不得不问。

  崔玉枚阻止道:“师妹,这些都是流窜之辈中最坏的人,你不必同情她们。”

  “讲不上同情,只是这个地方实在邪门,我也想弄清楚,这个名扬天下的紫菱洲到底是如何运转的。”

  崔玉枚显然不赞同,却也暂不做声了。

  倒是紫娘凄然一笑,道:

  “弄清楚了又有什么用,你们除了想一把火烧了这里,难道还能做点别的什么不成?”

  白雨道:“不说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点别的?”

  紫娘看着白雨,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可信。倒是青娘从赵旬怀中走了出来,她看着娇滴滴的是个说不上话的人,眼光却是犀利,对洲上客的评价一向准确。此刻她看着这个真白雨,尤其看着白雨那双倔强真挚的、鹿一般的眼睛,青娘隐约感觉到,这个真白雨与之前出现的假白雨颇有相似之处,便柔声道:

  “……你想知道什么?”

  说罢,青娘担忧地望了一眼远处,似乎害怕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一样。

  “还有时间,我们统统告诉你。希望你听完……有可能改变心意,若是你们执意送我们去飞燕局,那些人不会让我们好过的,我们是流窜之辈的青楼女子,他们甚至不会将我们痛快杀了……哎,大家都来坐下罢,在告诉她之前,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娘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从红房间里慢慢围拢过来,靠近青房里几个西派弟子,挤在了李如柏与郭泽权旁边。

  紫娘也冲着身后的崔玉枚说道:“你太奶奶教过你拔刀,有没有教过你放下来?”

  崔玉枚冷哼一声,迅速收起了刀子。

  一瞬间,十几个人里三层外三层挤在一起,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说起,一时竟没人开口。倒是郭泽权与同龄的阿黛彼此打量着,似乎对彼此的身份都感到好奇。

  直到玄娘叹道:“哎,我们都是苦命人啊!”

  这一下,话匣子便被彻底打开了。

  “我们被关在紫菱洲七年了,七年里,我们一直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地方,干那种事情给他们看,每过七日,才有机会上去一次透透气。”紫娘说道,“你们还不知道罢?紫菱洲是太湖底下的一个小城,露在湖面上的不过是个冒头的湿地而已,没莲英带路根本找不到出入口,连我们都是一样。鬼知道他们哪里想出这么厉害的法子,鬼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银子,竟能在水下建起这样玩乐的地方,我看,他们除了不想让人找到,也不想让人轻易离开。”

  原来如此,这就是白雨等人来这如此艰难的原因。

  如果紫菱洲一半是在水下,就算拥有再好的功夫,没有绝佳的水性与运气,要在漆黑的太湖水域中靠自己找到入口也难如登天。

  “哼,如此阴暗的地方,真是枉费了紫菱洲这个好名字,是谁修了这里?他们是谁?”李如柏骂道。

  紫娘道:“自然是散财商会,四凶之一的穷奇创造了这里,那个守洲鬼莲英就是他最得力的手下。穷奇不常来,可是莲英每日都守着我们,这些年来,他不知道虐待我们多少次了。”

  “这些年来,都是你们十二个人?”小郭困惑道。

  青娘道:“小少爷,我们陆陆续续有上百人,但他们……他们对我们不好,那些姐姐们的命也不好,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了。”

  李如柏惊叹道:“啊,从未听说过紫菱洲有上百人,难道你们有好几个地方不成?”

  “就一个地方。”紫娘道。“但来这紫菱洲之前,我们都在军中工作,散财商会把我们组织到一起,定期送到不一样的地方,服务不同的军爷。”

  “你们的意思是,散财商将你们送到军中供人快活,以此赚他们的钱?官府和流窜之辈不是势不两立吗?”白雨刚问完,自己也立马得出了答案:看来这是笔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

  “在军中的时候,我们过得很辛苦,每日十几个时辰不停歇,接待的人数多,客人们性子也急,对我们相当粗暴,我们每天都累得要命,钱却少得可怜,受了伤也只能偷偷哭,不能让莲英瞧见,否则就会被调教。好在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姐姐照料鼓励着我们,可现在她们也都不在了……”苍娘悲戚道。

  “最气的是,莲英和那些军老爷都不把我们当人,死一个,就找一个新的来替,一直保持着六十个人的总数维持运转,所以陆陆续续加起来才有了上百人。”桃娘说道。

  “死过很多人吗?”白雨问道。

  青娘点点头,道:“每年都死好些姐妹,病死的,受伤死的,逃跑死的……我刚来头一年就生了重病,还好遇见了赵郎,他医术高明,心也好,不顾一切地救活了我,否则,这世上恐怕也没人记得我是谁了。”

  “胡说,大家都记得,我也会永远记得。”赵旬这才开口讲了话,这对苦命鸳鸯对视了一眼,十分深情。

  紫娘也忍不住道:“哎,赵郎确实是个好人,替我们治了不少病。我也遇见过帮我的人,他还教了我一些功夫,可这世上能接受我们的终究是少数,救风尘女子是一时新奇,激情过后,是不会将我们当作一般人那样对待的,仿佛我们就是被弄脏了的东西似的,可将我们弄脏的,难道就不是脏东西?”

  崔玉枚忍不住开口问道:“既如此不满,你们是如何做起这个行当的?”

  紫娘道:“原因可多了去了,像黛娘和粉娘这样的是被拐卖来的。赤娘这一批呢则是家里人养不活,父母自己卖的。青娘是官府家的丫鬟,得罪了公子哥被送来的,一些是其他青楼介绍的,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是自愿过来干的。”

  “哼,自甘堕落。”崔玉枚不屑道。

  赵旬不耐烦道:“你这人年纪轻轻说话就有病,为了活命做的选择,难道就是堕落?那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堕落了。来这的人很多穷得都要饿死了,黄娘带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白娘每天都被丈夫打得遍体鳞伤,她们不过是在一时相信这样能活得更好些,又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们一样,生来就能加入名门正派,活得相当高贵,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

  “如此活着,谈何尊严与自由?”

  赵旬答道:“有属于自己的钱财,才谈得上尊严和自由。”

  “歪理,你不过是因为爱上了一个风尘女子才如此说罢了。”

  赵旬心中来气,指着崔玉枚对白雨道:“我不喜欢这人,以后要是他受了伤,给我多少好处我都不会救他。”

  “用不着你救。”崔玉枚冷冷道。

  白雨并不关心二人的争执,接着问紫娘道:“你们一开始在军中,怎么后来又来了这里?”

  玄娘道:“莲英给散财商会想出的法子,精挑细选出十二个人来,成立天下最好的青楼,搏最精致的名声,挣最多的钱。”

  青娘道:“穷奇请了天下最好的工匠来修建这里,其中还有弗朗机人。修建后,就一直由莲英带着我们住在这里。莲英好奇怪,他手里的金钟只要敲个几下,一不防备,来客们自然就陷入意乱神迷。客人们中了他的邪,眼前都会浮现心中的一些执念来,才会这样五迷三道的任由我们操控。”

  李如柏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金钟便是傀儡术!这原是好破的招数,不像西风曲那样强大,有些功夫的人但凡警惕一些,就能走出他的幻境。可莲英用金钟隐藏了傀儡术的真面目,又趁人好奇这紫菱洲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敲响,来者根本没想到此时会被催眠操控,很难不中招。不过,这个莲英的傀儡术如此精湛,难道和傀儡山庄有渊源?”

  崔玉枚避而不谈,似乎不愿聊起自己适才陷入幻象的话题。

  “紫菱洲选出了我们十二个人,说我们是干的最好的。我们起初还挺高兴的,固定的地点,较短的时间,能喘口气不说,酬劳也多得多,商会的八仙还常来教我们读书。我们存下不少钱,每过七日去姑苏城采买时,也受人敬重,还想着等赚够了,就能赎身出去,开个小店好好地活了。可谁知道,莲英根本不打算真的放我们走。”

  白雨点点头,她懂得莲英在想些什么,辛辛苦苦培育的摇钱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不爱说话的黄娘此时也掉下眼泪来,道:“我来这挣钱是想好好养大我的女儿的,让她吃好穿好,受好的教育,不至于像我这般辛苦,可……可他们为了不让我走,把我的女儿也藏起来了。”

  娘子们安慰了好一阵黄娘,青娘才继续无奈地说道:“不光如此,散财商会不想失去军中的客人们,便修了一个大玻璃和红房子,要感兴趣的军爷们付更大的价钱来观看我们和客人们……我们心中别扭得要命,莲英却下令我们永远不得看向玻璃一眼,否则他就敲钟,让我们自个把头埋进水里受罪。”

  赵旬道:“哎,那个狗莲英总是折磨人,青娘的嗽疾就是这样来的。”

  紫娘叹道:“光看我们招待客人也就罢了,他们什么都看呢,后来我们不工作时就把灯熄了,虽然活在黑暗中不好受,可就是不想叫他们看个清楚。”

  白雨听到这里,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仿佛也被摁进了水中似的,难受得要命。

  如此屈辱,她们是怎么忍受这么久的?

  “那你们怎么开始想逃的?”

  紫菱洲娘子们彼此看了看,最后都看向白雨。

  “因为你来了。”

  久不开口的黛娘忽然说道,小少年怕得打紧,眼中充满了希望。

  “哎呀阿黛你弄错啦,她是真的,假的那个才想救我们。”紫娘摸了摸阿黛的头,对白雨解释道:“阿黛是个可怜孩子,他原是从前一位姐姐生的,姐姐死了,我们大家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养大,可是莲英这个没心的,看阿黛生得漂亮,觉得有一批客人会喜欢,便向穷奇提议,让他也来做生意。”

  小郭听了眼眶一红,这不过是个与他同龄的少年郎。

  青娘道:“白女侠,你说假扮你的人叫做夜来霜对吗?我们不知她在外面是怎样的坏人,也不知她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这么多年,只有她来做客时没有着了金钟的道,她看见了我们的痛苦,还答应我们要杀了莲英和军老爷,把我们都放走。”

  紫娘道:“哼,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上她!虽然她辜负了我的感情,我却永远谢她!”

  白雨并不回应,只问道:“她今日现身了吗?”

  “没有,她只告诉我们,今日照常接客,照常不要看向玻璃那一边,时机到了,她便会接我们走。”青娘道。

  “我躲在衣柜里不让莲英发现,想着晚上带青娘远走高飞。青娘病了,今日说好不接客,可谁能想到你们来了,我看不下去,才起了动手伤人的心思。”赵旬说道。

  李如柏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大声道:“这都怪我!没忍住这些畜生行为,对不起你们二位!”

  他的悔恨非常真心,青娘和赵旬瞧了瞧他,都不再说些什么责怪的话了。

  这些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了一阵。娘子们经过一番痛苦的讲述,只是不断地唉声叹气,李如柏悔恨着适才的冲动,郭泽权震撼于阿黛的悲惨,崔玉枚心中虽有不忍,却也保持着他的处世之道:紫菱洲娘子虽惨,可也怪她们自己选错了道路,要当流窜之辈害人,这也是他们的报应。

  个人有个人想法时,金钟忽然敲响了。

  十二娘子脸上都露出惊惧的神情。

  几个胆小的甚至颤抖起来,却没人敢哭。

  苍娘道:“怎么办,莲英回来了,等他看见客人们都死了,我们就完了。”

  紫娘脸色也是铁青,只是站起来拿着刀讲道:“妹妹们,你们听好,我们活着的时候没有尊严,现在要死了……就尽量死得有尊严些。”

  娘子们害怕的样子着实可怜。崔玉枚看着她们,正想说自己作为西派弟子,会击败作恶多端的莲英时,白雨却率先站起了身讲道:

  “好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再声明一遍。我是白雨,之前那个人是夜来霜,我恨她,见到她非杀了她不成,就算她在你们心中再好,她仍然是一个坏人。”

  众人望着她,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只有青娘露出期待的神色,似乎觉得自己看对了人。

  白雨讲道:“现在,你们快些把以后要用的钱财都收拾好,我来拦住莲英。”

  这个夜来霜,故意扮作我的模样将我引来这里,恐怕就是想看看我会怎么选。

  白雨与青娘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我们一起逃出去。”

  

继续阅读:四二、斗权贵其乐无穷,杀仇人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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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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