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先帝在位，历时最久，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宽仁恭俭，出于自然……”
“他说的这些这是什么意思？”大牛没读过书，听不懂那官员嘴里的话，只能转头问一个清秀的读书人。
读书人擦擦泪，鄙视了大牛一眼。
“我们的太子病逝了，连皇上也伤心过度跟着去了。”
“噢！”大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见一旁人都在哭，也掐了自己一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底层流窜集》
今日是夜来霜受伤的第五日。
朝阳升起，白雨正站在破碎的房间窗口前，半脱着衣裳，给自己的后背笨拙地上着药。
只见她的整个后背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上也是淤青，肩胛骨处伤得最是严重，留下了整片血疤。
五日以前，她被吴森在街角打了一顿，如同受伤的小狗一般，躺了好几个时辰才被小三妹找到。醒来后，面对众人的询问，白雨也说不出飞燕局中的各种纠结，只能苦笑地说道：“是被来自过去的鬼魂打的。”
臭狐狸惊叹道：“怎么你老是见鬼！”
夜来霜坐在椅子上，气色好了很多，面容虽然苍白，双手已能勉强活动着端茶了。尤其是她那鄙夷一切的、令人讨厌的眼神，完全凸显出了她内心的精神与活力。
不过夜来霜露出这神情的原因，是因为她正注视着白雨满背的伤痕。
“你真的一招都没使出来？”
“真的。”
“真的？”
“真的。”
夜来霜没说话，却冷哼了一声，十分不认可。
白雨以为她不会再言时，她忽然说道：
“就你这样，连死在武林大会上的机会都没有。”
白雨有些生气，回头解释道：
“说了几次了，他从后面拽住我的脖子，我失去平衡，无法近身，也没力气挣脱。”
“随风斩不靠蛮力，胜在招式快。何况，你知道那把匕首随便挥一下，能把所有烂鬼魂斩回地狱吗？”
“夜大侠所言甚是，但弟子不才，辜负了您所教的绝顶功夫。”
夜来霜不屑地笑笑，道：“与我无关，又不是我被打了，我又不会被打。”
自夜来霜恢复了一些精力以来，二人已争执了两日。白雨正要还击时，夜来霜却如同想通了般，有些得意地说道：
“噢，是你的脚步太笨了，你不会用你的脚，所以才被打成这样。叫你的侏儒朋友们今晚弄条小船，你将我带到江上去。”
“你路都走不了两步，去江上干什么？”
“不用你管。”
恰好此时，侏儒帮一行人的脚步声都在门外响了起来。
夜来霜立马闭了嘴，恢复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这些天侏儒帮出现的时候她都是如此，白雨与侏儒帮倒是越来越亲近，夜来霜却和他们是持续僵持，彼此无视。
只听门外吵吵嚷嚷的，臭狐狸的嗓门又尖又大，令夜来霜恨不得点穴封住自己的耳朵。
“女娃娃快些跟我们去临江渡口！出大事了！”
临江渡口，那不是白崖口人最多的地方？白雨打开门，担忧地问道：
“那里人太多了，我不方便去吧……”
“不要紧的，你去了就知道了，今天全天下的人都没心思想着你！”
夜来霜只瞧着白雨，道：“别忘了江船一事。”
臭狐狸原想瞪夜来霜一眼，最后只逞强地用鼻孔喷了喷气，似乎要将目中无人进行到底。
白雨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老豇豆神情严肃地看了看白雨和夜来霜，尽管他讨厌妖女，却仍然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有必要知晓接下来的消息。
“奇了怪了，不光我们未来的皇帝死了，我们现在的皇帝也死了。”
临江渡口此刻最多的，不是往常那几十箩筐新鲜的江鱼，而是披麻戴孝的平民。
一眼望去，几乎是白茫茫一片，连各种店家飘扬的幌子都不例外。百姓们用自愿的、集体的力量，在夏日里呈现出肃穆的大雪。
在这大雪之中，他们纷纷跪下，送别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神明。
白雨与侏儒帮也披麻戴孝地混迹其中，他们看似埋着头，实际都抬着眼四处观望着，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不断传来繁复的马蹄声。
白雨向前看去，大概一百个人头之外，便是渡口，那里正泊着一艘硕大无比的官船。官船之下，跪着白崖口飞燕局法捕三十二名，掌法人一名，皆着丧服。
紧接着他们跪着的人同样披麻戴孝，只是一些人背着扁担，头巾之处绣着西派之竹，一些人腰上系着黑白相间的腰带，一些人背着一根长棍。他们是东西北三派在白崖口停留的人，按照四派当年许下的承诺，他们是必须来送行的。
飞燕局与武林正派低着头跪得笔直，虽与百姓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但与百姓的跪伍之间隔了大概百步距离，如同一条无水的沟壑。
白雨看得真切，武嘉与西派几名弟子不在其中，看来，他们那晚还没有追查到自己与夜来霜的下落。
“来了来了！”臭狐狸压着嗓子说道。
马蹄声临近了，一队浩浩荡荡的官府人马终于出现在大众视野中。那队伍上百人，他们从龙门阵赶来，从西边的渡口下来，要换乘长江边上这艘大船。百余人的队伍静默无声，站得极其复杂，大概有一套森严的规矩，白雨看不出他们是怎的让开，又怎的闪出一个人来，总之众人都向那个人一齐下跪，仿佛约好了似的。
但那人谁都不理，他的肢体不展露出任何情感，只是登上了官船。
臭狐狸生平第一次见这样大型的场面，忍不住有些敬畏，道：“娘亲诶，要是那么多人看着我送我，我肯定紧张得尿裤子了！女娃娃，你说他尿尿的时候和我一样吗？还是他这种人根本就不用尿尿啊？”
老豇豆气道：“你也快四十的人了，尽说些胡话，当心被听了去，彻底被毒哑！”
白雨离得远，自然看不清那人尿了没尿，但她知道，那个人就是龙门阵外小阿房的主人，也是当朝最为穷奢极欲之人，陈王朱默。从前他不光常常调戏孙浮之，试图收孙浮之为男宠之一，还将金杯玉盏从小阿房宫里倾泻而下，砸死了不少难民。
陈王此番经过白崖口，就是要沿长江西行国都，去扶持新帝登基。
登船的时间持续了很久，足够臭狐狸吃三十张葱油大饼。等船离岸时已是正午了，各式人等这才顶着太阳，沉着脸默默散去。白雨刚要起身时，负责探风的小三妹匆匆跑回队列里，说道：“大哥，果然有正派没出席！傀儡山庄的十二生肖正在南边渡口登船呢。”
白雨问道：“他们为何不来？”
小三妹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拿着兵刃，我不敢离得太近，只听见好像说是什么要上山，趁着这个机会找武嘉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还提到去找陈王什么的。”
老豇豆沉思片刻，问道：“找陈王做什么……那他们像其他官员一样披麻戴孝了吗？”
“没有，他们穿的五颜六色的，就是平日里他们爱穿的衣裳。”
白雨也不安起来，她道：“傀儡山庄故意不穿丧服，不来当众向陈王下跪，难道是要传递什么信号吗？他们还说了什么？”
小三妹道：“带头的秃头鼠说，这是他们摆脱朝廷管束的最好机会，要想办法带些有诚意的东西给陈王……实在不行，就只能见血了。”
白雨只道不妙，武林四派是由死去的皇帝建的，四派宣誓永远服从王权，永不忤逆官府。如今皇帝与太子才刚一齐丧了命，傀儡山庄便坐不住了。他们若要上山见血，恐怕崔玉枚蒙在鼓中，会有危险。秃头鼠口中有诚意的“东西”，可千万别是武嘉和崔玉枚等人的人头才好。
老豇豆皱眉道：“哼，一肚子坏水。陈王刚刚得势，他们就说什么要去巴结，说不定也不想脱离官府，只是想另攀高枝而已。我们也去找一趟商会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安排。三妹，你陪着丫头先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虽然老豇豆知道了白雨的姓名，却也小心谨慎，从不当着任何人叫出来，只一直都唤她一声丫头。
白雨点了点头，道：“那等两日之后夜来霜好了，我也立即赶去西派。如果傀儡山庄暗自策反，小郭他们就会有危险，我必须去知会他们一声。何况，那天我和夜来霜一起消失，他们肯定挺担心我的。”
“你不必对他们那么好，许为一事你还不明白？他们也不是好人。”
白雨不言，老豇豆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争论，只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冲其余人使了个颜色，那侏儒帮立即分散开来，隐去人群中去了。
白雨与小三妹一同走回客栈，心中猜测着傀儡山庄的打算。她只觉西派内部并不像她从前想的那么和谐完美，也许几日之后就会生出不小的事来。小三妹倒没想那么多，她虽然聪明，但却还保有孩童的天真无邪，一旦哥哥们不叫她干活，她便不想烦恼之事了。白雨正想开口求小三妹替夜来霜寻船时，小三妹却期盼地抓着白雨道：“夜来霜在隔壁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虽然已经能自己喝茶了，但还是喜欢使唤别人。”
“那这两天你们说了些什么，她睡觉时会露出本来的样子吗？她原本住在哪里呀？”
“我也没见过她真实的样子，不过她住的地方我偶然找到过了，在南边荒山下的一处农家小院里。”
小三妹惊奇地发出长长的噢声，神情相当丰富。白雨想道，三妹与小郭一般年纪，一个活泼，一个内敛，倒是很适合做互补的朋友，可惜他们一人是西派小弟子，一人却是流窜之辈，也许很难找到这个机会罢。
“三妹，你对夜来霜很感兴趣？”
“嗯，我知道她很坏，她砍了二哥的手，还杀了九哥，我不会和她做朋友的，虽然她救过我，但绝不是好人！只是……我心中有个很不好的想法，如果告诉你，你可以不告诉他们吗？”
“可以。”
“只是她好厉害！有绝顶的功夫，还会变脸！她飞出来的刀，让许为多害怕啊！如果她能早点看见，也许翠儿姐姐就不会死了。我发誓只羡慕她的功夫，一点都不喜欢她这个人。”
白雨心中一笑，这小三妹与自己想的倒是一样。
“她功夫是很厉害，如果一般人有这身功夫，肯定会用来做更好的事。”
“那也不见得，如果我有这身功夫，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欺辱过我的人杀光，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翠儿姐姐如果有这身功夫，也可以亲手将那个凉薄的许为杀了，不用受这般苦了。”
白雨想起可怜的翠儿，也忍不住叹气道：“这个许为看似人模狗样的，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被张公子欺负，又不是翠儿的错。”
“翠儿姐姐很可怜的。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欺辱了，流窜之辈知道她是许为的未婚娘子，全都明里暗里欺负她。之前那个碧江果园的老金每次路过龙门阵都来纠缠她，有次过分了，许为大哥就急了，扬言要杀了老金。可他那次骂了翠儿姐姐几句，这次却……”
白雨听完有些震撼，这个老金竟是个惯犯。他也就是运气不好，惹到了不好惹的夜来霜，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否则，指不定还能搞出多少幺蛾子来呢。
二人聊罢，小三妹问起白雨刚才想说些什么。白雨便将夜来霜借船一事告诉了她，小三妹听说夜来霜要训练白雨的脚步，羡慕得不得了，连忙说道：“自然可以！但也要带上我！”
带上三妹。白雨脑中立即闪现出夜来霜不情愿的脸来，可她只是笑了笑，也不先问夜来霜，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知为何，白雨最近感觉夜来霜越发没有外表呈现出的那么坏和残忍了。她想起小三妹刚才的问题，也忍不住自问道：是啊，她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
神明落幕后的夜晚也没什么不同，万籁俱寂，单有一条草船在白崖口江上游走着，那是小三妹用上好的白面从渔民那租来的。这条小船坐三个人刚好合适，小三妹一边偷偷瞧着夜来霜的背影，一边将船只驶入了江心。
夜来霜很久没有出来透气了，此刻坐在草船边上，吹着夏夜里凉爽的江风，心情倒是不错。
“真好，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听你在梦里说些听不懂的胡话，此刻总算能清净会儿了。”
白雨不答。这些日子来夜来霜总是问她那些胡话的意思，她却总是不愿意讲。
“我看，也许你虽不想杀人，但心中又有很想杀的人罢。”
“我没有。”
夜来霜回头看白雨，一言便戳到了她的痛处。
“那被人打，不疼吗？”
被这么一问，白雨的后背登时火烧火辣起来。
“疼。”
“嗯，等你够强就不会疼了，起码疼的就不是身子。”
“如何更强？”
“你说想要赶在傀儡山庄前到达西派，可你却要迟两日再出发，凭你的脚力，如何追得上那十二个老鬼？”
“拼命地跑。”
夜来霜无奈地抿了抿嘴，似乎受不了白雨这股拙劲。
“……罢了，既然你迟两日是为了我，我就送你一个办法。”
说罢，夜来霜伸出手来，向天上的明月竖起两根手指，挠了一下。
“唯一追上去的办法，就是一步登天。”
白雨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夜来霜只将手腕一转，朝前一把拽住了白雨胸前的衣襟。只见夜来霜拉着白雨往后一倒，宛如失去重心一般，忽然仰向了深不见底的江水之中。
白雨被猛的一拉，压根没准备好，只觉得膝盖磕到了什么木头，哎哟一声，便狼狈地向前跌去了。
水花溅起，弱不禁风的草船便剧烈地左右摇晃一下，等小三妹重新在船只上站稳之时，夜来霜与白雨都已不见了人影。
江面是长长的黑暗与寂静。月色透出江面洒下来，越往江水深处钻，便越是不清不楚。
江水之中，夜来霜在这偷偷透进的月光映衬下，仍拉着白雨的衣襟不停下坠。白雨自幼在江边长大，水性极好，可这拖拽让她难免也有些紧张，只见她在水下睁大了眼睛四处看，试图紧闭嘴唇，却还是不停吐出气泡来。处在白雨下方的夜来霜似乎笑了笑，水的失重感似乎治愈了受伤的夜来霜，夜来霜在水中活动更加轻松了。她伸出了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拂过了白雨的脸，试图让焦躁的白雨安静下来。
白雨注视着夜来霜，在潜水的世界中，夜来霜那张借来的脸倒显得认真了许多。
看着认真的夜来霜，白雨也不再挣扎了，只随着夜来霜逐渐下沉，再下沉。水越来越浑浊，视线越发模糊不清，直到白雨有些呼吸困难之时，夜来霜才停止了向下而去。
随后，白雨感觉到夜来霜拽起她的手，向上浮去。
二人往上，皆是迎着月光，白雨清晰地看着夜来霜的背影，那背影在水下如此轻盈，朝天上兀自奔去，只见夜来霜的衣袖在水中展开，不费半分力气，只是轻轻牵着白雨，宛如正享受着高阁之风一般。
白雨这才懂了一步登天的意思，虽然在水下，她此刻的确有种朝天而去之感。
可她们是如何上升的呢？白雨睁着眼睛，看着夜来霜的脚步。
夜来霜脚尖朝下，每步向上抬起之时，都呈弓步之势，但弓步是往前，夜来霜却是朝上。一般人走路，向来是往地下寻根而走的，可在这水中就不一样了，若想要重回水面，便不得不闭着气，寻天的方向，整个人的力气都往上使，不光用腿，还得借用胳膊的力量。可白雨见夜来霜丝毫不挥衣袖，只是动腿，便觉得这脚步有一些门道，就开始拙劣地模仿起来。她先是试图把动作做得像，后来，连步调的频率也和夜来霜同步起来，几番尝试之后，她便能不靠夜来霜的拖拽之力，独自往上了。
夜来霜也察觉到，白雨已经开始领会这脚步的奥妙，便越发快了起来。起初她还是垂直向上而去，后来，她便左一步，右一步，步伐时而大时而小，宛如在水中漫步一般，自由地左来右往。以夜来霜脚上的功夫，是可以在水面上行走的，白雨学得再快，也无法如此灵活，她只觉得自己若做得像了，就是原地不动了，若想动去来，便无法像夜来霜那样任意控制着方向和步伐。何况，这可是在水下，她没有内力，也不懂点穴之法，闭气已到达了一个限度。
就在白雨有些力不从心之时，二人忽地水下一跃而出。
白雨原本等待着浮回水面，找回重量的感觉，却惊奇地发现，她的上升还未停止。她只感觉自己牵着夜来霜的手，明明整个人已脱离了水面，却是真的往天上登了几步。
草船上的小三妹也看呆了，白雨竟真的在夜来霜的带领下，凭空登天了几丈之高！
在这片刻之间，夜来霜回头笑了一下，这一笑倒符合她易作的这张十五岁少女的脸庞，那是如此的调皮灵动，与她平时的性格全然不同。
这一刻，白雨觉得，自己与夜来霜像是没什么距离的两个同龄人。
当然，就在她看呆之时，夜来霜却松开了她的手。
夜来霜双腿虽然僵硬，却仍是掌握好了自己能用的力度，在空中迈了好几下，安然无恙地坐回了船边。白雨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离开了那双拉着她的手，她登时乱了手脚，即便心中想继续刚才的步伐，可完全不管用，只是往下掉了几丈远，惨痛地砸回了水中。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条多大的鱼跃了起来呢。
总之白雨再从水面浮上来时，明显吞进去了不少水，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夜来霜坐在船边上，托着下巴看着白雨，混身是水，恢复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与上次一样的道理，我只做一次，接下来，就该你自己练了，至于两三日之内能练成什么样子，是你的造化。我劝你练得勤一些，这样不仅能追上傀儡山庄的十二老鬼，还能在西派的人要合伙追你的时候快些逃。”
白雨用手一抹脸上的水珠，只说道：“不会的，西派几个弟子对我挺好，尤其是小郭。”
“是吗？”夜来霜虽然是发问，听着却又像是在否认白雨的说法。
“那随风斩你让我叫杀猪斩，那这步伐又叫什么名字，花猪步吗？”
夜来霜笑了。
“不，叫鬼影步。”
江中草船旁，白雨独自一人，再次沉了下去。只见她一会下沉，一会浮出，却皆是不成功。夜来霜悠然自若地等着，倒是小三妹看得十分着急，在船上踮着脚不停地张望。
夜来霜也不看小三妹，却体会到了她的心境，只说道：“站着无聊便下去吧，学她水里的样子，一起练练，打发时间。”
小三妹顿时露出了兴奋之情，可又立马紧张起来。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我……我的腿不好，走路都不行，能练这个？”
夜来霜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自猫儿仙客栈那次无意相救后，二人第二次对视。
“练了就会好些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小三妹便拉开客栈的门，迈着碎而快的步伐，一路往繁华处走去。这里还没什么人出来，小三妹便大胆的露出浓密健壮的黑发和整张面容，她手里的竹篮摇来晃去，引得鸟儿在上空环绕作伴。小三妹满是好奇地看着那只不起眼的麻雀，想象着如果自己会飞将是什么样子的。
若一直练习鬼影步，她也能飞了。
每日独自走这条无人的路去采买吃食时，是小三妹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一旦到了渡口，她便要用衣裳遮住一切，只露出一双胆怯的双眼了。
但今日她还未走出多远，便撞上了心事重重地老豇豆。老豇豆刚见完商会之人，显然是遇到糟心之事，阴着脸对小三妹说道：
“三妹，夜来霜之事，你从她们二人那探听到多少了？我怕把丫头暴露出来，没对商会的人讲我们碰上了夜来霜，可碧江果园四处在找她，连商会也给我们下任务了。”
小三妹洋溢的心情瞬间被浇灭了。
“什么任务？”
老豇豆低声说道：
“查出夜来霜背后究竟是谁后，再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