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得了不得,江湖惊天消息都在今日新鲜的底层流窜集里!”
一大早的金陵,小乞丐就在枫杨树下高声叫嚣着,他破鞋边的包袱里,正装着几十本刚印好的底层流窜集。吆喝半天,等看客们来了,他才扭着瘦小的腰肢擤擤鼻涕,煞有其事地说道:
“江湖第一件大事,失传十五年的天下第一曲回来了!”
不少人嘁一声,这假牛皮吹过无数次了。
“江湖第二件大事,那个谋害少侠许为、掀翻碧江果园的易容妖女夜来霜,就是杀害武林盟主白一东的凶手!”
围拢的人们这才发出惊叹声,小乞丐得意地笑笑,道:“这是西派武嘉发出的消息,千真万确。特大消息,特别定制,最新一册图文并茂,成本自然也上去了,每本三百文!”
金陵富庶,不少看客都忍不住买了一本,个别舍不得花钱的,也能在旁边凑着看看。
只见册子最后写道:
……
白雨于巴山之巅斗西派群雄,吹奏惊世西风曲,展现出非凡英姿、绝世天赋,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西风宗弟子,未来有望接过武嘉衣钵。
而妖女夜来霜被白女侠揭露出凶残的过去,更是受天下人的鄙视唾弃,英雄好汉都纷纷发誓要亲手杀了她,为从前武林盟主白一东出一口气。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私下宣称,杀她之人,将是未来的天下第一……
二名女子早有过几次交锋,聪明如白一东之女白女侠,都差点被妖女蒙蔽双眼。但如今,她们一人是声名鹊起的西风后人,一人是人人喊打的邪门歪道,再次相遇,为解这杀父的血海深仇,必然是一场你死我活。
……
——八月金陵平凡的一早
两匹瘦马在大路上肆无忌惮地跑着,惹得雨后忽然盛开的风雨兰四下摇晃。
无眠望向前方的夜来霜,自离开烧毁的农家小院后,她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盯着前方赶路,似乎一刻不愿意停。
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事,还没见过她的心情像现在这样差,无眠想道。难道是因为公子一向爱她,这次却第一次如此罚她,她太伤心了?也许,她生公子的气,并不想见到他?
饮水间隙,无眠抚摸着马儿的脖颈道:“我们可以慢慢去与他汇合的,新帝登基,他最近会非常忙。”
“不。”
“为何?”
夜来霜把水壶放回马上褡裢里,一步跨了上去,心情再次烦躁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晓得,她如此急切地需要离开,究竟是因为她想快点见到那个人,询问他为何这样对自己,还是只想从那个少女身边逃走。
夜来霜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过那件往事了,自然也没想到,她竟真的还会再碰到那个女孩。
白雨,她心中默念了一遍,急促地叹了口气,一些麻木的情感正在她心中复活。
白雨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啊。
金陵皇宫中,辉煌的登基大典即将开始。
宫里的人已乱作成一锅粥。
他们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找不到五岁的小皇帝了。难道是弄权的宦官作祟?还是那几个权臣逼宫?谣言在每个人的心里传得沸沸扬扬,却迟迟没人挟持着小皇帝出来闹事。好多下人怕丢了性命,一边找,一边哭,若是找不到小皇帝,那这登基之日,就是宫里无数人的祭日了。
朱天去哪了呢?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嘟着无辜的小厚嘴唇,独自站在东宫的那池边上喂鱼。
朱天没有皇兄朱芒那神明般的身材,也许随了父皇朱彼,他的个头比一般的五岁孩童还要矮些。此时,他已跨出九曲回廊,两只鲜活的小脚踏在池边湿答答的大石头上,小巧精致的冕服也因此湿了一半。
朱天记得皇兄曾说过,万物皆有灵性,要朱天爱惜所有生物的性命。朱天听不懂,皇兄便说:“譬如说,我和东宫那池的鱼处得不错,每天早上,我再忙都会先去给它们喂食,因为若我不去,鱼就会饿死,这就是我对鱼的爱惜。鱼儿们自然都知道这件事,一到早上,它们就会在那池边等着我,这就是他们的灵。”
今早,朱天因为梦到皇兄,忽然就想起这个故事来。皇兄死了一些时日了,鱼儿们恐怕也会饿死吧?他一下害怕起来,心中只惦记着这件事,这才急匆匆赶到东宫来喂鱼。
也许是因为湘间太子妃小产,大皇子又死得离奇,东宫变成了晦气之地,人们匆匆搬走,这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如此死气沉沉,自然没人知道朱天竟跑来了这里。
“啊!”
果然!五彩斑斓的大小鱼儿们真的围拢过来了。
朱天开心地惊呼起来,发出银铃般的声音。他掏出冕服里藏起来的枣泥酥,用小手捏碎了洒进那池里,再把掌心的碎屑在冕服上擦个干净,一些东宫中不怕生的孔雀见状也围了上来,试图分食这些甜蜜的糕点。喂着喂着,朱天有些饿了,自己也咬上一口,当他弯腰想把剩下的枣泥酥都丢进那池时,脚下却打了滑。
“哎哟!”
朱天不懂水性,若是穿着这身沈甸甸的冕服落入水里,怕是十分危险,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自己滑入那池之中。
就在朱天的面庞要砸在鱼儿们身上时,忽有人从他身后拽住了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朱天落入那人怀中,闻到一股泥土般朴实的味道,但这香味之中,又夹杂着宫里人才有的气息,一种奇怪的香味。
他毫不后怕,咧嘴笑道:“王叔!”
这个被称作王叔的人身着蟒服,从背后看上去十分挺拔,气宇不凡。他抱着朱天转了半圈,忽然极大声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相当轻狂,比一些失心的疯子都癫得多,叫第一次听的人心惊,不相信是从这样身份的人口中发出来的。
他道:“你可要当心了,若摔下去,王位就是我的了。”
朱天笑得眯起眼睛。
“哈!那王叔就惨了,王叔最不喜欢王位,宫里人人都晓得,陈王府比皇宫都要辉煌,都要快乐呢!”
陈王神气地大笑道:“那是自然,我那有数不尽的男人女人可以玩,还没人管我怎么玩,这是做皇帝也换不来的。”
笑声终于引来了搜寻之人,脚步声和呼喊声临近时,陈王抱着小皇帝朱天转过身子来,将手中天下的希望交了出去。
陈王那张白净的脸,是绝不陌生的。
陈王,就是农家小院里,那个站在木桶边上,用温柔的手替夜来霜洗去血迹的中年男子。
那个温柔又冷酷的、不着一丝装饰的男子,那个夜来霜口中的爱人,也就是百姓口中老皇帝最爱的亲弟弟,谁也奈何不了的天下第一淫魔,陈王朱默。
朱默为何淫得天下皆知呢?
陈王府里时常传出的各种奇闻异事,法捕、法鹰、正派、流窜之辈、乡野村民,不论男女,都得到过陈王的垂青。当然,有钱人皆有淫好,这是人人心头都晓得的,可商人们除了淫还要经商,官员们除了淫还要行政,皇帝除了淫还要治国,他们除淫以外做的事情,必要时还能在史书里夸一夸。
可这个陈王,除了淫与奢侈,就再没别的事可做了。
在我朝,官员俸禄低,皇室待遇却极好。生在帝王家又不做皇帝,便能拥有天下第一等富贵、第一等清闲,如此,也能拥有第一等淫乱。
这不,登基大典刚刚结束,朱默就当着两个权臣,紧紧搂住了前几年的年轻进士,然后用他那张白净的脸看着他,邀请他一同前往自己在金陵的王府。
这两个看着陈王施展魅力的权臣都是京官,一个是飞燕局总领冷史,脸长如战马,体宽如大象。一个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贾漠,白发苍苍,腿细长如仙鹤。
陈王的腰间是天下第一的断水长剑,那是神明朱芒才配拥有的剑,朱芒死了,这剑才随心所欲地悬挂在陈王身上,毫无用处。冷史和贾漠走在陈王后方,鄙夷地看着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年轻王爷,怀揣相同的心事。
冷史道:“贾大人,我只坦白跟你讲,先帝待我极好,我从未想过我有能力与贾大人一起监国,但也更没想到,某人也能与你一起担任这个职责。”
“某人”自然说的就是陈王朱默了。贾漠也用极低的声音道:“哎,先帝做这个决定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吧?哎……恐怕他这些年龙体已经有恙,只是在强撑罢了。”
冷史立马听懂了他的意思:哼,这大学士说的客气,老皇帝朱彼快死的时候已经疯了,人人都知道他残暴得可怕,否则,他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最优秀的、最善良的儿子?
冷史听亲近的宦官们说,大皇子是被皇帝扔过来的冰块击中了太阳穴,导致颅内出血死的。用最脆弱的物件杀死了最强大的儿子,这真是残暴帝王家的一笔孽障,也难怪老皇帝朱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场伤心暴毙,听说心脏都穿了好几个大孔呢。
现在皇室中仅存的,一个就是五岁的小皇帝朱天,一个就是四十岁的陈王朱默,一个太小,一个太废,谁都撑不起这个国家,百官都知道,现在能靠的,就是金陵的冷史与贾漠了,文与武的结合,一向是统治阶级需要的。
冷史道:“总而言之,未来就靠你我彼此搀扶,来助当今皇上绵薄之力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似乎已在片刻间,将史书未来百年的内容写尽。
他们说完抬起头时,正好看见陈王毫不顾忌地低头亲了口身边的小进士。
陈王将小进士搂抱着,果然带回了金陵的府邸之中,随后又将小进士放在了后院的雷雨亭里,二人彼此说笑着脱光了衣裳,还在嬉笑怒骂的最后相拥掉入水池里,去掉了所有燥热难耐的汗水。
此后,小进士便有理有节地离开了,陈王也沐浴更了衣,收起了玩乐的表情,要做回另一个自己。
淫王朱默本身是什么样子呢?
他走进前厅时,再次变回了农家小院里那个穿着朴素长衫的中年男子,温和、平静。
若不是无人的前厅里正躺着一个死人,朱默会显得更加温柔和善的。
死在这的是老皇帝朱彼的宦官,就是通过他,朱默才能将特制的香露加在老哥哥的汤池中,助他那颗脆弱的心早日停止。当然,通过这个宦官,朱默也挑起了老哥哥与好侄子朱芒间不少的纠纷。
至于朱默承诺给这个宦官的权力,就在他死后给他吧。
“怎么处理?”
“带下去厚葬吧。”
朱默站在空荡的屋子里说完,死去的宦官便被静悄悄收走了,那些进来收尸的人脚步如此轻,似乎从未在这出现过一样。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常年为朱默办些小事的法鹰。
朱默不喜欢这个法鹰的长相,觉得他就像民间传闻的黑白无常,可朱默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在脑中搜寻出这法鹰的名字,笑着问道:
“吴森,何事?”
吴森穿着便衣,风尘仆仆,脸颊凹陷,似乎又清瘦了许多。
他低着头,整个肢体都有些为难。陈王看出他有难言之隐,耐心地又问道:“需要什么都可以讲,不用遮遮掩掩的。”
吴森抬起头来,眼眶竟是红的。
“公子……我实在不知道找谁了。我的兄弟是个罪人,他快死了,只有您能救他……公子,您救救他吧,我吴森这条命是您的,未来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求任何回报的。”
这条命能干的事太少,朱默想道,但他不愿被这法鹰求得焦躁,还是应了下来:
“救他当然可以,你要告诉我,怎么才能救?而且他是谁,有何罪名?”
“他就在外面候着……”
“快快进来罢。”
话音刚落,门来迅速抬起来一个男子,男子瘦而结实,脸却用干净名贵的手帕遮起来,如同死了一般。
“这是孙浮之,公子你从前在陈王府邀请过他的……他受了重伤,又被朝廷通缉,没有别的法子,我才用您之前给的抹心丹更换了他的面貌,想隐去他过去的身份。可谁知道,就变成这样了。”
朱默记性极好,自然记得孙浮之,龙门阵黑阎王的儿子,少年法捕中刀法最好的,性格却不合群。朱默对他感过兴趣,却被孙浮之生硬地回绝。
朱默此时便有些好奇,他亲手掀开了这块手帕,想要目睹这个少年法捕的真容,哪怕是吃了抹心丹后残缺的也行。
但手帕之下,只有一堆臭烘烘的、发炎的疱疹烂泥。
一般人见了早就吐得稀里哗啦的了,朱默却见怪不怪——那些吃了抹心丹无法承受的死士,十有八九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只是有些可惜,可惜孙浮之的容貌和功夫。
“无法复原了,但能救,若是活过来,功夫也能回来的。”
朱默说完,吴森脸上浮现了高兴之情,正想下跪时,朱默又问道:
“但他好起来后,能否为我所用?”
话音刚落,孙浮之突然诈尸般弹了一下,剧烈地摇了摇头,他支支吾吾,嘴巴或被烂肉包着,或烂掉了,总之说不出话来,只是哼唧了几声。
“不愿意?”朱默看着孙浮之,嘴角泛起笑意。“那会死的啊。”
吴森有些着急,蹲下在孙浮之耳边说道:
“别犯傻,想想她,她还活着,在巴山呢,你还要去找她的不是吗?”
吴森叽里咕噜一堆,也不知躺着的孙浮之有没有听进去。但孙浮之忽然不动了,过了很久吴森才看清楚,孙浮之那几近腐烂的脸上,竟往外冒出了一大滴泪珠来。
想起白雨那张干净的笑脸,孙浮之就是想哭。
自龙门阵那夜一别,已快两个月没见到她了,这两个月的时间对孙浮之来说,比一生都还要长。
最后,孙浮之没有挣扎,任由陈王的手下将他抬走。
而自夜来霜离开农家小院,也已过去十五日了。
这十五日里,白雨一直住在狮子峰上。
每当朝阳升起时,她都会独自到山中小溪边去静坐,练习一段时间的西风心决,西风心诀是西风宗的基本功,有了内力,她才能将一切功夫学好。
练累了,她就将脑子完全放空掉,试图回忆起儿时全部的往事。
有关过去的事,除了学了半首的西风曲,还有那个雨夜的情景,白雨一概不记得了。她的心试图帮她清理过去痛苦,早就把这些记忆深埋。武嘉告诉她,也许这是受了刺激后的下意识反应,只有在平静之中,她才有机会将应激遗忘了的事回忆起来。可白雨坐在这里,试了一日又一日,除了父母惨死在小船上的模样,与夜来霜那紫色的左手,脑子是一片空空。
今日白雨又失败了,那炷香的香灰烫着了她的掌心,她咬了咬牙,沮丧地将香丢进了小溪之中。只是香还未入水,就被武嘉中途截走了。
“如此心态,既想不起往事,也练不好心决的。西风心决最是消磨耐性,可没有内力的支撑,你爹那半首曲子到你嘴里,就成了只能唬人一时的把戏了。你觉得,那些老江湖能被你的把戏唬住多少次?”
武嘉看着白雨说道。自白雨吹奏半首西风曲以来,外面恐怕已经吵翻天了。人人都传西风曲重现江湖,可没几个人提起,这个白家后人只学过半首西风曲,还不懂半点西风宗的内力,连这半首残曲的一分力都发不出来。
白雨已陷入凶险之中。
“既然你已背上了西风曲后人的名头,也就背上了这名头后面的风险。你再没有退路,必须练出与你爹相当的功夫来。”
“我会的。”白雨说道。“迷踪步、乱拳、一剑,我都会练好。因为我要杀的人很厉害,我要变得更强,替我父母报仇。”
说到这里,白雨显得更焦躁了。
武嘉点了点头,她还是太年轻了。
“你对那个妖女,很复杂吧?”
白雨沉默片刻,似乎不愿承认先前对夜来霜的情感,只道:“不复杂。”
“是吗,那你对那个什么随风斩、鬼影步,总是复杂的吧?”
“也不复杂,既是邪功,我再也不练了。”
哎,这孩子,有够倔强的。武嘉还想再说什么时,白雨只起身道:“还有时间再练一次心决吗?”
“路上再练吧,他们都在等你呢。”
狮子峰底下,崔玉枚、李如柏、郭泽权三个弟子都在船上等着。白雨回西派之后,大家耽搁了一些时日,现在,他们必须启程东去,赴四年一度的比武邀约了。
崔玉枚在船头看着,看着白雨与武嘉远远地并排下山,白雨说着什么,她说话的神情令崔玉枚高兴。武嘉听着也乐呵呵地笑,他的笑又有些让崔玉枚心酸,武嘉从不对自己这样笑,似乎他与崔玉枚之间,永远被什么无形的障碍隔开。
崔玉枚摸摸腰间,那是一把崭新的西风弟子剑,是他十几岁时才用的。想起黑竹剑被武嘉收回去,崔玉枚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还是不够争气罢,但没关系,未来会证明给师父看的。即便师父啰嗦、懦弱、胆怯、糊涂,不像一派宗师,可崔玉枚仍忍不住在心中渴求他的认可。
这时白雨走近了,她跑过来,拉着崔玉枚的胳膊便问道:“怎么样了?有侏儒帮其他人的消息了吗?”
崔玉枚摇了摇头,但他立马温柔说道:
“等我们东去之时,沿途慢慢询问,一定能问到的。”
那日无眠与夜来霜消失后,白雨总算反应过来了什么,可已无法从那些火红的粗碳条里找到老豇豆的遗体。她伤伤心心地大哭了一场,只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臭狐狸与小三妹,可十五日过去,却找不到侏儒帮任何消息。
白雨失落地叹口气,点了点头,她转身与武嘉告别,随后便登了船。
“玉枚别逞能,如柏别喝酒,如柏你听见了吗?小郭……”
在武嘉的喋喋不休与目送之中,这艘装满西派未来的船只总算在李如柏的歌声中离岸了。
他唱的诗脍炙人口。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哟……万重山。”
在西南之地游江,一生是必须有一次的,在这一望无际的江水与直插云霄的险峰中穿行,誓必一生难忘。
这条东去的船只中,四人都有各自的心事与想法。崔玉枚要的,是这一次天下武林大会的头名,成为人人敬仰的少侠,这样也许才能真正得到师父的认可。
李如柏要的一向不同,为师门争光,他是比不过崔玉枚了,但他想把攒了四年的诗才全都倾吐在江南之地,成为闻名天下的大诗人,然后好好吃上一顿。
郭泽权这是第一次去参加天下武林大会,他答应了师父,不会年纪轻轻就客死异乡,还有就是记住李如柏一直嘱咐他的话,别丢脸。
至于白雨,白雨只想着先前夜来霜在白崖口时说过的话:她要去找无眠,要东去。
那么,也许在姑苏附近,白雨就能找寻到她的身影。
白雨已下了决心,在找到她之前,一定要每日跟西风三弟子刻苦学功夫,一定要变强。如此想着,她就已经浑身发热起来。
这份仇恨,已经在白雨心中缠绕了太久,失去父母,落下罪名,害死孙敞,一切的一切,都将推着现在的白雨远行。只是白雨不会想到,这份仇恨具象下来的对象,竟然就是夜来霜。
她曾经在心中那么相信夜来霜。多么相信,现在就有多么憎恶。
憎恶到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根本来不及。
见到她第一面,白雨就要杀了她。
西风宅旁的那颗梧桐大树上,插着一把匕首。
这匕首形如随风,细长如针,却不是水晶材质。
那是碧江果园里,夜来霜给白雨救命的匕首,也是随风斩要用的利刃。
此刻她被遗弃在这里,似乎带着主人对某人某事的情谊,永远孤独。
那是白雨再也不愿回想起的情谊。
—————————————第二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