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
宝光丹气2024-10-29 09:194,050

  “高台县传来消息,傅峻在牢中畏罪自杀,其妻女一并丧生,仅其子傅诚等人逃脱,至今下落不明。崔毓命令霍平川率领手下禁军将高台县城围得水泄不通,不准出入,并抓捕无辜百姓百余人,势要逼傅诚出面。”

  萧护合拢案上的情报:“本王这位皇叔还是真是令良臣心寒。霍震无罪被流放身死,致使北境无将,边防屏障如同虚设,崔氏趁虚而入,盘剥军民,士卒怨怼,异族莫不虎视眈眈。傅峻清节忠直,也算是可造之材,就这样被崔毓逼死在牢狱之中,祸及家人,连累高台百姓也任人宰割。你们说,若傅家和高台县这件事传回华京,我那皇叔是会大发雷霆,彻底惩治崔氏一族,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置之不理?”

  “圣上惯来袒护崔家。”栾云策回道。

  “北境军民怨望已久,陛下未必全然不知,却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家此事则更算不得什么。崔毓一开始便捏造证据,诬陷傅峻以权谋私,伙同妻家贩略良民,折辱百姓,事败自裁。高台百姓聚众亦是事实,崔毓只消稍动手脚,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污蔑百姓为贼党。涿州等地白巾军聚众反叛的事情才平息不久,朝廷心有余悸,一直以来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有苗头便大开杀戒,一味强压。即使此事上达天听,崔毓一党大可以此为筏子,将崔毓身上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再者,属下以为,此事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崔毓虽然凶狠忌克,却并非肆意妄为之人,纵然他意在为崔琉报仇出气,然而只为了逼剩下的傅家人投告自首,便如此这般大张旗鼓,丝毫不加掩饰,委实太过。”

  “此事疑点颇多,本王也想不通。”

  “傅家再是惹恼了崔毓,却与崔琉的死没有直接干系。怎的崔毓一到高台,不经查问,立刻处死了傅峻不说,还特意伪造了傅峻畏罪自尽的诸多证据。此地无银三百两,再对比此时他大动干戈,倒像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什么也顾不得了。”

  “关于傅诚,可有什么能将他与崔毓联系上的消息?”

  “探子不曾来报。”

  “韩笠,本王记得你到王府之前,曾与傅诚一道在州学读书,可曾从他口中听说过些什么?”

  韩笠放下手中毛笔,从角落里走出,站到众将领和谋士中间:“回殿下,属下的确与傅公子有过一段同窗之谊,也曾受过傅公子恩惠,属下一直感怀在心。但我二人同窗前后不过月余,往来也并不密切,因而未曾听说。”

  萧护微微眯眼,指腹在暗探传来的情报上轻轻摩挲,而后视线转向伫立在侧的白玉珊:“白军师对此可有见解?”

  “殿下所言甚是,属下一时也看不清其中关窍。”白玉珊从容低眉,“不过,依属下所见,不管崔毓为何如此大动干戈,于殿下而言,却是难得的机会。既然崔毓胆大包天,连假作一场戏堵住天下人的口舌也不肯,他自掘坟墓,殿下何妨替他添一掊土?”

  “白军师的意思是?”

  “栾将军方才说崔毓在高台县的所作所为难成气候,属下以为然。圣上纵容崔家,究其根本不过是觉得崔毓一党只是小打小闹,时不时敲打一番便也够了,但若崔家势力太大,野心也大到天下皆知,直接威胁到了圣上的权柄和威严,圣上心软得了一时,却不会心软一世。那些攀附他的朝臣大多只是些汲汲营营的墙头草,只要圣上忌惮崔毓,起了清算的心思,那些朝臣一旦风闻,定然纷纷倒戈相向,崔毓的罪责都是现成的,就算不是罪责的,到那时候也成了罪责了。而咱们这位圣明的天子只不过是耳目有些闭塞,才会一时疏忽,殿下只需要替圣上通一通耳目,便可大功告成。”

  栾云策眉宇紧皱道:“白军师计策虽妙,然而人命关天,我们不能只顾着打击崔氏而罔顾高台百姓的性命。”他转头道,容色恳切:“殿下,崔毓一党的罪行早已罄竹难书,殿下何时发难都不晚。当务之急,是救高台百姓于水火,阻止崔毓戕害无辜。”

  “殿下,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殿下可以从长计议,以救人为先,属下有把握让崔家谋国不臣的消息在三个月之内传遍大江南北。只是国师日前特意提点,希望殿下不干预崔毓的去留为宜。”白玉珊淡定道。

  “可若不就地斩杀崔毓,我们没有办法救出百姓。”

  “镇北侯领着三千禁军精锐,要杀崔毓,势必得先面对镇北侯和他手底下的禁军。就算霍平川不足为惧,西北军不可能倾巢出动,若要出动,怎么可能不惊动地方?便不是国师出言提点,此举也太过冒险,属下并不赞成。”

  “殿下手底下不乏精兵良将,属下可以在此立下军令状,担保能悄无声息,将崔毓一击毙命,否则提头来见。” 

  “殿下,属下并非阻拦殿下和栾将军救人,只是此事太过冒险,殿下大业未成,一切以谨慎为宜。如今甘州知州潘衡业已经出面拖延,潘衡业背靠杜相,崔毓有所顾忌,一时不会动手。殿下不若从长计议,以备万全。”

  栾云策和白玉珊互不相让,各自抱拳半跪在地。

  大帐中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的定王。

  萧护平静深邃的目光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沉思片刻,起身面向众人:“甘州曾隶父王治下,本王不会坐视不理。白军师的顾虑不无道理,然而事急从权,崔毓必死无疑。云策,你去亲兵营点人,随本王寅夜入城,袭杀崔毓。”

  ……

  “什么狗屁魏国公,简直欺人太甚!”

  “他这是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哪?今日杀五个,明天砍十个,照这么下去,莫说城东那几个村子里的村民了,满高台的百姓都得折在姓崔的手里头!还有霍平川那个天杀的王八犊子,咱们当初看在阿莹的份上放他一马,可他倒好,竟然和姓崔的一道不干人事!”

  “成天思量来思量去的有什么用?都让人家骑到脖子上来了,难道要等这些王八羔子杀红了眼,高台县血流成河,咱们再来充马后炮?其他的事情我都能忍,唯独这件事情,谁爱忍谁忍去,反正有人要祸害百姓,我靳老四头一个不答应!”

  “就是,四哥说得对,咱们也别磨叽了,提上家伙什干就完了!”

  不止靳四和蒋五鼓瞪着气得通红的眼睛,大有立刻要冲将出去将崔毓和霍平川一行人杀了泄愤的架势,镖局中其余人也都义愤填膺。饶是一向冷静的刘三,此时也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顾不得靳四口中就直接差点名道姓的轻率气话,低着头道:“的确拖不得了,要救人,算我一个。”

  石忠义皱着浓黑的眉头,看向同样神态肃穆的大哥和妻子:“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阿莹还没有回来,咱们是否等到阿莹有了信儿再动手?”

  “傅大人一家遇难,如此关键时刻,她却在此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她不回来便罢了,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再耽误百姓的性命。”陶荣道。

  栾金慧心中本就烦躁郁闷,却也明白事发紧急,不是发火的时候,只得强忍着火气道:“阿莹从来沉稳,办事可靠,大伙有目共睹。这一次阿莹却迟迟杳无音信,实在奇怪得紧。大哥不担心阿莹的安危,反倒将责任全部推给阿莹一个人,真是好大的脾气!”

  “当时说好要等待时机万全,是大伙共同的决定,再不济,就算是我和石忠义横行霸道,逼着大家点头,那要怪就怪我们两口子,是我二人大错特错,害了傅大人一家性命。”

  “我并非责怪谁,大错已经铸成,傅大人夫妻和傅小姐业已遭到毒手,谁都不知道崔家人什么时候会开始残杀百姓。无论是谁,都断没有再等下去的道理。”

  栾金慧自知陶荣说的在理,黑起脸不再争执,算是默认。石忠义深吸一口气,扫过堂内诸人,大掌举起一盏酒碗,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明日一早,我们便动手。”

  ……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

  银珠替霍平苓擦药的手一顿,忧心道。霍平苓看着小臂上蜿蜒的紫红色的烧伤:“银珠,如果我不是教坊里倚楼卖笑的屈姬,也不是皇城里头曲意逢迎的昭仪,我还是霍平苓,或者说,我只是霍平苓,你觉得我会如何做?”

  “当初小姐和二小姐为了我和银环及其他被山匪掳走的无辜女子,不惜以身涉险,单枪匹马强闯贼窝将我们救出。遇见高台县这等不平事,小姐自然会不遗余力出手相助。”

  “你看,你也知道如果我还是霍平苓的话,我会如何做。”霍平苓轻轻合拢掌心,直至用力,被火烧伤的瘢痕愈发丑陋恐怖,柔媚妖冶的五官中却流露出明艳大方,慷慨激昂的英气,“我是霍平苓,我生来身上便流着霍家人英迈的血,我不可能看着崔毓残害一方民众而无动于衷。”

  “可是国师只让小姐护送傅诚回华京,若小姐自作主张,会不会惹了国师不快?”

  霍平苓扬眉:“我如今算是看出了一点门道。国师窥测天机布局,不管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我猜测,他大抵是想要所有的人事按照天机预设的方向前进,因此他才会留下所谓的预言,并在我一无所有拿不出任何对等回报的时候出手相助。永祯老儿那个私生子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是这个世道中至关重要之人,国师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我们。”

  “崔毓死有余辜,留着他也不过是让他和崔家人继续流祸四海。我早就想动手杀了崔毓,一直苦于时机尚未成熟。然而如今的时机再好不过,西北偏远,除了国师,只有平川在旁边。如我方才所说,国师会像保傅诚一样保我;平川则更不必提,我是他亲姐姐,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就算发现了,也会假装看不见。而且就算他不认我这个姐姐,我已经同他将话说透,他若还聪明,心里自然会有一杆称,他知道该作何选择。所以说,就算我现在杀了崔毓,无非是将他的死期提前,让天下百姓免受一分荼毒。”

  就算国师不帮她,她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她不是不懂,所以她才会甘冒巨大的风险只身来到西北。即便如此,杀崔毓也超出了她所能确切把握的程度,若崔毓身死西北,就算她极力撇清关系,崔婉和崔氏定然还是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再加上崔婉本就想对她下手,那时更多了一重借口。平川虽然会替她掩饰,但未必能瞒得住崔家在禁军中埋下的钉子。

  可是那又如何,大不了当国师的话是放屁,她首先是霍平苓,而霍平苓面对此情此景,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崔毓疑心重,他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自从小姐受伤,崔毓便不怎么让小姐近身……小姐想要如何动手?”

  “崔毓喜欢我这副皮囊,当然也会因为这副皮囊变得丑陋而生出厌弃。”霍平苓勾唇,旋即目光微冷,“幸而银珠你提醒了我,此番崔毓带来的心腹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我要杀崔毓简单,却也得要有帮手来对付他手底下的人。看来我只能让我那不开窍的弟弟帮我一把了,让他见识见识我霍平苓的手段。也算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他与其摇摆不定,不如跟着我早下决断。”

  “还有魏吉,我竟然差点忘记了他。”

  “魏吉侍奉永祯老儿多年,到头来却投靠了崔婉母子,这段时日又将崔毓巴结得紧。崔毓一定要死,魏吉自然也留不得。”

  霍平苓抬起眼眸:“我明日一早便赶赴高台,亲自见崔毓一面。”

  

继续阅读:大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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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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