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
宝光丹气2024-09-27 21:353,360

  “难道我的作用,不只是为了让傅诚看清人情冷暖,世道规则?”

  陶莹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霍平川对你的感情很复杂,这也在我的意料之外。这两年来他一直派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即使杜潆怀有身孕,又为了替他求情而落了胎,也没能阻止他对你的心思。所以我特地让永祯帝钦点霍平川随行,一来我需要傅兰舟睁开眼看见这个世道间权势者对良善的倾轧,二来也是想测验霍平川会为了重新得到你做到哪种地步。”

  “你刺伤了他,他却放过了你。这足以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陶莹苦笑:“青羽,你未免高看了我。”

  “霍平川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爱,他只是不能忍受我脱离他的掌控。就算霍平川的感情果真复杂,他雄心勃勃,也绝非蠢材,不会放着和杜潆好好的夫妻不做,更不会冒着得罪杜家的风险,与我这个身份卑贱且一无所有的江湖女子双宿双飞。你要霍平川和杜家彻底决裂,斩断霍平川的退路,有许多种办法,唯独不应当寄希望于他和我的关系。”

  “男女之情的确只是锦上添花。”姚青羽淡淡道,“但霍平川这样自负的人,不会容忍枕边人的欺骗。”

  “你是说,杜潆对他有所欺瞒?”陶莹迟疑着道。

  姚青羽不置可否:“现在还不到挑破的时机,你也不需要在意,我自会安排。重要的是,你或许会成为一个分裂霍平川和杜家的一个引子,也或许是压垮霍平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前,我也已经做下其他布置,确保霍平川无路可退。”

  “唯一需要提防霍平川占据你的念头达到疯狂。”姚青羽顿了一顿,柔声道,“纷争只会愈演愈烈,阿莹,你需要避开这些纷争。”

  “我答应过你,我会离开。”

  陶莹微微一默:“依你所言,我勉强能够算作离间霍平川和杜家的由头,那么魏国公崔毓和崔贵妃一系呢?我何德何能,能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牵扯进来?”

  “崔氏与你之间没有直接的牵连。”

  陶莹不解地蹙眉,不待姚青羽解释,她突然醒悟过来。

  与她没有直接的牵连,她自然也做不到,青羽却笃定这一局棋能将崔氏牵扯进来,进而搅扰梁廷的风云……便只有一种情境。

  将崔氏牵扯进来的另有其人。

  她心中一沉。

  姚青羽对她说过的所有琐碎的细节,所有刻意的布置,都在这一刻清晰无误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先前将青羽这一局棋想得太过宏大,其实不然。高台县是棋盘,所有的布局都是围绕傅诚展开,环环相扣,她只是其中最浅尝辄止的一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

  他要将傅诚逼到绝境,直到……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他才会说,有她的这一局棋,从者甚多。

  作为心甘情愿的棋子,她没有任何感触,也不该有任何感触,但负罪感仍然不自觉地将她包裹。

  她默然地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攥住,而后抵着桌沿起身。

  “阿莹,你无从阻止。”

  姚青羽仿佛毫不惊讶陶莹的选择,只是微微转过头,洞悉地望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口气温和。

  陶莹深吸一口气,满目怆然:“我不能眼睁睁地不能看着好人无辜被害,更不能看着高台血流成河。”

  “对不起。”

  “就算你即刻赶回,傅峻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事情便会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你改变不了任何。就像你自己,你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所以你势必会再三隐忍,等到国难平息之后再向霍平川发起复仇。就像傅诚,他情深意重,赤子心肠,会为了从霍平川手中救出你,甘心放弃一生所求,俯首为定王幕僚,以求交换定王施舍恩情。”

  “傅峻也是如此。”

  “只要傅峻的选择不变,他的死就不可避免。”

  傅峻的死无法避免,傅诚的转变近在眼前。

  “但这些人命也都是苍生。”陶莹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我明明可以阻止,却没有阻止,甚至乘威胁迫,纵暴杀伤。”姚青羽接着她的话,声音淡漠无情,“我视恶行恶,罪孽深重,死有余责。”

  陶莹脚步一顿,便听见姚青羽继续道:“我的确麻木无情,也的确以苍生作赌,人命为棋。然而我明白,纵然我机关算尽,也无法彻底干涉所有人的选择。他们的选择,只会出于自身的本心。”

  “阿莹,你曾经问过我,将兆亿之性命,托付于一人,是否太过盲目轻率。”

  “我如今可以明白告诉你,根本没有救世之人,这天下的每一个人都不可或缺,傅兰舟的肩上担负大梁兴亡,然而担负大梁兴亡,救国于危难的又岂止他一个?每一个孤忠北望的臣子,每一个浴血奋战的官兵,每一个拥车而泣的百姓,谁不盼着天下太平,谁不曾为这四个字穷尽心血,旦夕效死?”

  “傅兰舟的确是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环,然而他的经世作为,受千万人托举。”

  “阿莹。”

  姚青羽低声唤道,平静淡漠的眉目上终于有了一丝融于超脱的悲哀意味:“我并非想要为我的所作所为辩解,我只是想告诉你,阿莹,即便你我洞知未來之数,即便我自以为布置完全,却也不可能让世事按照我们的想法行进。说实话,我并不能确保傅诚会顺利成为后世记载之人,我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将他逼至绝境,也可以让他无路可走,但他最终如何选择,我逼不了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逼他。”

  “这世上,从来没有逼不得已一说。”

  “如果他选择成为傅兰舟,便是他选择了这条路,而已。”

  ……

  陶莹无声地站在离官邸一定距离的路口,姚青羽的话始终回荡在心中。

  天下非梁帝所有,亦非某一个人所有,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为天下计,算计傅家;傅峻为治下的百姓安宁计,抛弃个人和家庭的安危。至于傅诚,无论他选择退还是进,是成为芸芸众生还是当世权臣,这天下都与他息息相关。

  从一开始,青羽谋算的便是人心。

  他没有说错,就算她竭力阻止,或许也于事无补。

  陶莹上前一步,很快止步不前。

  转过身,却又觉得脚步如重千钧。

  “师姐?”

  进退间,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陶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过头,只见罗威一脸严肃,右手还按着腰间的佩刀,他身后,跟着罗勇何一众镖局的师弟师妹,也都刀枪齐备,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陶莹蹙了蹙眉:“出什么事了?”

  “哦,是这样。” 

  罗威看见陶莹,沉重的脸色放松了一些:“前些日子城东的村庄丢失了数十个半大的姑娘小子,昨日县衙将嫌犯抓了回来。这案子弄得县里人心惶惶,百姓们都等着傅大人开堂审理,却不知谁传出来的风声,说主犯是华京来的人,名头很大,堪比皇室宗亲,就算是知州巡抚也得罪不起;又说其中一个从犯是傅大人的小舅子,傅大人只怕会徇私包庇。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仅城东村子里的村民信了,就连外县的苦主也一齐涌了过来,要傅大人给一个说法,并且要让傅大人立刻将所有嫌犯就地正法,为民除害。”

  “师娘见势头不好,担心苦主激愤之下失去理智,也担心有宵小浑水摸鱼,趁机挑事,特地让我们到傅家周围看守,以防不测。”

  “傅大人的小舅子?”陶莹诧异不已。

  她猜到嫌犯或与崔家有关,但为何会有傅大人的亲眷牵涉其间?

  “说是傅夫人的亲生兄弟,县衙的捕快去抓人时,亲眼看见主犯正在折割已死的少年人的残肢,血流了一地,傅大人的小舅子在一旁作画,用的颜料还是……”

  “人血。”

  “总之,场面极其残忍可怖,一个生还者也没有,苦主们也才会如此悲痛气愤。”

  罗威说着,面上露出不忍。

  陶莹沉默了一下。

  傅大人不会未审先判,更不会动用私刑,若嫌犯只是崔氏之人,以傅大人以往的声誉,还有机会安抚民众。但眼下从犯却是傅大人的亲眷,苦主们正悲痛万分,难免对傅大人能否秉公执法产生怀疑,人之常情。此事恐怕不会善了。

  那风言风语也不对劲。

  县衙才将嫌犯抓捕归案,这般涉及至少数十人命,又跨县域的通天大案,照例应有县衙向州府呈报后再作审断,审讯其间如何审慎也不为过。怎么这么快就有风声传出,还传到了邻县?

  不排除有人刻意为之。

  可若是青羽所为,也说不通。

  青羽的目的只是要让傅大人秉公处置崔家人,从而引发崔氏动怒。崔氏权势滔天,不可一世,她也曾多番听闻过崔家溺爱幼子崔琉,那崔琉张性情狂残忍至极,恶贯满盈,犯下的桩桩件件罪行人神共愤,若非崔家公然包庇弹压,崔琉根本不可能逍遥法外,悠哉游哉地活到今日,便是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都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崔家盛怒之下,傅大人难逃一死,傅家所有人也必遭牵连。除此之外,崔家人是在西北地界上出的事,崔氏必然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怒火发泄到领兵护送国师西行的霍平川身上,而丞相府与霍平川是姻亲,霍平川不落好,杜家自然也会受到崔家的迁怒,双方之间的同盟岌岌可危。

  一石三鸟。

  然而案件牵扯到傅夫人的亲属,百姓对傅大人的疑虑剧增,只会致使傅大人举步维艰。出于对百姓的安抚,也出于避嫌的原则,州府极有可能要求傅大人回避此案,另派法曹主审。如此一来,青羽的筹谋反会落空。他成算在胸,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可若不是青羽的安排,又会是谁在暗中放出风声,挑弄是非? 

  “县衙那边情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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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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