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宝光丹气2024-02-09 08:173,324

  寒风从耳畔呼呼刮过,傅诚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霍然转身,便对上一双舒阔的眼眸。

  沉稳坚毅,神采英拔。

  “我不就是逗逗他而已么,三妹可别动怒,当心蛊毒发作。”魏红瑚揭下风帽,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陶莹没有搭话,一手撑着车帘,望向伫立雪中的青年,多日未见,他似乎清减了几分。方才还清冷迷惘的墨眸,一点一点地变得透亮,几乎掩饰不住欢喜。

  一切心意,朗然在望。

  她心中微微一动,启唇道:“连日大雪,四处天寒地冻,道路不畅。傅夫人担心公子回程不便,刚好我来甘州城办事,受傅夫人托付,顺道接你归家。”

  傅诚怔怔地呆望着她。

  “愣着干什么,这大冷的天,还不赶紧上车?”

  魏红瑚不无讥诮地催促道,傅诚从欣喜中缓和下来,这才看清车夫是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陶莹看穿他心中的疑虑,淡淡一笑:“没事的,上车吧。”

  傅诚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牛车前,便见陶莹朝着他伸出手,不过一瞬,对方已然不动感情地将手收了回去。他微微一愣,垂下眼眸,掀袍进入车厢,正要在陶莹对面坐下,面前却陡然突然出现一张大大的笑脸。

  “傅公子,好久不见!不知傅公子可还记得我?”

  傅诚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惊了一惊,背不由得向后仰了仰,登时便感到一只滚烫的手掌扶住了他的背,然而一触即分,快得就像是错觉。

  心头一热。

  她……至少是关心他的。

  “硚子,你怎么冒冒失失的?”

  “我这不是好久没看见故人,太激动了嘛。”李硚也知道到自己凑得未免也太近了些,嘿嘿一笑,急忙向后退了回去。

  傅诚闻言抬眸,这才发现车厢中除了陶莹,另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位正是当初在驿站中遇见的李队将,另外一人看模样,应当也是西北军中人。车厢狭小,如今却坐满了人。

  唇边的笑意失落下去,长睫缓缓垂下,颔首道:“李队将当初对在下慷慨施以援手,在下自然记得。” 

  李硚咧着嘴道:“什么慷慨不慷慨的,顺手的事儿,难为傅公子还记得。”

  “诶,刚才在州学门口,傅公子看起来不太高兴,咋了?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敢傅公子?傅公子不用不好意思,尽管告诉我,回我一定傅公子出了这口恶气!” 

  傅诚摇摇头,将韩笠的事情说了。

  李硚起先很是气愤,准备回头叫上营中的兄弟将那害人的学正好好教训一顿,后来突然想到韩笠投入的正是自家定王殿下门下,竖着大拇指道:“不是我说,我们家定王殿下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最是爱惜人才。要是韩书生真有才华,一定能被我们殿下赏识。当不成进士就当不成,那些个官儿算什么,见天地不是点头哈腰,就是欺压百姓,哪里比得上留在西北自在快活,还能做点实事。”

  杨洪悄悄踢了他一下:“行了,就你话多。”

  将军屡次肃容示下,在外务必低调行事,绝不能提到殿下,更不能给殿下惹麻烦。这个李硚,真是一点儿记性也没有。

  李硚自知多嘴,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之前我查到过。”

  陶莹开口道:“吴进槐的外侄今年参加童生试,但他这外侄花天酒地惯了,胸无点墨,不可能通得过考试。所以吴进槐找到了韩笠,威胁韩笠替他的外侄应考,韩笠没有答应,才会被吴进槐怀恨在心,设计陷害。”

  傅诚皱了皱眉,神色间多了几分气愤。

  朝廷对科考一向管理严格,凡是舞弊,按律当从重治罪。相较之下,各府县的童生试则松散许多,其间关节重重,并非没有可以交通贿卖之处,但一经发现,也是严加究处。韩笠自然不愿。

  可是——

  “吴学正行事如此猖狂,难道就不怕此事暴露吗?”

  陶莹唇边露出淡淡的讥讽:“吴进槐老谋深算,自然算准了韩笠家境贫寒,家中又有一兄长,是为掣肘,就算蒙冤被驱逐出州学,也不敢破罐子破摔,与他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但也正由于吴进槐的自大,韩笠才能捡回一条命。

  “而且后来吴进槐又找了别人替考,他的外侄顺利过了童生试,当上了秀才,与人喝酒时将此事炫耀了出来。”

  傅诚缄默半晌,声音中全是愤懑却无可奈何的悲哀:“这也可以成为呈堂的证词。”

  “他们必然早已打点好一切,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便能将黑说成白。何况到时候只消说一句‘醉酒之言,何必当真’,所有指控便是子虚乌有。 ”

  看出傅诚情绪低落,陶莹笑了笑:“不必纠结,天道公平,或许如李硚所说,韩笠因祸得福,而吴进槐的外侄口无遮拦,早晚会栽跟头呢?”

  她在安慰他。

  她其实未必相信所谓“天道公平”,但仍然愿意用乐观的态度安慰自己。

  傅诚心中一颤,止不住地萌发出暖意。

  旋即想到了些什么,扬眸望向陶莹,语气自责:“我不知道吴学正陷害韩笠是因为吴夫人娘家子侄的缘故,当日在东山寺,我对陶姑娘出言不逊……是我不好。”

  陶莹没想到他还记着那日的事情,坦然道:“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

  “虽然吴进槐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朱家沾着他的光也做过不少缺德的勾当,朱夫人或许从其中得到过利益,但是她未必知道,未必是她授意,也或许她知道,也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知她是否有罪,不知她是否无辜,未审先判,的确不妥。”

  “不过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傅诚微微一笑,低声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和陶姑娘吵一场。”

  陶莹闻言扬眉,迎着对方真挚的目光,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不知今日陶姑娘到甘州城是为何事?”

  陶莹视线落在青年白玉般俊的面颊之上,虽则语气小心翼翼,那双明润腼腆的眼眸,极力克制着情愫,却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期待。

  她静静地挪开目光,正要回答,一旁的李硚抬起下巴向车厢外翻了个白眼,道:“还不是那个谁,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甘州城王胡子家的羊肉面片是本地一绝,非闹着要来吃,害得我们几个这大冷天儿的还得在外面奔波。”

  话刚出口,李硚自觉这话说得不太对劲儿,赶忙找补道:“当然了,傅公子跟她可不一样,来接傅公子散学,我李硚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傅诚低眸谢过,便又听李硚高高兴兴地道:“想当初傅公子和陶姑娘还闹了一场不愉快,我还担心二位之间自此产生什么龃龉呢,万万没想到如今傅公子和陶姑娘交情这般深厚。要我说,这就是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

  “好,真是太好了!”

  李硚不住地奋力击掌。

  末了,用胳膊肘了肘一旁的杨洪:“对吧,老杨头?”

  杨洪本来暗暗想着事儿,听李硚这么一说,心里只想捶爆这小子。

  上次李硚当着将军的面乱说话,害的他一并受罚,他怕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别哪天又跑到将军面前嚼舌根,好容易跟他吐露了实情,这才让他好好闭嘴了一段时间。谁知这家伙毫不悔改,竟然又开始胡说八道,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天可怜见,以后他再也不想跟这家伙一道出任务了,早晚得害死他。

  李硚见杨洪不捧场,“嗐”了一声。

  “这老扬头平时就闷不出声的,没意思,二位别介意。”

  说着搓了搓手,心里十分欢快。

  既然陶姑娘和傅公子能够冰释前嫌,至少说明陶姑娘没有继续骚扰人家,毕竟傅公子生得谪仙一般,他们家将军虽然长得英俊,身材又挺拔,男人味满满当当,但吃不住人陶姑娘就喜欢傅公子这一款儿的。

  不然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么多年,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没见俩人好上?凭白便宜了镇北侯?

  李硚越想越满意,盘算着再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只要陶姑娘记着他的好,不愁自家将军不会更重视自己。

  正搜肠刮肚,却见魏红瑚掀了车帘进来,视线懒洋洋地在车厢里逡巡一圈,而后定在他身上,勾了勾手指:“我累了,李石乔,你去驾车。”

  “怎么又是我?你咋不叫老杨头去替你。” 李硚浑身抗拒,“而且我叫李硚,不是李石硚。”

  魏红瑚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李硚虽然半分不乐意,到底嘀咕着起身,钻出车厢去了。

  魏红瑚就势在傅诚身边坐下,余光瞥见书生皱着眉头向外挪了好几寸,似乎避她如蛇蝎。

  她满不在意地抻了抻胳膊,笑着对陶莹道:“三妹,这才几日哪,怎么我看你和傅公子之间像是生疏得紧?这是吵架了,还是……”

  伸手半捂住嘴唇,貌似十分心痛地道:“还是说,你把人家傅公子吃干抹尽了,却不想负责了?三妹啊,咱们栾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若真是占了人家的便宜,可不能不认账啊。”

  “噗!”

  压根儿没等陶莹和傅诚答话,杨洪率先瞪着眼睛喷了一嘴的唾沫出来。

  还没擦干净,牛车又猛地停下,李硚慌里慌张地扯开车帘,手指颤抖地指着魏红瑚,那架势就差直接在车前横板上跳起来了。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魏红瑚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可是三妹不久前和傅公子手拉着手,自己亲口同我说的。她说,傅公子是她的人,别人绝对不能觊觎。”

  “三妹,我没记错吧?”

  李硚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陶姑娘得手了?

  这样也行?陶姑娘好生厉害!

  不,不对,陶姑娘和傅公子好了,那他们将军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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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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