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
宝光丹气2024-02-23 15:563,285

  余光瞥见来人,陶莹手腕一振,力道陡然缩转,伸手往腰带里一插,短刀回鞘,动作一气呵成,极为利落果断。

  “你来了。”

  陶莹拿起挂在一旁的长巾,一道擦手,一道回身面向来人。正要擦额头上的汗,青年已然步过庭院,走到她身边。青色长衫,面如冠玉,双目清亮,清正温润的面容中带着薄晕,朝着陶莹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取过陶莹手中早已被汗水浸湿的长巾,从怀中拿出一方素色手帕,轻轻地替她擦汗。他眼神专注,动作仔细而轻缓,仿佛擦的不是她的臭汗,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小诚不是才放旬假,怎么不在家中多待一待?若傅夫人问你去何处,你是怎么回答的?”

  傅诚擦拭汗水的手微顿,耳廓羞红一片,低声道:“父亲和母亲大人一向宽松,不曾细问。”

  “陶姑娘答应过,我可以随时来这里见你,所以我……”他抿了抿唇,清润的眉头轻轻皱起,“还是说,陶姑娘不希望我来。”

  陶莹颇为意外地抬了抬眉,一旬不见,怎么觉得他似乎变得娇气了一些?

  “当然不是,只要小诚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笑着摇了摇头,然而傅诚鸦羽轻垂,俊美的面容中仍有轻微的失落。陶莹勾起唇角,牵起青年修长柔软的左手,从袖中取出一只佛珠戴在他手腕上:“小诚是否想问,我是不是也如你想见我一般想见你?”

  “想见。”

  佛珠戴在小诚手腕上刚刚好,佛珠古朴,主人清俊绝俗,二者配合得恰如其分。陶莹缓缓摘下佛珠,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此处,白日练武,心中自然是空白一片,不过闲下来或是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还忍不住想了些其他的。小诚想听吗?是想听文雅一些的,还是直白一些的?”

  “陶姑娘……想了些什么?”

  傅诚心怔忡地跳起来,听见陶莹反问的话,却又愣了愣,只见陶莹微微一笑,神色无比坦然地道:“想亲,想抱,想耳鬓厮磨,还想云朝雨暮,共赴巫山。”

  “我久在江湖,身上的习气重,没那么多规矩礼数,也不服规制,不喜欢猜来猜去,也担心若一时粗心大意,发觉不了身旁人的心思,徒留你一个人苦恼难受。所以,日后不管你有任何想说的,任何想问的,都可以直说,不必有所顾忌。”

  陶莹握住傅诚的手,目光落在他修长柔软的手指上,不知道是他因为在寒风中走了太久,还是体质稍显文弱,他指尖有些寒凉。

  “你今日回程,没有车马代步?”

  “有幸搭上了一位老者的驴车。”

  陶莹本想问难道傅夫人没有给他来回路程的盘缠,而后想到,以傅夫人的勤俭能干,定然是支足了他上学的用度,但文具笔墨,处处都是花销,他待自己俭省,总归能为家中分忧一二。

  “这时节到处天寒地冻,没有车马代步,你一路走回高台,未免也太冷了些。镖局在甘州城里的驻点每日都有来回的镖师和信使,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已经让石叔和他们打过招呼了,每逢州学旬假,你同他们一起回程便好。你的手还要著书写文章,若冻得生了疮,延误了教书育人的重任,岂不可惜?”

  “再者。”

  “你的手很好看,我很喜欢。”

  傅诚白玉般的面颊早在方才陶莹说那一番话时便得红透了,连耳根都在发烫,而此刻她眼中的怜惜疼惜不似作假,心口一热,轻声道:“陶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父亲身负官职,与人交往有诸多不便,我们做子女的也当谨言慎行。”

  石家镖局虽然是江湖人士,但确属商户无疑,而傅诚是一县之长的独子,官商相交,本就忌讳良多,若双方平白走得太近,确实容易落人口舌。

  “是我思虑不周。”

  陶莹不假思索道:不论如何,西北冬日苦长,这才初冬,远没到最冷的时候,你身子单薄,向来还没有完全适应此地气候,体内又有蛊毒,难免更容易受寒邪影响,得多加注意,不能轻忽。”

  “若我得空,亲自去接你。”

  傅诚胸腔中愈发感受到浓浓的暖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方才那一串佛珠是?”

  陶莹牵着他的手走进屋内:“上一次从你那里要回了匕首,我想着重新给你制一件防身暗器,原本觉得男子佩簪最方便,可惜小诚还未曾及冠,想了许久,觉得或许佛珠的式样与你最相衬。关于机关设置我心中已有大概的想法,只是细节处还得再琢磨琢磨。刚好那日在摊贩处瞧见这一串,索性买回来先比对着试一试。”

  “其实我不需要防身,寻常佛珠就已经很好了。”傅诚看着她将佛珠摆在案头,温声道,“只要是陶姑娘送的,我都喜欢。”

  “小诚殊色过人,天资粹美,我难免担心会有不法之徒觊觎,权作以防万一。若是我多虑,那便最好。”

  陶莹一手撑着下巴,低着头沉思。

  佛珠珠身圆润,每一颗佛珠的中心都可藏下机窍,也可以做到轻巧灵便,但她想要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发射出的暗器都绝不会误伤主人,这一点着实有些难。她拿起佛珠在手里仔细观摩,对比着画稿,偶尔落笔稍做修改。

  几笔下去,傅诚突然开口道:“陶姑娘曾给贞娘的袖珍小弩上亲绘纹样,可否也在佛珠上稍做绘饰?”

  他声音里带着点轻轻的恳求,陶莹放下笔,抬起头道:“你是说那一段竹熊抱枝的纹样?”

  “恐怕不太合适。”

  傅诚神色僵了一下,旋即面露惭愧:“是我贪心了。我只是,有些羡慕贞娘。”

  “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陶莹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说不合适,是因为那一段纹路其实是送给十九的。”

  “十九年幼时,有一次吵嚷着要进山捉竹熊当坐骑而不得,又哭又闹了一场,长辈们安抚不住,于是云策亲手做了一个木马,雕成竹熊的模样。那时我也心血来潮,以竹熊啃食竹枝的景象为蓝本,亲手设计了一段纹路,绘于各人当时的兵器之上。”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自然也不会在做在兵器上绘花这样孩子气的事情。

  及至前些日子制弩,想着傅贞到底是闺阁女儿,弓弩一类的东西难免太过刚硬,或许会为她所不喜,不如在弩身绘饰纹路,让它看起来更加精致可爱,这才想起来幼时所作。

  然而一番对话当中,她发现傅贞从未到过蜀中,竟能从她的手绘当中准备无误地辨认出竹熊。何况这一段纹路拟形而非写实,也只有栾家人见过,其余人断然不可能认得。再加上前些日子有人曾见到似乎有在肖似十九的乞儿在高台县中出没,石叔使人在全县内寻找,她也前去帮忙,却一无所获。

  她心中生疑,只是担忧傅贞年幼身小,腼腆怯弱,不好直接贸然询问。只得夜探傅宅,想要通过小诚将此事查清。她和小诚在说话间,正巧发现傅贞和丫头偷偷出门,两人便跟了上去,找到了十九,也才弄清了来龙去脉。

  “情人之间自然得独一无二。我虽然不擅画工,但既然小诚喜欢,或可一试。若实在不行,也能找个画工先画个样子,我再依样刻上去。只要小诚不介意即可。”

  红晕悄然爬上傅诚白玉般的脖颈,眉目秀润而羞敛,陶莹心中一动,看着他的眼睛道:“小诚想要什么样的纹路?”

  略一思忖:“情人之间互赠信物,多是红豆,蒲苇,鸳鸯之类,我对这些东西没太多了解,看你喜欢什么。”

  “鸳鸯。”

  傅诚轻声道。

  “鸳鸯?可以。只是这许多花鸟意象中,小诚为何独喜欢鸳鸯?”

  “因为。”傅诚浓长的睫羽轻颤,鼓起勇气直视着陶莹,“陶姑娘第一次送我的手帕上面,就绣着鸳鸯。”

  “手帕?什么手帕?”

  陶莹疑惑地挑眉,傅诚眸色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即低声提醒道:“我初到此地不久,陶姑娘曾送我一方徽墨,包着墨锭的便是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一双交颈而眠的鸳鸯,还有……陶姑娘的名字。”

  还有另一张手帕,也许作不得赠物,上头的绣诗虽露骨,却也有“鸳鸯”二字。

  而且——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陶莹恍然想起她似乎的确曾送过一方墨送给了小诚。

  当初之所以送墨,一来是她不用着,留着也是在家中吃灰,不如送给真正需要之人,二来那时她看清王开元己其党羽有意想给傅家父子一个下马威,也算是讨了个巧,借着以墨换梨的名头,提醒几分。

  三来,当时她一见他,脑海中总是闪过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甚至因为太过逼真,屡屡让她觉得似乎那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只是她一时忘了罢了,有朝一日终会记起来。虽然她没想过一定要找一个答案,但究竟难忍惊奇,总想印证此事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过那些奇怪的画面,连同着侵扰她两年的梦境,一并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非是她执意不能忘怀,只是这一番际遇,实在太诡异了。

  陶莹低眸沉思,傅诚看出来她完全忘记了,用最低微的声音喃喃道:“我知道陶姑娘当初尚且对我无意,不怪陶姑娘不记得了。”

  陶莹从思绪中反应过来,她的确不记得当时自己是用的什么东西包着墨锭了,是手帕吗?大概是随手从一旁拿的吧。他竟然还收着?

  只不过……

  绣着鸳鸯的手帕,还有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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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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