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
宝光丹气2024-10-03 20:164,789

  “王开元?”

  陶莹转身面向罗威:“在背后挑衅事端的是他?”

  罗威点了点头,肯定道:“是他。”

  “那两个人不经吓,全都吐了个干净。我说怎么觉得他们有些眼熟,他们原是王家偏旁,早就出了五服,家中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也没几个银钱,因此并不受主家的待见,平日里往来也不算频繁。王开元看他二人眼生,私底下给了他们一些小恩小惠,指使他二人在附近州县传扬县衙抓捕疑犯时的场面,要他们将场面描绘得越血腥越好,最好人尽皆知,同时再四处散布主犯身份显贵,而那从犯是傅大人妻舅的消息。若有苦主过来县衙闹事,王开元则让他二人想尽办法在其中煽风点火,怂恿百姓们将事情闹大。”

  “不过那两人也说了,他们除了在疑犯和傅大人身上添油加醋之外,并没有瞎编乱造太多。”罗威顿了一顿,“他们从王开元和黄七那里听到凶案现场的惨状,也被吓得心惊肉跳,留神不安,直做了一夜的噩梦,说是就算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比那更血腥的情形了。”

  陶莹默了一默:“王开元有没有向这二人透露他的目的?”

  “据他们说,王开元忌恨傅大人,在王家内部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这一次王开元给钱让他们办事,就是想让傅大人名声尽毁。”

  确实像是王开元做得出来的事情。

  此前王开元一直试图拉拢傅大人未果,其后因为退田还民一事损失惨重,儿女联姻的请求也被拒绝。王开元本就小肚鸡肠,阴险狭隘,难免对傅大人怀恨在心。王开元希望藉由此案散播消息,既能损毁傅大人的民望,一旦成功煽动百姓聚众闹事,更有极大的机会惊动州府,让州府出面罢免了傅大人的官职,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够将棘手的案子和嫌犯彻底脱手,还能顺理成章地重新掌控高台县,咸做威福。

  只是王开元聪明一世,大约没有细想,百姓与衙门公署发生冲突,地方官与同城武职安抚不力者,俱会被问罪,而且是重罪。他身为县丞,掌管着一县巡捕与治安,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师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教训王开元一顿,让他安分一点?”

  陶莹利落道:“不必,想办法找个人提醒王开元,他这么做得不偿失,傅大人若被问罪,他身为佐官,一样要为县中的动乱负责。如果王开元还有点小聪明的话,也该看明白了,他再兴风作浪,也捞不着半点好处。”

  “好。”罗威信服地道,“那我先去跟那两人说清楚,不许他们再造谣惹事,给傅大人增添非议。”

  罗威走后,陶莹背手在窗口伫立。

  她本以为是魏红瑚为了破坏青羽的计划,故意为之。如果是魏红瑚倒还好办,其目的不过是要让青羽功亏一篑,对傅大人及傅家并无怨怼,甚至对傅夫人几多欣赏,大概点到为止,并不会真的包藏祸心。

  她最担心的是青羽提到过的幕后之人,如果这幕后之人真的存在,上一世操纵了傅家的消失,这一世自然也不会放过傅家。虽则青羽提前将傅家安排到了西北,但傅大人到底是在任官吏,在吏部留有姓名卷宗,傅家其余人的行迹也并不避人,幕后之人若提前预知,追踪到傅家的下落亦是轻而易举。如果是这样,高台县眼下的局面和走向只会愈发扑朔迷离。

  所幸只是她多虑。

  既然在背后生事的是王开元,那么此事后果还算可控。

  傅大人已经安抚住民众,只要州府能够秉公执法,苦主的怨愤不会继续增长,百姓们的疑惧也有望止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傅大人被罢官,傅家尚能够保全。

  至少,暂时能够保全。

  不过此案也着实怪异,傅夫人娘家远在湖州,与傅家并不亲厚,她亦从未听傅诚说过方家人来往高台县的消息。傅夫人的兄弟怎么会和崔家人搅合到一起?还协助崔琉犯案?又正好被县衙的人一并抓捕归案,正好给了王开元向傅大人泼脏水的借口?

  难道又是巧合?

  “笃——”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将陶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沉静的面庞上微微露出几分讶然。

  “方姨?”

  ……

  “镇北侯,你这是何意?”

  霍平川对上魏吉诧异的目光,低声道:“魏公公有所不知。乡民聚众反叛,而官员抚绥无方,按律当斩,至少也是充军。此地已有动荡的征兆,如若处置不当,致使剧变,一旦呈报上去,惊动了上头,咱们恐怕也难辞其咎。”

  原是害怕圣上怪罪。

  也难怪,镇北侯府满门抄没,男丁流放充军,女眷被贬为奴,镇北侯这是怕重蹈覆辙,见弃于圣上,一落不起啊。

  如此庸懦无能,难怪入不得贵妃娘娘及国公大人的青眼,只能一面靠着女人,一面死死攀附着国师才能勉强保持圣眷不衰。这样的朝臣他可见得多了,看着光鲜锦绣的,不过就是个空空洞洞的绣花枕头,徒有其表,根本难当大任。要他看哪,有这样一个毫无魄力的当家人,镇北侯府迟早没落。

  魏吉在心中一哂,不以为然:“一群暴民罢了,若是安分守己,咱家当然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算了;可若这群不法贱民冥顽不灵,一再闹事叛乱,公然对抗朝廷,大逆不道……哼,镇北侯手底下的亲军可都是皇城中的精锐,扑灭这些个乌合之众费不了片刻功夫。镇北侯护送国师,途遇地方官员治下不严,纵贼养患,以至于地方糜烂,境内匪徒潜谋纠结,聚众谋逆,镇北侯于地方惩办涉事官吏,督剿逆贼,实乃职责所在,又哪里值当上烦圣虑,打扰圣上清修呢?纵是圣上得知此事,也只会夸奖镇北侯当机立断,平息匪乱,是社稷栋梁,为国柱臣。”

  “本侯仍觉得不妥……”霍平川眉头紧皱。

  “镇北侯属实太过谨慎了。”魏吉打断霍平川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崔小公子身娇体贵,但凡咱们迟疑一分,让崔小公子在这乌七八糟的地方多受一分的苦,咱们的罪过便多一分。若是贵妃娘娘与国公大人怪罪下来,咱家可担待不起。镇北侯,您心里也得有杆秤不是?”

  霍平川肃厉的面色微微沉了沉,魏吉不顾他作何想法,当即将手一挥,掐着嗓子道:“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废物东西,莫不是觉得咱家人微言轻,把咱家的话当耳旁风?还不速速将崔小公子给我好生请出来,再将这一干人等抓起来,听候发落!”

  禁军首领一时没有动作,一齐看向霍平川。

  “霍侯爷?”

  霍平川紧抿住嘴唇,眉宇间阴晴不定:“没听见魏公公的话吗?动手。”

  “霍侯爷都发话了,还不快动手?”

  然而魏吉话音刚落,却见那油盐不进的本地知县伸手挡在牢房门前,容色愤慨而刚劲,毅然道:“高台县并无为匪不法情事,怎能捏饰大题,架控百姓?二位纵是官职地位高显,却并非法曹赴乡亲查,又怎能滥用职权,擅自带走疑犯?”

  “真是不知死活!来人哪,把他的嘴给咱家堵严实了,若咱家再从他嘴里听到半个字,拿你们是问!”

  “你们不能这样……”

  衙役们拿着铁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知县大人被禁军绑住手脚,堵住嘴唇,随即听到一道谄媚的声音在傅峻呜咽的抵抗中响起:“公公息怒,侯爷息怒!都是那傅知县,不不,都是那贼首行事非法,包庇罪魁祸首,这才连累了崔小公子被奸人诬害,身陷囹圄。”

  紧接着那声音朝着衙役们低声呵斥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玩意儿,还不束手就擒,求公公和侯爷网开一面,饶你们一条狗命!”

  “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也赶近咱家的身!”

  衙役们一惊,纷纷放下铁尺,方才见王县丞不知何时连滚带爬地到了那太监身前,被太监冷不丁地在心口处重重踹了一脚,却还是很快地重新跪直身体,硬挤出一副讨好的笑脸,一面告饶,一面极力奉承道:“公公教训的是,下官忝为朝廷官员,虽嫉恶如仇,然而到底官职低微,为那逆贼欺压已久,敢怒而不敢言。如今陡然见到公公和侯爷这般天上人物,铲奸除恶,伸张正义,心中生出无限敬畏,也再忍不下去,有许多话不吐不快,纵然血溅当场也值当了!下官一片拳拳之心,还望公公成全。”

  魏吉听见他如此自陈,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眯了眯眼道:“你刚才说那贼首行事非法,包庇罪魁祸首,方才连累了崔小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公有所不知。”

  王开元以头点地。

  “别看那傅峻表面上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像是个好官儿,实则他最是居心叵测,自从他到本县上任后,便为害一方,县中百姓苦不堪言。”

  “前事不论,便说此次激变良民,事情起因是县城中出了人口失踪的案子,凶犯掳走数十妙龄儿女,将其活活折磨致死不说,甚至还饮其血肉……唉,凶犯行径实在是残忍可恨至极,百姓冤屈怨愤难耐,只等着有人替他们做主。然而县中人谁也不曾想到,那凶犯竟是傅峻的妻舅!”

  王开元作势哀叹一声,沉吟道:“那凶犯最初被捉拿归案时早已承认所犯罪行,而崔小公子不过是误入,竟也被傅峻不分青红皂白地捉了回来。下官那时便觉得疑惑,屡屡询问于傅峻,却都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故而不敢再多嘴。后来下官才发现,原来早在抓捕之初,傅峻就已想好了对策,他之所以这么做,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包庇妻舅,将罪名都安在崔小公子身上。只要伺机窜改证词,假称他那丧尽天良的妻舅是被人胁迫,并非出于自愿,便可以减轻罪责,最后他再几番操作,便能将人完好无损地救出。”

  “县中百姓也正是知晓了这一出,才会在激愤之下冲击县牢,险些犯下大错。好在下官奋力安抚开解,才使得百姓们暂时还家。下官有失察之罪,愿一力承担后果,还望公公看在百姓们实是被逼无奈的份上,饶恕百姓们的罪责。”

  “照你这么说,那傅峻可是大奸大恶之人。”

  “正是!”王开元忙不迭应和道。

  “可怜崔小公子不过是交友不慎,却要蒙受不白之冤,替人受过。苍天开眼,傅峻万万没有想到,他机关算尽,却不知崔小公子原是贵妃娘娘和魏国公的胞弟,身份显赫,也万万没有料到公公和侯爷亲临营救,在他得逞之前,破获了他的不法盘算。若非公公和侯爷出手根究彻查,只怕高台县的百姓还活在他的淫威之下。”

  “你倒是慧眼如炬。”魏吉留着指甲的尾指掸了掸袖子。

  王开元慌忙抬起头,信誓旦旦地道:“下官自知这半年来屈服懦弱,无异于为虎作伥,不配受人信任。但下官所言句句为真,绝无半句虚假!公公和侯爷大可问问捕头黄七,当日便是他率领县中衙役前往抓捕凶犯,如若下官口中有半句为假,但凭公公处置。”

  不待魏吉开口,黄七当即膝行几步,整个人贴在地上,浑身战栗着道:“是是,王县丞所说句句属实,属下可以作证!”

  魏吉精明的双眼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忽然仰天大笑,拊掌道:“好,很好,此地官员残害百姓,糜烂地方,幸亏有镇北侯当机立断,惩办不法,还民公道。此地也幸好还有你二人这样的忠直之士,虽然官职不显,但一心为百姓,为朝廷,忠心可嘉。”

  “你如今只是个县丞是吧?”

  王开元大吃一惊,连忙点头答道:“回公公,下官不才,任高台县丞数十年有余。”

  “想来正是因为你太过愚直,不懂得巧言令色,讨上峰的欢心,才多年没有升迁。咱家虽然欣赏你,可惜只是一个太监,没有升任官员的权力,不过咱家不乐意看着忠臣埋没,只消等回了华京,咱家定然会将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原原本本地禀告给贵妃娘娘和六皇子,请他们做主,好好嘉奖你一番。”

  魏吉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镇北侯,依您的高见呢?”

  “何必这么麻烦?既是忠直耿介之士,自然不应被埋没。横竖高台知县下狱待审,地方不能一日无首,不如本侯修书一封,具情告知甘州知州,让他下令使这位王县丞暂代知县一职,再呈报吏部,由吏部下达正式委任的文书便可。既名正言顺,也不会寒了忠臣和百姓的心。”

  “如此甚好,还是霍侯爷想得周到。”

  “多谢公公,多谢侯爷!公公和侯爷的大恩大德,下官永世难忘!”

  王开元闻言喜出望外,不住地叩头谢恩。

  魏吉满意地拍了拍霍平川的肩膀,霍平川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冷地瞥了王开元一眼,直刺得王开元头皮发麻,却只能若无其事地维持着喜形于色的笑脸,伏地再拜。 

  魏吉没注意二人的眉眼官司,又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禁军从牢房中回来复命,又怕此时发作惊扰了崔小公子,于是忍着火气催道:“怎么回事,去了这么半天,怎地还没有将崔小公子请出来?”

  说着,却忍不住使劲拍了拍大腿,暗道自己今日莫不是被那该死的县官气糊涂了,崔小公子本就是在他手上丢的,他看护不力在前,眼下竟还指使他人代自己进监牢寻人,简直是罪加一等。若是有人将风声传到了娘娘耳朵里,他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当即将身上的狐裘披风取下,颤颤巍巍地道:“崔小公子含冤入狱,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来人哪,前头带路,咱家要亲自去接崔小公子。”

  他擦了擦眼角适时涌出的泪,神情凄惶不已,却见领命前去搜寻的禁军头领从牢房中快步走出,抱拳跪地道:“启禀将军,崔小公子他……”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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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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