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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光丹气2023-05-29 21:593,280

  傅诚将案情厘清,当即去往前面的县衙,将所有事情告知傅峻。

  傅峻连夜处理政务,累倒在案牍中,因记挂着政务,只睡了个把时辰,便又惺忪着眼睛醒来。一抬眼,便看见儿子被当差的衙役领着,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

  待傅峻从儿子口中得知这桩情节恶劣的要案,眉头也紧紧皱起,问清春雁姐妹所在,戴好官帽,唤来文书,便随着儿子大步往回走。

  待父子二人快步回到居所,天色已经大亮。春雁和秋雁拜过傅峻,由秋雁出面将傅峻的问话悉数回答,文书也将案情全数记录下来。傅峻看着姐妹二人再明显不过的伤势,心中重重叹息,立刻吩咐候在一旁的衙役立刻去招集县衙中所有壮班捕快,并将仵作召来,准备开棺验尸。

  秋雁作为首告,傅峻将她带回县衙,又命人将春雁送到仁心堂医治。临走前,将儿子叫到一边。

  “父亲是有什么话想告诉儿子?”傅诚微微有些疑惑。

  傅峻道:“我知道你与梁家素无来往,救这二位姑娘出梁家的人另有他人,此等义举,为父理应上表朝廷寻求表彰。”

  傅诚摇了摇头,答道:“父亲明察秋毫,此事的确超出儿子的能力范围。可,救人之人不愿袒露姓名,儿子答应过她,不会对外说出。”

  傅峻欲言又止,振了振袖子,道:“爹不反对你同江湖人士往来,只是朝廷与江湖泾渭分明,江湖中人事庞杂纷乱,鱼龙混杂,有时朝廷也不好过多干涉。诚儿你切勿卷进江湖内部私斗倾轧之中,若与江湖人结交,其人一定要通情达理,明辨是非。”

  傅诚明白,前一次冒婚案,他忽然提出要为李家辩护,父亲心中早有疑虑,本着信任并没有多加过问。这一次春雁和秋雁能从重重看守的梁家脱困,找到他这里,只要稍加思考便能知道,寻常人难以办到,只有身负武艺的江湖中人才有机会实现。

  想到那道英拔出众的女子身影,他微微红了脸,温声道:“还请父亲放心,诚如父亲所说,她……的确是个侠肝义胆,光明磊落的人。”

  傅峻看着儿子的模样,眉头一展,微微笑了起来:“我儿一向眼光甚高,能得我儿如此评价,想来必定人品出众。甚好,甚好啊。”

  说罢,又捋了捋美髯:“既然那位朋友如此信任于你,你便快去同人家报个信吧,别让她等着急了。”

  傅峻走后,傅诚回到房中。

  那一枚骨哨正静静地躺在桌上,小巧玲珑,肌理光滑,一看便知被主人精心打磨,此刻晨光熹微,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彩。

  骨哨底部,则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微小的“莹”字。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在物件上署名。

  傅诚脸烧得厉害,指尖一碰到骨哨,仿佛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也烫得出奇。缓缓将骨哨放在唇边,对准哨口轻轻吹了一吹,耳根却不知为何早已红透。

  三声哨音相继落下,那道身影却并未出现。

  他微微垂眸,捏着骨哨的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下一刻,忽然听见一道沉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你找我?”

  蓦然转身,便看见陶莹背着光倚靠在门边,束腰长腿,体态风流,只是浓烈的眉目间沉稳从容,没有分毫散漫不羁,愈显其英姿飒爽,气度旷远。

  “方才见到卖早点的担子,想着你忙碌一夜,定然饥饿,所以买了一些包子,这才来迟了,还望小书生勿怪。”

  陶莹扬了扬手中的油纸包,向右放在桌面,“不知你爱吃什么馅的,我便自作主张买了牛肉馅的,暂且将就吧。”

  傅诚眼帘低垂,目光落在门沿,那女子就站在那一条看不清的界线之后,不曾逾越。

  柳先生说过,像她这样的人,看似有情,实则无情。所以,她……对谁都这么体贴,也把握着如此恰当的分寸么?

  陶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担忧梁家的案子,杨眉道:“事情紧要,但也不耽误吃饭。你不是有事找我,咱们边吃边说。”

  傅诚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包子轻轻地咬了一口,的确很香。

  陶莹久在江湖,习惯吃饭快,见对方吃得慢条斯理,仪态闲静清雅,心道傅大人虽然廉明,脱下官服,言行举止却更像寻常百姓。而小书生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名门望族的风范,大概是受到其母的影响。

  如此说来,傅夫人不仅国资天色,也当仪态万千才对。传闻中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最后冲破藩篱,喜结连理。

  可是,江南闺阁之中规矩重重,多少女子未嫁前只能待在小小的阁楼之上,就算出嫁成婚,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一些的囚笼而已。若以傅夫人的家世,规矩只会更严苛,当年又怎会遇见落魄不得志的傅大人,与其私定终身呢?

  只是这到底涉及别家隐私,陶莹无意探询,很快拉回思绪,等傅诚用完早饭,道:“我看见傅知县将秋雁带回县衙了,想来之后便是开棺验尸,只要仵作得出的结果与秋雁所的状告一致,接下来便是开堂审理,此番人证物证具足,想必梁家翻不起大花样。”

  她秀眉一蹙,接着道:“不过,梁家和王家是姻亲,倒得防着点王开元及其手下的人,免得他通风报信,或是从中做手脚。”

  傅诚好看的眉宇也微微皱起:“父亲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已经事先派人守住了城门。所有人证,父亲也已经调派人手保护了起来。”

  “据我所知,县衙中有许多人都是追随王开元的,傅大人总也得提防一二,以免反受掣肘。”陶莹略一颔首,忖道。

  “陶姑娘不必担心。父亲早已察觉县衙中人心不齐,已然暗中着手整顿。”傅诚神色有些惭愧,“我也是自上次李家一案后,同父亲谈话,才知道。”

  “傅大人果然慧眼如炬,考虑周全。”

  陶莹她本来担心傅知县刚来不久,压不住下面的人,因此方才她在外面碰到外出买菜的柳叶时,特意交代柳叶去一趟石家镖局,捎话给罗威,让他带几个兄弟守在梁家周围,以免梁家得了风声逃跑。

  不过,她本也无意干预傅大人断案,既然傅大人早有安排,这话便不必告诉小书生了。如今看来,傅大人不仅廉洁奉公,更是才能干练,高台县能得如此一长官,当真是百姓之福。

  陶莹看出傅诚羞愧于自己一直被蒙在鼓中,迟迟没有发觉父亲在县衙中的境地,扬了扬唇角:“你不必介怀,傅大人毕竟资历深厚,而你年纪和阅历都尚浅,便已经卓尔不群,只要多加历练,假以时日,一定能如你父亲一般能干。”

  她目光坦荡,夸赞得也坦荡直白,给人一种亦师亦友的感觉。傅诚心头一撞,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她正经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提点,所有的体贴和分寸,都像是只把他当作……

  孩童。

  傅诚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子,抛开杂念,道:“其它情节疑点都已理清,唯独有一点。”

  关于替冬雁收敛尸骨的人,春雁姐妹并不知情。冬雁为人最为温柔和善,在被梁母指给儿子当通房之前,在梁母的院子里有不少走得近的仆妇和丫鬟,包括与她交好的春雁,能说出冬雁旧姓的就有三四人。

  冬雁的坟茔出现在义冢,那么一定是有人冒着被主家发现的风险,想方设法将冬雁的遗体移挪了出来,使其远离梁家请人设下的刻毒的法阵,能够安稳长眠。

  若能找到此人,便也多了一位人证。

  傅诚说完,陶莹忖了忖道:“替冬雁收敛尸骸的,应当是位女子。”

  “女子?”

  “是。梁夫人在本地是出了名的严妻,不许丈夫纳妾,虽然未果,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却又惧怕婢女勾引丈夫,因此看管内院极严,甚至不许婢女们与外院的男仆往来,一旦发现,立刻发卖进下九流的场所。因此梁家的下人无不谨小慎微。冬雁在梁夫人手下做事,定然恪守梁夫人的规矩,不曾与男子往来,所以替她收敛遗体之人,一定是位女子,且就在梁夫人院中。”

  “你若想将人找出,从此着手即可。”

  “待梁家有关人等归案,再着手也不迟。”傅诚颔首,静静地吁出一口气,“男子之间素有刎颈之交的说法,原来女子之间若有金兰之谊,也不遑多让。”

  除了冬雁,春雁和秋雁也是如此。

  他适才从二人口中得知,二人也并非亲生姐妹,只是从小被同一个牙人收买,几经转手,恰巧始终在一处,后来又被一同卖进梁家,两人孤苦无依,不由得相依为命,感情竟比亲姐妹更亲近,争相付出,甚至愿意为了对方付出性命。

  “生而为人,本质并无差别。”

  陶莹语气轻描淡写,目光却无比清醒:“世人都以为女子生性软弱,心量狭窄,没有能力去探索天地之大,宇宙之阔,更没有能力去心怀苍生,开疆辟土,扶危济困。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无法挣脱的束缚、如影随形的贬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绝大多数女子信以为真,奉男子们制定的规则为真理,自觉低人一等,自甘困宥于一方小小宅院,以丈夫的疼爱、子嗣的繁衍、容貌的维持为毕生所求。男子占有权势、财富、官职,女子以成为附庸来分享他们从指缝中漏出的利益。哪怕女子分享到的利益不过九牛一毛,在男子眼中,莫不是天大的恩赐,需要三叩九拜,顺从以极。顺之者未必昌繁,逆之者却必定惨遭打压,永生永世无法抬头。”

  “男女如此,贵贱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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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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