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
宝光丹气2023-05-29 21:573,245

  阴风阵阵,冷气森森,呜哭声从四面八方幽幽缕缕地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周媒婆睁了睁眼睛,五官皱成一团,又浑身颤抖着闭上,绝望中,口中不停地默念“大慈大悲观世音”,或是“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有人走到她身边蹲下,重重地往她脸上拍了几下,恶狠狠地道:“哟,这婆子作恶多端,还想求菩萨和天尊保佑?”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道:“西天不收恶人。不过么,生前若是大善人,也不必来我这阎罗殿报道。也许正是因为她在人间作恶太多,阳寿尽了不算,魂魄也结恶果。既如此,也便不用称善恶,选道投胎了,直接架去油锅,烧了吧。”

  “遵命!”

  周媒婆眼皮动了动,一下子爬起来,整个人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牙齿打着寒战,结结巴巴地喊着“阎王爷饶命”。

  磕头的间隙,余光瞟到两个面色惨白,口吐长舌的鬼差,不是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又是谁?

  正前方,站着两个手持金瓜铁锤,青面獠牙的判官,中间一人正襟危坐,面前摊着一本册子,背着光,看不清脸,面貌却并不怎么恐怖,长袍方冠,双足着靴,看得出只是青年男子的模样。

  周媒婆还想要抬头再看一眼,却被旁边的黑无常突然一把拎起后脖领子,凶狠地龇着牙,露出一张血盆大口,长舌上还往下滴着血。

  她登时吓得满头大汗,连忙趴下身,死死闭住眼睛,不敢再看,大气也不敢喘。

  是了,都说十殿阎王,却不全是豹眼狮鼻的吓人模样,当中也有白净清秀,也有身穿战甲,仪容威整的。

  十殿阎王分管不同,脾性也不同。眼前这一个矫健英武,仪态非凡,气势也摄人,也不知到底是哪一殿的阎君。若是个慈悲为怀的,可就谢天谢地了。

  那阎王翻着簿子,声音无悲无喜,却无端叫人发怵。

  “堂下亡灵,生前姓甚名谁,何时生辰?”

  “回阎王爷,民妇姓周,周德妹。”

  簿子的声音沙沙簌簌,周媒婆心里发慌,赶忙将生辰报上。

  便听阎王叫来判官,似乎是在摇头:“不对,生死簿上明明写着,这临泽县的周德妹阳寿未尽,还有一十二年的活头。生死簿定人生死寿命,此乃天意,断不可更改违背。这是怎么回事,鬼差勾错魂了?”

  其中一位判官躬身秉道:“尊座,周德妹的确阳寿未尽。但是她生前害过一女子,那女子含恨自尽,死后不肯投胎,成了孤魂野鬼,缠上了周德妹。又因那女子怨气冲天,周德妹被她缠上,阳气被吸尽,这才被两位鬼差勾来了地府。”

  周德妹心猛地悬起,便又听阎王道:“那女子是何人?”

  “甘州高台县李家堡,李月兰。”

  周德妹陡然睁大了眼睛,磕头如捣:“阎王爷,民妇冤枉啊!民妇从未想过害死李月兰哪,她可是自己死的,与民妇何干哪?还请阎王爷恩准民妇还阳,或者,或者令民妇投胎到善道,投身到个好人家,也行……”

  “不亏生前是媒妁之人,果然生了一张巧嘴。”阎王翻书的手顿了顿,语气冷下来,“生死簿定人生死,也载人每一世所行之事。事无大小,不分长幼,悉数记载。周德妹,你当真以为本座好糊弄?”

  黑无常跨上前,急声道:“我看这婆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满嘴喷粪,送去钩心喂蛇算了。”

  周德妹吓得肩膀一抖,急忙摆手喊冤。

  这时,另一判官道:“范爷莫急,咱们尊座一向心软慈悲,从不轻易罚人,只要座下亡灵诚心悔改认错,也不是没有从轻发落,改判善道的先例。

  这周德妹既然喊冤,不如让李月兰前来对质。”

  继续向阎王秉道:“李月兰虽然含怨,但是她自陈大仇已报,再无挂碍,自愿跟着两位鬼差回来,听判投胎。”

  “可。”

  不多时,黑白无常将李月兰带了上来,依旧是一身宽袖白衣,黑发覆面。

  那李月兰一到,顺势便跪了下来,俨然弱不禁风的白莲模样。

  本来周德妹一见她,紧张得瑟瑟发抖,此时但见李月兰半跪半卧,像是故意露出好一副细腰翘臀,虽是凄凄然地哭着,长袖却抛得人眼花缭乱。

  她吃了一惊,寻思着以前见过的李月兰温顺老实,怎得当了女鬼,反倒妖里妖气起来?

  “看什么看?奴家以前做人时被你这老妖婆欺负,如今做了鬼,难道还要被你欺负吗?”

  李月兰长袖摔在周德妹脸上,超身段越发柔弱起来,哭哭啼啼地道:“阎王爷殿下,奴家生前正是为此毒妇人所害,无处申冤,这才含恨上吊,成了个吊死鬼呐!”

  周德妹不禁打了个冷颤,人间的女子尚且费尽心思勾搭高门郎君,这阴曹地府的女鬼自然是想攀附阎君。天上地下,不就这么个理儿么?

  当即喏喏道:“阎王爷,民妇只是为李月兰保了一桩亲事,其余的,民妇可什么都没做过呀。”

  “什么都没做过?”李月兰冷笑,嗓音尖刻,“你来我家保媒,说要许我一个好人家。你说得天花乱坠,奴家和家人都当了真,谁知嫁了过去,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你当初让奴家相看的人家,而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恶人!”

  李月兰说着,爬到阎罗的革靴边,呜呜地哭起来:“阎王爷殿下,奴家被那梁子辉折磨得好惨,浑身没一处好肉,奴家的父母家人也受尽屈辱。奴家实是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这条不归路,您可千万要给奴家做主啊……”

  “周德妹,李月兰所控之词,是否属实?”

  周德妹感到阎王两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重千钧,黑白无常等得不耐烦,作势要捉她下油锅。

  她身子发软,瘫倒在地:“主意全是梁子辉出的,老婆子我充其量只是从犯,你怎么不去害他,单单害老婆子我一个?还有……还有梁木匠,你怎么不去害他们?”

  李月兰愣住了,前方再次传来阎王冷静的声音:“善恶有报,诚心悔过亦是善。李月兰擅取凡人阳元,违逆天意,理应堕畜生道,好在迷途知返,没有铸成大错。判,重投人间道,一世自苦以赎其罪。”

  “至于另外二梁,待寿命尽了,捉拿来我地府,合当永堕地狱道,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话罢,李月兰当即感激得涕泗横流,抱住阎王的大腿,发誓来生当比丘尼当道姑,一辈子为阎王殿下念经祈福。

  一直没说话的白无常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反被黑无常瞪了一眼。阎王挥了挥手,一位判官便将李月兰带了下去。

  阎王目光重新投向周德妹,周德妹浑身一颤,立刻以头抢地,苦苦哀求道:“阎王爷,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只阎王爷给老妇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

  这一堂阎王会审,周媒婆将所有事情倒了个底朝天,将梁家是如何找到她,如何教她勾连木匠家,又如何欺瞒李家,此间种种情形,全都吐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以为自己进了阴曹地府,吓得狠了,唯恐阎罗王在善恶簿上多勾她几笔,判她去无间地狱,不仅将她协助梁家冒婚的勾当吐了个一清二楚,还将涉及的其他几桩保媒骗婚之事也一并交代了。

  她专门挑过,那几家都不是临泽县本地人,且都是老实敦厚、不擅交际的人家,女儿们也要么是实心眼,要么内向温顺,容易拿捏。

  总之,一旦被周媒婆盯上,自有一番花言巧语,装腔做作,三分真七分假,哄得对方深信不疑,以为她上门来替说亲的都是些踏实善良的好人家,好儿郎。直到嫁了女儿,才发现男方家实是虎狼窝。虽然这几桩骗婚并不高明,远不如梁家冒婚计划周密,但因为种种原因,那几家人最后全都选择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气吞声了事。

  本次的罪状,陶莹亲自操笔,一应陈词简洁明了,又有周媒婆本人的画押。她仔细过了两遍,没有什么疏漏,于是合拢收到怀中。

  颔首道:“今日忙活了一宿,大家辛苦。这次咱们从媒人这一薄弱处突破,有了这封认罪书,明日便可呈交高台县衙,同时一并将媒人周德妹,以及她供出的梁家给她的赏金一并绑去。李家也已经拟好一纸告词,到时一并呈交,人证物证俱全,不怕县衙推脱没有证据,不肯受理。”

  “至于临泽县这几桩,我暂且留下,这两三日便跑一跑,看他们是否愿意告官请离。”

  “小虎子。”

  小虎子穿着白无常的衣服,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从扮成黑无常的十九身后站了出来,显然前两日的愁云已经一扫而光。

  陶莹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明日待你们回了高台县城,你先回家,免得杨掌柜生气,又要教训你。你表姐那里,十九自会去送信,你不必担心,只需安心等待结果便可。”

  小虎子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一般。

  陶莹又道,周媒婆住的地方虽然偏僻,周围不远处却也有几家住户,夜深人静,他们这么一闹,不好说有没有邻居听见。

  于是让众人帮忙将此地恢复原样。以免待四邻天亮来查看,看到这满地狼藉,徒生事端。

  在场众人都高兴起来,一夜忙活有了结果,李月兰不日就能脱离魔窟了。

  突然,一个清瘦的人影挣脱着站了出来,容色无比坚定,坚定中又显露出几分失望。

  “这份认罪书根本不合律,不可能被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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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成未来权臣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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