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试图拽开猫儿,可猫儿却仅仅地拉住了方剑持不放。陈瀚荫看着烦心,“方剑持,你把她摁住。”
方剑持只是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行动。一旁的郑嘉年和陆焕生立刻上前,去将猫儿拽开,方剑持突然一把推开了两人。
“陈先生,这样的审问根本毫无意义,她就算说出了什么有利于案情的话,也是屈打成招,未必是真。”
陈瀚荫突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方剑持竟然真的会顶撞自己。他颇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方剑持,眼神中似乎还有几分欣赏。
一旁的赵一鸣拿着烙铁狠狠地敲在炉子上。
“方队长!你忘了上级命令了吗?你就是这么配合陈先生调查的?”
方剑持将猫儿护在了自己身后,“我用我的方法,一样可以查明凶手,给陈先生一个交代。”
见方剑持态度如此生硬,赵一鸣顿时从腰间解下枪,对准方剑持。
“方剑持!我这就撤你的职!”
而方剑持也不甘示弱,拔枪对准了赵一鸣。
“你没这个权力!”
两人僵持了片刻,一旁的陈瀚荫突然冷冷笑了起来,“赵副官,方队长,都是为党国效力,何必闹僵呢?方队长,你既然有信心查明——”陈瀚荫看了一眼表,此时是午夜一点四十。“我给你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三点整——无论是李唐,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你顺利把凶手带到我的面前,我就放手让你结案,绝不干涉。”
陈瀚荫说着挥挥手,让赵一鸣将枪收起来。
方剑持这才也收起枪来,他知道一个小时之内找到凶手,绝对是难如登天,可这样至少还能争取到一个小时的转机。
“那就希望陈先生信守承诺——这一个小时之内,不要随意伤害任何人。”
祝福集结着十几名稽查队队员在站台外等着,见方剑持从站舍出来,立刻上前汇报。
“队长,陈瀚荫的那个副官不许我们继续搜查了。我说这车站里被日本人布置了,他说我们是故意危言耸听,具体情况,他们自己会调查。”
方剑持点点头,“我都知道了,让兄弟们去休息休息吧。”
祝福一脸不甘,可看到方剑持似乎有难言之隐,只好整队让稽查队先行解散,去候车室内休息了。
人走之后,方剑持发现,熊鹏飞正也站在站台一角,闷头抽着烟。
“我本想去西货厂调查一下那辆运煤车的情况,可陈瀚荫的人现在都守在站台两侧,任何人也不让通行。”
“我去跟他们说。”
“没用的,陈瀚荫显然是要架空你。他现在就在试探你,听话,就留着,不听话,随时就能撤掉你。”
方剑持不相信,往站台东侧的“巡警”那里走去。
“我是稽查队总队长方剑持,要去西货厂进行调查,请你们放行。”
几名“巡警”全然不为所动,“抱歉方队长,我们直接听命于刘局长和陈先生,他们不许我们对任何人放行。”
“你们知道总队长的级别吗?你们小小巡警敢抗命不遵?”
“巡警”们一动不动,随时有提起步枪阻挠方剑持的架势。方剑持气不过,几乎就要召集稽查队下属来了,熊鹏飞急忙拉开了他。
“老方,硬碰硬,没你好果子吃。”
熊鹏飞说,他有个好办法。陈瀚荫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有一份顾忌。
方剑持问是什么。
熊鹏飞答道,“学生。”
候车室内,冷得一片寂静,炉子上的水壶都已经结成了冰,乘客们将马灯聚集在了一起,围绕着马灯感受着这微弱的温度。他们纷纷从行李中拿出了最厚实的衣服,将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不再议论,也不再期待,只是麻木地等待着。
关宝宝冻得瑟瑟发抖,抱着一盏马灯,恨不得将自己身子都贴在上面。郭春华一身貂皮倒很是能抵御严寒,她看关宝宝手都冻紫了,轻轻踢了踢他,“你现在还有功夫杀我吗?”关宝宝瞪了她一眼,说不出话来。
“要是冷,就到妈怀里来,妈不杀你。你死了,妈没法带你回去交差了。”
一旁的关宝来低声冷笑着,“春花,你何必这么好心,这小子杀了你家当家的,让他冻死得了。提着脑袋去交差,也是一样的。”
“别提那死鬼了,早死了倒好,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老娘现在这当家的人倒是不错,只可惜……”郭春华低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关宝来在旁冷笑着,闭目盘腿,似乎在练着什么静心御寒的功夫。
林宝从站舍取了仅剩的几条棉被分发给了几位女士,郭春华立刻将被子给了关宝宝。徐暮明迫不及待地钻要跟郑青云分享被子,郑青云将整条被子都给了她,说自己不冷。梁丽珍不管不顾地抢走了一条,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独自蹲在一旁,金爷让葛顺去抢靓丽真的被子来,葛顺便去拿仓库的事儿威胁,将梁丽珍的被子抢走了。楼不工满身肥肉,丝毫没有冷意,却饿的团团转,不停地问林宝厨房可还有吃的,林宝说厨房的东西现在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最好都别再动。郑青云从包里分了块面包,给了楼不工,楼不工虽然嫌弃那面包又干又涩,还是狼吞虎咽给吃光了。
高德友和郭走八、孙大头三人从仓库里找了些从货箱上拆下的木板,将炸毁的进站口大门拿木头钉上了,仅留了个只能供一人进出的口,又临时拆下了值班室的门板做门,抵在那里以抵御些许寒冷。
方剑持和熊鹏飞一进来,那门板被两人踢开,一股寒流立即吹进来,冻得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都怨恨地看向两人。熊鹏飞急忙将门板卡回去。
方剑持来到那群学生面前,将正在昏睡的王天佑和贾云龙叫醒了,“
方剑持走到王天佑面前,“是你刚说想去西货厂取煤的。”
王天佑警惕地和贾云龙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再这么下去,人就要冻死了,我可以为你们作保,从货厂借些煤来烧。”
贾云龙顿时满脸惊喜,不有地看向胡芝芳。
“真的吗?!”
王天佑还是十分警觉,“为什么,你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只不过现在那位陈先生让人彻底将站台封锁了,连我都不许放行,你们学生人多势力大,去和他们说说,他们不敢动你们。”
王天佑却冷笑一声,没有接过,“哼,我以为有什么好意,原来是拿我们当枪使。”
熊鹏飞突然“啧啧啧”地从一旁走过来,一把揪起王天佑的耳朵。
“我说你小子,之前就你们几个嚷嚷得最凶,现在让你们去取,你们又在这儿叽叽歪歪?”
王天佑一副不服输的神情,“这里这么多人,大家都冷,为何片偏让我们去?”
“反正我还能撑,要去你们去。”一旁的徐暮明裹着被子叫道。
贾云龙环视一周看下来,就他们几个学生最不抗冻,他大叫着跳起来,“王天佑你个缩头王八,你不去我去,我要冻死了!”
“我和你们一起。”耿炳文也跟着起了身。
见到老师也一起去了,王天佑和刘鹤都只好一起跟了上去。
站台上的巡警原本也要阻止几人,熊鹏飞告诉巡警,目前天津有上百号学生在车站外等待着影院站内的学生代表,倘若学生们出了事,外面必定发生更大的动乱。巡警听了也不敢做主,立刻去请示陈瀚荫。陈瀚荫知道一二九余温未过,也怕学生把事闹大,便让那巡警跟着几人一起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