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陈先生(上)
李斯坦2024-03-31 20:102,565

  一个面如刀切,眼窝深陷,头发凌乱的青年男子,正坐在行刑架面前摆弄着一只烙铁,他穿着军裤军靴,上身敞开的白衬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斑,而那烙铁烧得通红,和潮湿的空气碰撞着,发出嘶嘶的声响。衬衣男子勾了勾手指,原本守在门口的一名二等兵走了过来,衬衣男子让他把皮靴脱下来,二等兵看着那烙铁上火星飞扬,微微有些犹豫,这是冬至才发的军靴,是他当兵以来领到的最心爱的行头。

  衬衣男子看出他的迟疑,于是扬起手,便径直将那烙铁按在了那只崭新的皮鞋尖上。一瞬间,一股焦胡味带着灰烟就弥散开来,二等兵顿时烫的大叫了一声,但看到衬衣男子的眼神,他只能强行地忍着痛,眼泪止不住地向下落,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脚上的皮,已经和皮鞋的皮子融在了一起。等那只烙铁彻底冷了,他已经满头大汗。

  衬衣男子似乎有些失望,将烙铁扔到了一边。他冲着二等兵摆了摆手,让他下去,给自己端一碗炸酱面来。

  等二等兵离开,他坐直了身子,活动了活动筋骨。

  “你知道,人身上哪个地方最敏感吗?”

  他转过头,看向此刻被绑在行刑架上的、一个勉强还能看得出是个“人”的男子——他赤裸着上身被钉在墙上,身上蜿蜒着暗红色的血痕,他的眼耳口鼻处,血仍在不住向外涌出,可他胸膛仍微弱地起伏着。他身边扔着一根皮绳,绳子上绑满了铁钉,钉子上沾着血肉组织,是这赤裸男子的。

  几人所处的地方是中统天津行动区特别行动办公室地下的一间隐蔽的小室,如今有一个专属的名字——问询处。这里配备齐全,除了各种新颖的“问询”道具之外,还配备了几间用于关押的暗室和一间通向外面的休息室,即停尸房。当然,这里的一切改造,都是为了方便这间办公室的主任随时问询,获取信息。

  “十指、牙齿和下体。根据西洋解剖理论,这几个地方有非常丰富的神经管线,能对人体产生极其强烈的同感。”

  衬衣男子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着对面,像是在欣赏一件优美的作品。

  二等兵敲门回来,将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摆在了他面前。面旁还放了个小碗,里面放着许多已经剥干净的大蒜,这是他一向吃面的习惯。

  衬衣男子拿起一瓣蒜,指甲慢悠悠地在蒜瓣上摩擦着,尽量连一丝碎屑都不留下。随即,就着面,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刚吃几口,他脸色突然凝住,筷子往桌上一拍,整个碗连同面,“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硬。”

  二等兵如临大敌,满头冷汗,立刻扑上去,从地上捡碗捡起,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于是衬衣男子又将兴趣转回到了行刑架上。

  “你自己选吧——指头、牙齿,还是——那活儿?”他说着起身走到了那浑身是血的男人身边,从架子上拿取了一只钳子。他两手抓着钳子活动了活动,做好了准别。

  浑身是血的男人紧咬着牙关,只是瞪着他,一言不发。

  衬衣男子用手轻轻扣了扣自己的牙齿。

  之前那二等兵立刻听话地走上前来,拿起一根铁棍,撬开了那男人的嘴。他此时手脚出奇地麻利,全然没有之前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衬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提起钳子就往那人嘴里塞了进去,那人急促地呼吸着,死死地咬住钳子,不让钳子继续往里伸进去。二等兵见着架势,急忙双手齐上,使足力气掰开他嘴,那生锈的金属趁机伸进了他喉咙最深处,钳住了他最内侧的一颗槽牙,衬衣男子双手使劲压住钳柄。没一会儿,衬衣男子便满头大汗。

  “奶奶的,这么结实?!”

  他松了松手,歇息了片刻,将衬衣袖子向上挽起,再鼓作气。他能感受到那满身是血的男人在跟他较劲,他的钳子使不上力,令他心烦意乱。

  他一脚狠狠往带血男人的会阴处踢了过去,随后,那和他抗争的咬合力便弱了下来。他屏息凝神,一颗完好的后槽牙就这般硬生生地从对方的后床根强扯了出来。出来时,血又溅在了他的白衬衣上,他已经不在乎了。

  “呼——”他松了一口气,拿起那颗后槽牙打量了一番,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接过二等兵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汗,让二等兵继续。

  于是这番操作,又重复了许多次。

  小室内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声到了后来,已经嘶哑地几近无声,那满身是血的男人已经双眼翻白,面如死灰,几乎随时晕厥。

  衬衣男子手也酸了,他累得一屁股又坐回了行刑架对面的凳子上。二等兵及时地将一碗新煮的炸酱面端了过来。衬衣男子用筷子勾了一块头放进嘴里——恰到好处。他端起碗来,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他吃面的样子像是饿极了的野兽一般。

  没几口,一碗面都吃光。他端起旁边的杯子,喝水,漱口,轻轻擦干嘴边的面酱,又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体力得到了恢复。

  他又站起身子往行刑架走了过去。

  “你就快说吧,有我在,你还能享点福气,万一等陈先生来了,才真的有你要吃的苦头呢。”

  那男人将满口的血和着烂碎的牙渣咽了下去,颤颤巍巍地张开口——

  “到……底……想我说……什么……”他每说一个字,嘴唇都要颤抖许久。

  “今天下午,陈先生已经将市中心的变压所和发电厂都检查了一遍,故障发电机和电线,全是人为破坏。这种情况,只有你们电力局内部懂技术的人才做得出来。你不承认也罢,现在公安局有一种技术,能查到碰过机器的人的手指纹,只要一对比,是谁干的一目了然。你倒不如趁早承认,戴罪立功?快说吧——到底是谁让你干的?”

  “我……操……你……妈!”男子强忍着疼痛,吐出几个字,又狠狠地吐出了一口血,恰吐在衬衣男子的胸口,然后,他发疯般地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二等兵心中只发毛。

  衬衣男子的脸抽搐了起来,他冲着那个二等兵摆了摆手,二等兵立刻会意,又一次提起了那只生锈的大铁钳,往那男人的嘴里伸出。

  几声凄厉的惨叫——一颗、两颗、三颗……

  男子口中原本所剩无几的几颗牙,一颗颗地被生拽了出来,连着神经和牙床上的血肉。二等兵头一回知道,原来小小的一颗牙齿下面,可以涌出那么多血,从男人的嘴里吐出来,像关不住的水龙头。男人支撑不住,终于昏死了过去。

  二等兵扔掉了钳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呆滞地看着衬衫男子,似在询问——该怎么办?

  门突然开了,一名穿着整齐的士官推开门,端正地立在地下室门口。

  远处走廊,传来了一声声强弱交替的脚步声,衬衣男子知道,是陈先生来了。

  在昏黄的灯火之中,一个干枯的身影缓缓地“飘荡”进地下室中。这是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面容看着约略四五十岁,可头发却过早地花白,下巴尖锐,没有胡须。他带着一副墨镜,墨镜下面,隐约能看到他发红的瞳孔。他皮肤苍白,一副病态,右脚不知是伤还是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身上穿着一身漆黑色西装,像是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似的,只微微一动,全身都摇摇欲坠。

  可这幅身影,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颤栗。

  “陈先生。”衬衣男子急忙行了个礼,低头站在了陈先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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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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