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枕戈早已清醒过来,他听到了金爷的声音,好奇地便在原地偷听。可听到此处,顿时怒火中烧。他在箱子边捡起一块锋利的破碎酒坛,握在手里,趁着黑摸着墙走到了金爷身边,突然便用那锋利的脆片从后抵住了金爷的咽喉。李唐一愣,金爷嘴巴一张,被噎住了。
“金爷,我直至现在也还没拿到您的尾金,原来您早就打算卸磨杀驴了?”
“我这不就是来找李站长讨你的尾金吗?万一那货运单是假的怎么办?我得保证东西拿到手啊。”
“那货运单就是假的。车站内可里没您说的那东西。”
“李站长,您就别瞎起哄了。哎呦,脖子痛。”
“活儿我秦某人已经干了,到不到手跟我还有个求的关系。我现在已经信不过你了。你立刻付我尾金,我拿到钱就从车站离开,永不相见。”
“车站两边都有警察封锁,你逃不掉。”
“李站长,你忘了我是贼王了。那些干饭吃的警察能难住我秦某人?”
“你这贼王的名目是假的?”
“要不这样,贼王先生,你与我一起干票大的,我们一起威胁李站长,找到车站里那批宝贝,我拿八,你取二,如何?”
“你们当我面预谋,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我经验比你丰富,我八,你二。”
“三七?”
“我七你三。”
“四六?”
“我六你四。”
“那五五呢?”
“成交!”
秦枕戈正要将金爷脖子上那瓷片移开,突然感觉背后腰间一阵刺痛,随即一股热流涌出,他一转头,发现葛顺不知何时绕道了自己背后,还未及反应,葛顺已经将他的脖子拦在手中。
秦枕戈立刻伸手往西装内口袋摸着,拼命想找出他那变戏法般的神奇香烟,可一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越来越慌,满头大汗,一个错愕之间——葛顺两手交错使劲一扭,“咔嚓”一声,他头已经被转到了脖子背后,眼睛、鼻子、口耳瞬时就涌出鲜血,于是,倒在那里,死了。
金爷手顺着秦枕戈的手往他西装内摸了摸,空无一物,只在他手指里,找到了一只变戏法用的秀珍打火机,金爷见那打火机顶是精巧,从他手指上撸了下来,掂了掂,揣在了衣兜内。
李唐震惊地看着金爷,没想到这大烟鬼似的小老头,竟然如此歹毒。
“葛顺之前可是大内高手。他要杀人,从来不必动刀。”
“功夫许多年没使,生疏了。”葛顺活动了活动手臂,将秦枕戈的尸体拖到了一边。
“李站长,你不会告诉警察吧?”金爷说着,看了一眼葛顺,似是在威胁李唐。
李唐冷笑一声,“你以为警察查不出来吗?”
金爷想了想,点了点头,“您倒是提醒我了,葛顺这手法,莫说天津,京城也没几个好手能做到——你听着了吗?”他对着葛顺喊了一声,葛顺立刻会意,提起秦枕戈的尸体便往墙上撞了过去。“咔啦啦”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见。躲在箱内的熊鹏飞见到这残忍情境,也不禁直皱眉头。
李唐正心想今日这事恐怕要栽在这两人手中。门外又来人了——
耿炳文拖着他那只摔伤的残腿,踩着一深一浅的脚步走来。金爷和葛顺也一头往仓库后面钻取,一脚踩在了晕厥的梁丽珍身上,梁丽珍吃痛,忽悠悠转醒,见到这两人当下就要大叫出来,葛顺一把捂住了梁丽珍的嘴,“你敢说出去,就弄死你。”梁丽珍立刻顺从地点了点头,再也不敢支声。三人便就在那黑暗之中躲了起来。
耿炳文穿着长袍,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一进门,也是被门口晕倒的警员和满地的狼藉吓了一跳,随即一副关心模样跑到李唐面前。
“李站长,你没事吧?”
李唐仔细打量着他,不明白难道这教书先生难不成也是为了“宝贝”来的。
“我来是请你帮一个忙。现在形势越发紧迫,我感觉,战事随时要开始了。我预感,天津将遭遇巨大的危机。”
耿炳文说着,帮李唐解开了绑缚的绳索。
“我是想让李站长帮我找一个地方。”
李唐顿时一个激灵,之前秦枕戈、金爷都只是怀疑车站内有地方藏着宝贝,可耿炳文却如何笃定,车站内还有其他地方?
李唐摇摇头,指指外面警察,“我帮不了你。”
耿炳文很坚决,“我知道的人里,只有三个人能帮这忙,剩下两个一定不会帮我,只有你可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耿炳文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粉笔,在李唐面前横平竖直地画起了什么。
等那画面基本成型,李唐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天津东站的建筑设计图,在这设计图中,站舍正下方位置,有一片未知的空间,一直延伸到西货厂。
耿炳文故意用粉笔在那片未知的空间上画了个圈,看向李唐。
那正是此刻处于几人正下方的一条荫蔽密道。
李唐几乎惊叫出声,想到黑暗处还有几双耳朵在听着,急忙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耿炳文见李唐奇怪的反应,也往黑暗处看了看,李唐立刻用手在嘴上比了个嘘声,又用脚将地上的粉笔印抹去。耿炳文恍然会意,附耳在李唐身边,压低了声音——
“天津十二年,祖父参与修建东站,庚子国变时,设计图被洋人烧掉,唯一一份带至天津,如今在我身上。前几年东站翻修,由老站长亲自主持,他和宋站长必定发现了,而你,李站长,我之所以确信你知道,是因为我今日一来车站,就在寻找这密道的出入口,我看到了你和其他人在股道上扫雪,还眼睁睁地看着没人的时候,你突然在股道上消失不见了。”
耿炳文指了指自己受伤的那条腿,便是后来去寻找密道进出口时摔伤的。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那我只能将事情告诉警察,说那个失踪的嫌疑犯就藏在那里,他们必定会出动全部警力进行调查。你觉得如何?”
“这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我知道通道的另一侧是通到车站外的。我要离开这里。”
李唐不解地看着耿炳文,“离开?你的学生怎么办?”
“我不想跟着他们去送死,但我也不想公然背叛他们。”
李唐顿时心中一阵恶寒,他到底要带学生去做什么?倘若明知是送死,为何还特地组织学生们前去。这人必定没安好心,想要借密道离开的理由,估计也是半真半假,背后一定还有更复杂的目的。
他想到此时金爷必定早就好奇极了,早就在猜测耿炳文是否和自己有所预谋。于是他突然起身,打灭了仓库和走廊内所有的灯。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包括耿炳文和金爷在内的几人,都惊恐地叫起来,“你干什么?”
李唐突然提高了声音,让这仓库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带你去!所有的宝贝,可都在那里藏着,绝不能让人看到!”
金爷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跳了出来,生怕两人没带自己往什么地方去了,梁丽珍早就想趁乱离开,在黑暗里到处摸索,她抓到了葛顺,葛顺大叫着要将他推开,可又不知推到了另外什么人。狭小的仓库,窗户早就被货物堵得严严实实,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几人混乱的叫喊,而熊鹏飞就趁着这混乱,迅速迅速离开了仓库。
他一路跑出站舍,感觉整个心还在突突狂跳,他往候车室方向看了一眼表,自他来“审问”李唐,似乎才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可这二十分钟,简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他点了一根抽了起来,又用烟在自己身上绕来绕去,好盖住身上那身酒气。
他摸了摸胸口,李唐交给他的东西好好地放在那里,他终于送了一口气,在站台上游闲地抽着烟。他想了许多,想等今日的任务完成,就再也不过问天津的这些破事了,他想从上海继续往南,去个暖和的地方住下来,一日三餐,闲时读书耕种。可是转念又想,恐怕那样的日子,不会来的那样容易。
祝福匆匆跑来,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熊鹏飞满心怀疑地跟着祝福离开了。临走前他往站舍又忘了一眼,那几人此时还在仓库之中,不知道在经历怎样一番风险。但想到此刻他脚底下踩着一条密道,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希望里面那场荒诞的闹剧尽快结束。
而仓库内,金爷和葛顺重新点亮马灯时,耿炳文已经满脸痛苦地坐倒在地,他那条伤腿伤上加上,看起来很是疼痛,许久才爬起来。走廊里,梁丽珍惊魂未定地跑了出去,门口的小警员还昏迷不醒,而李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小警员那把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