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持和陈瀚荫几乎同时看向了瘌痢头,瘌痢头这时恍然意识到,不该在这时候和熊二这家伙相认,甭管两人多大冤仇,绝不能把自己给搅和进去。
陈瀚荫本来并没有注意到瘌痢头这人,可适才他声音太大了,几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清了这个名字。
在“关宝驹”的口供中写道,他来车站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叫“熊鹏飞”的人,方剑持记得这个名字,陈瀚荫自然也记得。
“你刚说什么?”陈瀚荫缓缓地走到了瘌痢头面前。
瘌痢头急忙摇摇头,“我说……有虫在飞。”瘌痢头指指不远处悬挂着的一盏马灯,几只飞蛾正扑棱着翅膀在火苗前飞舞。
陈瀚荫提起他那根铁拐杖,放在了瘌痢头的肩头,轻轻敲了敲。“再说一遍。”
瘌痢头清清楚楚的地看到了那根拐杖是怎么把关宝来打的屎尿横流,他吓得一哆嗦跪在了陈瀚荫面前,指着熊鹏飞道,“熊鹏飞,他是熊鹏飞,是城西做木料生意熊家的二少爷。”
之后,瘌痢头把熊鹏飞如何在赌场里欠下青帮巨额债务,自己和陈四如何上门要债,又如何在火车站找到熊鹏飞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瀚荫。
陈瀚荫本以为熊鹏飞的名字里还藏着别的什么秘密,可听下来不过是个躲债的赌徒,他并不知道瘌痢头先前失忆,以为他此刻公开熊鹏飞的赌徒身份只是为了帮他洗脱嫌疑。他越听越是烦躁,随手给了瘌痢头一巴掌让他闭了嘴,让人将一直昏迷在信号楼的陈四带了来。陈四一直昏迷,并不知道此刻车站内的情况,也就没有了帮熊鹏飞作假的可能。
陈四昏睡不醒,陈瀚荫让人拿冰泼醒他,见没反应,给他打了一剂肾上腺素。没多久,陈四就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随即是因为药物而导致的一阵剧烈的呕吐。他看许多警察围着他,并未搞清状况,以为这些人还在调查凶案。他看看陈瀚荫一副阴沉面孔看着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瞪着他,“你个糟老头看嘛呢?一脸奸相,别站这儿挡大爷的路。”
“你说什么呢?!”郑嘉年上去就揪住了陈四的领子,陈四也好不附属,他打量了郑嘉年半天,还当他是北洋工学院的学生。“你个小学生活腻歪了,敢跟大爷吆五喝六!”
郑嘉年一听更气愤了,当即给了陈四一巴掌,可陈四的身手不是一般人能敌的,加之他又被打了药,挥手上去就给了郑嘉年胸口一拳,足足把郑嘉年打出去了数丈远。
这阵势令一旁的瘌痢头胆战心惊,不停地冲陈四使着眼色,陈四却一脸怪异地看着瘌痢头。
“瘌痢,你抽嘛疯呢,人找着了吗?”
“陈老四,快闭上你那臭嘴吧!”
郑嘉年带着人要抓陈四,被陈瀚荫阻止。陈瀚荫指着一旁的熊鹏飞,满脸和气——“兄弟,我就想打听你个事儿,这人你该认得他吧?”
陈四这才发现趴在凳子上的熊鹏飞,他上去抓起熊鹏飞头发,凑近看了一眼,突然连着大叫了几声“好家伙!”随即抓着熊鹏飞的脑袋狠狠地往椅子上撞。直到陈瀚荫喊停才松了手。
“艹他奶奶的,这厮化成灰老子都能认出来。熊鹏飞,欠了我们东家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元零三毛五分,还想跑路去上海,老子这头就是他一直带着的那小娃给打的。”
陈瀚荫着实没想到,熊鹏飞处心积虑所掩饰的真实身份,竟只是个为了躲债的赌徒,他几不甘心也不相信,立刻让人把熊鹏飞给弄醒了。
熊鹏飞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看到陈四正瞪着他,他使足力气咧嘴一笑,“陈四……你终于醒了……我等着带你去上海……赚……大钱呢……”。
“呸!鬼才信你的话。”陈四往熊鹏飞身上踹了一脚,熊鹏飞立刻痛的龇牙咧嘴。
陈瀚荫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递向陈四。
“你既然这么恨他,我给你个机会报仇如何?听过古代的凌迟吗,你现在,就拿着这个,把他的肉,一点一点地割下来,割到什么时候你解气了为止。但是你得小心地割,不能让他死了。他要很快就死了,那说明你在帮他,我只能把你当做他的同伙对待了。”
陈四看看那锋利的小刀,又看看熊鹏飞,竟一时犹豫了,他虽然在青帮也算得上心狠手辣,可想到“凌迟”那般手法,心里还是不由得一个哆嗦,他没想到眼前这枯瘦老头竟然如此歹毒,他转头看到方剑持正被几个巡警押着,祝福和之前稽查队的人都已经缴械了,他登时觉察到事情早已变了味。
他手微微颤抖起来,陈瀚荫拍拍他的肩,几乎是将小刀强行塞进了他的手中。
陈四看看周围持枪的巡警,脑子一热,一刀刺进了熊鹏飞胳膊,熊鹏飞一声惨叫,对着陈四大骂起来,“陈瀚荫,你他妈的干脆杀了我吧。”
陈四又是一刀,刺向熊鹏飞后背。熊鹏飞用牙死死地咬住了长椅。
又是一刀,又一刀,熊鹏飞青筋暴起,满头大喊,椅子前端的木头已经被咬出了一条带血的齿痕。
陈四满手是血,双目通红,看着熊鹏飞的惨状,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兴许是药劲儿过了,兴许是他终究经不住这场面,他终于撑不住,小刀掉落在了地上,随即双腿一软,自己也跪倒在地。
“青帮里都是这种废物?”陈瀚荫狠狠踢了一脚陈四,让人将他绑了下去。他一把捏住熊鹏飞受伤的肩膀,“熊鹏飞?你好样的。不过这只是个开胃菜,你不说,我可要上硬菜了。”
熊鹏飞的脸上已经几乎失去了血色,却仍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陈瀚荫……你以为这样对我有用吗……无聊把戏……蠢货!”他说着笑了起来,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大笑,笑得陈瀚荫气急败坏,拿起拐杖对着他,几乎就想一枪将他崩了。但他还是收了回来,他想到了一种新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