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舅子”(上)
李斯坦2024-02-23 20:002,992

  祝福在候车室内询问下来,共有三个人显现出了对那摩斯电码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北洋工学院陆嘉年,自称就读于机电通讯专业,掌握各种编码技术;

  美国记者艾尔登斯诺克,做过战地记者,用摩斯电码传递过战时新闻;

  第三位是那位金爷的仆人葛顺,他一直在晃着手招揽着祝福的目光,祝福反复寻思,觉得这位爷不像是能破译电码的主儿,等问过其他人后,他才来到葛顺面前。

  “您也会破译电码?”

  “谁会那个呐。”他神神秘秘地一把拉住祝福的袖子,手一个劲儿地往贵宾室的方向指着。“有大事,这里不方便。”

  祝福见难以推脱,只好先让手下警员先将陆嘉年和艾尔登斯诺克带回审讯室找方剑持,自己则跟着葛顺去了贵宾室。

  贵宾室,三位运动员适才调查手印后便没回来,而飞贼“大块肉”此刻大概正躲在车站的某处,屋内只剩下金爷和那位“小舅子”——此刻,两人正以怪异的坐姿上演着一番奇景:金爷蜷缩在靠椅边上,瑟瑟发抖,喉咙深处不断地颤抖着发出“啊——”的低音。而那位“小舅子”竟极其僭越地靠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

  祝福但见这场景,顿时头皮发麻,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是怎么了?”

  “小兄弟,烦劳您靠近点,自个瞧瞧吧。”葛顺说着,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

  祝福手立刻往“小舅子”鼻下放去,如他所料,没有一丝呼吸。

  看到祝福的表情,金爷从喉咙眼终于呲出一声怪叫。

  “啊?真死了?!”他全身发颤,一动也不敢动,仍背着那死人坐在原处,他的腰已经僵了,几缕头发狼狈地搭在眼睛上,囫囵不清。然后,一动不动地吓晕了过去。

  葛顺搭手,帮祝福将“小舅子”的尸体放平在了地上,他全身肌肉发紧,嘴唇发紫,四肢蜷缩,却没有明显伤口。凭祝福粗浅的经验,也能看出这是中毒致死。

  葛顺把他家金爷也小心平放到卧榻上,掰开嘴灌了一碗热茶,金爷才忽悠悠转醒。他吓得不清,脸色一直白惨惨的,颠三倒四念叨了半天,才平复过来。他说自个从站台受了凉,回来便瘫卧在了塌上。当时“小舅子”也在贵宾室内,他发现他之前一直拎着个大箱子,突然不见了,便打趣问他箱子是不是丢了,结果那位出口便是恶言,让他甭打听他私事。他当时来了火,和他呛呛了几句,说他们政府当差的都是臭流氓,把祖宗几千年的传统美德都给丢了。两人骂骂咧咧了一阵,都觉得无趣至极,他便歪头睡了,临睡还咒了对方一句,“你丫不得好死”。

  等他醒过来,“小舅子”便已经靠在他背上,睡得像死猪一般。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有男子近身,他使劲嚎叫了几声,可“小舅子”一动不动。他又晃动身子想将对方摇晃下去,可对方身子沉得像是灌了铅一般。他又晃了几下,突然一拍大腿,这事儿不对!这人果然“不得好死”了!他霎时间全身汗毛直立,一动也不敢动了。

  他大喊着呼唤人,可此时室中无人,门又关着,他那如蚊蝇般的尖细嗓音,叫了半天也没人听得见。许久后,葛顺才从外面提着壶热水回来,看到金爷这幅模样,才急忙去外面叫警察了。

  

  ————————————

  

  方剑持将那份摩斯电码一式两份,交给了郑嘉年和美国记者。

  郑嘉年一身北洋工学院校服,梳着背头,年纪二十出头,眼神却时常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城府。他见到摩斯密码的片刻,立时双目放光,连问方剑持东西是哪儿来的。

  方剑持对他的过分的关注感到不适,并未透漏。

  郑嘉年也敏锐察觉到了方剑持的警惕,急忙摆出一副带着学生气的稚气笑容,说摩斯电码一般对应的都是英文字母,无法译成汉字,必须知道密码来源,才好找到对应的密码本。之后再转换成。

  方剑持将同样的话用英文问了那美国记者,美国记者表示肯定。方剑持猜测如果真有密码本,必然不会离值班室太远,便嘱咐警员将值班室内所有书刊文字全部汇集起来,拿到了审讯室中。其中包含一本几乎翻烂的《新银星与体育》杂志、一份三天前的《益世报》,一本《国民交通安全手册》,一本残缺的名为《啼笑因缘》的小说,另还有一本极厚重的英文字典。

  而那位美国记者也不是位省心的主,他要方剑持满足他三个条件才肯为方剑持做事,一是他要今天凶杀案的第一手独家报道;二是要方剑持把显影剂交给他用来冲洗胶片;第三最为直接,要三百块现大洋做工钱。

  独家报道方剑持求之不得,可他瞧着这位美国记者贪得无厌的摸样就生厌,拳头都攥紧了,被熊鹏飞给拦了下来。

  “老方,对这位您可悠着点,保不齐变国际纠纷。”

  其实方剑持本来只要一名破译人员就可以,但他见过郑嘉年后,疑心叠起,更希望另找一人同时破译彼此佐证。美国佬的要求是过分了一点,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洋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算钱。”不过熊鹏飞连哄带骗,硬是将三百块砍价到了一百,至于显影剂,根本就是方剑持编出来的,眼下只好当即派人出去找了。

  方剑持刚安排两人各自去了旁边一间杂役宿舍进行破译,祝福就急匆匆赶来了,将“小舅子”的事告知了方剑持。

  “确定死了?”方剑持眉头紧皱,一起看似不起眼的凶手案已经足以令他焦头烂额。他让人叫去交了艾伦,起身便往候车室去了。

  方剑持没有注意,他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跟在他身后。

  

  艾伦毫不避讳地脱了“小舅子”的裤子,检测了尸体的肛温,确定死亡时间不足半小时。那正是方剑持将所有人喊到站台上检查手印之后,当时“小舅子”并没有配合,一直在贵宾室内呆着,直到金爷回去后,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一场无趣的骂战。就在金爷打瞌睡的几分钟内,“小舅子”才毒发身亡。

  “他中的是什么毒?”方剑持问道。

  艾伦查看了“小舅子”的指甲,指着上面一层层红白交织的横纹说道,“这叫MeesLines,是肾衰竭的表现,发生在健康的人身上,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中毒。”艾伦说着又要来马灯,让祝福帮忙掰开“小舅子”的口腔,往里探照过去,他的喉头,是一片烧灼的乌黑,嘴角还裹着一些呕吐残留的白沫。

  她凑到“小舅子”嘴边轻轻闻了闻,“有金属的味道。以我的经验来看,是砷中毒。”

  “砷中毒?”祝福显然没听过如此专业的化学名词。

  “也就是砒霜!”方剑持沉着脸,目光已经开始在室内扫射起来。炉火边,一只被熏得发黑的咖啡杯引起了他的注意。咖啡杯里并没有咖啡,咖啡渍也早已被炉火烤干,从粘稠的残留物来看,这咖啡中应该加了不少糖分和牛乳。方剑持提起杯子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金属味道。他急忙将杯子拿给了艾伦。

  葛顺忍不住插嘴道,“就是那杯咖啡。我瞧他喝了几口就倒进炉子里了,定是察觉味道不对了。”

  艾伦也闻了闻那杯中的味道,“确实,就是这种味道。”

  “你看到他几点喝的?”

  葛顺回答,“晚饭时候,七点多。”

  “砷中毒在服用后半小时到五小时之间都有可能出现反应。这个时间是成立的。”艾伦解释。

  咖啡是晚餐的时候,负责厨房工作的列车员林宝统一送来的,学生们,美国记者,小说家,甚至他自己都喝了咖啡,没有任何异样,那么,毒药是如何专门下给“小舅子”的?

  “队长,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吗?”

  “我觉得未必,杀人手法相差太多。而选择使用毒杀,往往由于和目标身材悬殊过大,直接动手没有胜算,所以大是身材弱小之人,譬如女性。不过既然事情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也很难保证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但能在候车室内下毒的,必定是乘客或车站职工之一了。

  艾伦从“小舅子”的口袋中,搜到了一张名片——“商务部副部长王桥”,递给了方剑持。“真是位大人物!”艾伦感叹着,方剑持也产生了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难怪这人连刘局长都不怎么放在眼里,随便就冒认了他的小舅子,也难怪他一直拎着个大箱子寸步不离,或许确实如那个私家侦探所说,在眼下这个情势,所有官员都在忙着发国难财。

  想到这里,方剑持突然发现,王部长的大箱子已经不见了,而他一直藏在西装内的那把勃朗宁袖珍手枪,此刻也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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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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