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脚印的拓印片,死者皮包、衣物,部分乘客的口供,加上艾伦女士重新口述记录下来的简易验尸报告——方剑持均按照约定拿给了熊鹏飞,并亲自监视熊鹏飞在查看过程中不许动任何手脚。
关宝宝已经哈欠连连,伏在一旁的小桌上睡了。熊鹏飞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学着西洋侦探小说封面上思考的模样,不时伸伸手,示意祝福递给他一支雪茄,可惜祝福无心配合他,他也只好摆摆样子就作罢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飞快地在现场各种记录之中浏览着。他记忆力极佳,一边看,一边将各种信息默记在心中。
“还没看完?我还有几个证人没有询问,没空等你。”
“快了快了”熊鹏飞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发表出一些缺乏营养的评议。
“拓这么多脚印干嘛?难不成凶手长了鸡眼?”
“这是我们总队长的调查方法,从脚印的大小和深度,可以反推出人的身高和体重,加上脚印形状和分布规则,还可以看出这人的行动特征甚至性格。”祝福抢着解释道。
“还有这种方法?我怎么没听过?”
“这是西洋刑事侦查学中足迹学的内容,你这菜市场内的不入流侦探,知道才奇怪。”方剑持满眼不屑。
“侦探就侦探,何故加上那些修辞。那么请问,这一堆又脏又乱的大脚印子里,你又得出嘛高明结论了?”
方剑持抢过那些拓片,依序摆在了熊鹏飞面前,两组脚印,一双是死者所穿的皮鞋印,另一双是疑似凶手的棉鞋印,印记是祝福撒下煤粉后小心拓印上的,因为煤粉附着力不够,拓印痕迹不慎清晰,粗略看来,只能看出鞋底纹和尺码的差异。
方剑持指着每副鞋印的尖部,“看到了吗,每只鞋印的后跟印的都不清楚!”
“自然是你这跟班的小哥嫌麻烦,没拓清楚呗。”
“胡说!”祝福急忙分辩,“我按照总队长的吩咐,煤粉是均匀撒上去的,纸张也尽量放平了,每张都是仔细拓过的。只不过,我怕印时太使劲,破坏了原有的轮廓,估计力度不到,煤粉才掉落了。”
方剑持看看祝福,示意他不必跟这私家侦探解释。
“煤灰撒的很均匀,你看着有的地方轻,有的地方重,是脚印着力轻重不同造成的,脚印的凹陷就浅,煤灰轻的地方,凹陷就深。所以这图该反过来理解——这位‘凶手’的脚印,是前脚轻,后脚重。造成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凶手的鞋子不合脚。所以我怀疑,凶手在行凶时进行了乔装。”
“哦!原来如此。”熊鹏飞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推理嘛?”
方剑持颇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他听熊鹏飞所关注的问题全然不在关键,还不断插科打诨,已经开始怀疑起这私家侦探的能力。
“你如果没什么发现,就把嘴闭上,我不是教书先生。”
“等等!你难道不觉得,这非常不合理嘛?”
熊鹏飞抻了抻懒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刚才说,脚印的大小,是和人身高对应的吧,脚印大的人,身高就高。”
“不错。”
“那这两个脚印大小差不多,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凶手和死者身高一致?”
“大体可以这般理解。”
“之前那位大不列颠老姐姐说的,死者伤口位置在哪里?”
“位于肋下约一寸处——”
方剑持话音未落,熊鹏飞突然站到了方剑持身边,伸出手往方剑持腰间抓去,他身高和方剑持约略相当,出手的位置,恰触到方剑持肋下三寸。
“啧啧啧,看,是不是不对——咱两人身高差不多,我如果是凶手,一刀捅下去,位置在这里。可看死者伤口位置——凶手应该比死者高得多。”
没等熊鹏飞比划完,方剑持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凶手若是比死者高,那脚印不可能比死者更小,也就绝不可能穿着比平时更大的鞋。
那么,后脚重,前脚轻是如何造成的?
“那你觉得,这些脚印是如何造成的。”
“当然是——”
熊鹏飞故作神秘地靠近方剑持。“你身后那小哥偷懒呗。”
方剑持瞪了一眼熊鹏飞,不再理会他。他来回地踱着步,看着自己的脚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方剑持急忙拿起一杯盛满水的杯子,将水倒在地上,用脚踩了上去,随即,在空处踩了下去。方剑持一边踩,一边低头观察着自己的脚印,顿时恍然大悟——
“倒着走,对了!人在倒着走的时候,脚印是后重前轻的。”
方剑持兴奋地看着熊鹏飞。
“正着走进去,却倒着走出来,所以,剩下的一半脚印不就消失了吗?这就是脚印会突然消失的原因!”
熊鹏飞摇摇头,抢过了方剑持的手中的杯子,倒在地上,也一脚踩了上去。
“老方啊,你这些推理完全就是纸上谈兵。眼下就算找来个武林高手让他倒着走路,怎能保证每一步,都恰好踩在自己的脚印上?”
熊鹏飞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留下脚印,随即又倒着回去踏在自己的脚印上,地上的脚印可以清晰看出,是两排水印重叠。
方剑持看着熊鹏飞,突然觉得这家伙虽然于刑事侦查全然不通,可观察力却异常敏锐,总能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
方剑持擅长解决问题,但也需要一个提出问题的人。
他蹲下身思索着,看着那重叠的脚印,又看看熊鹏飞脚上的棉布鞋,突然拍拍他的腿。
“把鞋脱了。”
“做嘛啊?哪儿来的古怪癖好,我可是有脚气!”熊鹏飞惊讶。
“少废话,让你脱就脱。”
熊鹏飞的鞋底有夹层,藏着他哥给他的钱和老烟鬼留下的信笺的残片,他犹犹豫豫半天,看无法拒绝,只好背过身靠到墙边。
“甭瞧着我,不自在!”
方剑持见熊鹏飞拿着鞋掏着什么,磨磨唧唧半天没转过来,他失去耐心,一把抢过熊鹏飞的鞋。
猛一下,几张钞票从鞋底掉了下来。
方剑持看着熊鹏飞惊慌的表情,冷笑,“不就是私房钱,那么紧张干嘛?”
方剑持刚要把钱递给熊鹏飞,那烧剩的信笺残片从里面掉了出来,悠悠地落在了地上。熊鹏飞伸手便要去捡,方剑持一把用脚踩住了。
方剑持从地上拿起那残片——
“学徒亲启?这是什么?”
方剑持奇怪地检查着那张残片,明显是烧剩下的。熊鹏飞本该再点上火,将那残片烧得干干净净,绝不该让人看到的。但他当时看到老烟鬼的背影,总觉得那份信笺,大概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了。一个心软,将那残片硬是保留了下来。
“这……是我老家的习俗,将人名字烧了,踩在脚下,便能让对方触个大霉头!”
“你要令谁触个大霉头?”
“自然是我要找的那个——熊鹏飞,姓熊名鹏飞字学徒,我出发前特意找大仙给我做的法。”
“无稽之谈。”方剑持冷笑一声,却没太在意,将钱和那破纸片一起塞还给了熊鹏飞。熊鹏飞趁方剑持没在意,急忙将纸片塞进灯罩里烧掉了。
方剑持拿起熊鹏飞一直鞋,沾上了水,小心翼翼地托着,在熊鹏飞之前踩的脚印上,轻轻放了上去。之后,他将自己的脚小心踩在了那只鞋上。
熊鹏飞低头瞧去,那鞋和下面的鞋印对得整整齐齐,恰好达到了武林高手也踩不出来的,严丝合缝。
“凶手行凶后脱掉鞋,将鞋比对着脚印摆回去,随即再踩着鞋返回。印记轮廓就很好控制了。特别是这种棉鞋,鞋底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线纹路,即便有轻微的扭曲变形,也很难看出来。”
方剑持说完,将鞋扔还给熊鹏飞。
祝福低着头仔细看着那鞋印,欣喜地叫起来,“凶手沿着脚印把鞋摆回去,一步一步后退,再从阶梯上下来,就好像是从桥中央消失了一样。难怪桥栏杆上的积雪一点都没有破坏!队长,脚印之谜破解了!”
方剑持显然也对自己的推理颇为满意,“我就说,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无端消失的鬼魅。”
熊鹏飞坐在地上,一边穿着鞋一边笑,“老方,你说的有道理,但下次还是用自己的鞋试吧,我可不想在被人发现藏着私房钱!”
方剑持将熊鹏飞拉起来,“你这个私家侦探倒算是一员福将。”
熊鹏飞一起身,正面对着方剑持,一时间,他突然觉察到有什么怪异之处。方剑持看他突然站着不动了,正要走来,熊鹏飞突然拉住了方剑持。
“别动!不对,还是不对!”
“怎么不对?”
熊鹏飞出手往方剑持腰间的方向伸展了几个来回,猛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老方啊老方,你说,侦破命案时,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证据,物证和口供。我虽然喜好推理,但我知道只有建立在证据基础上的推理,才有价值。”
“现在可没什么有价值的证据。”
方剑持默默吁了口气,这正是现在他的推理陷入僵局的原因。
“你有何高见?私家侦探?”
“我与你看法不同。我觉得最重要的东西,无非‘现场’二字。特别是对我们私家侦探来说,任何的推理分析,都不如亲眼看到更重要。”
“这道理是自然,可惜现场没有目击者。”
“那就要创造现场——只有亲自体会到凶手和死者所面临的真实情况,你才能发现不合理的地方。我虽然不懂你那些刑侦、推理,但却瞧见过天津卫最脏最烂的地方,那些草菅人命的畜生,也瞧见过不少。这种脏事儿,你这留洋归来的天之骄子,想必听都没听过。”他所说的那些人,自然不是方剑持所想的那些人。而他说这些话时,目光露出难得的专注与认真。那一瞬间,让方剑持相信,他或许的确是个经验丰富的私家侦探。
“那该如何体会你所说的情况?”
熊鹏飞起身走到了方剑持面前,他拍拍方剑持的肩。
“我来模仿凶手,你假装死者,如果我突然用刀刺向你——”
还没等方剑持同意,熊鹏飞已经攥起拳头,模仿着凶手持刀的动作,“嗖”地一声朝方剑持的腹部刺去,方剑持“啊”地一声大叫,痛得弯下腰。
“你它妈的公报私仇。”方剑持瞪着熊鹏飞怒吼着。
祝福见方剑持吃了亏,提起鞭子就要往熊鹏飞身上扬,方剑持突然摆摆手——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熊鹏飞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地方。
“不对!确实不对!”
祝福好奇地看着方剑持,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方剑持一把抓起了熊鹏飞的手,“你面对面刺向我,你用右手,所以伤的地方在左边。可是,死者的伤口——却在右腹部?”
祝福也顿时恍然,大叫道,“难不成凶手是左撇子?”
方剑持摇了摇头,“左撇子毕竟是极罕见的情形,我可不相信这种侦探小说的情节那么容易被我遇上。关宝驹,你的感觉是对的——凶手和死者的站位关系肯定有问题!”
方剑持说着,立刻回到桌边,再次查看起那些脚印的拓片。
“祝福,你确定你拓印的时候,纸张都是保持统一方向吗?”
“确定,为了避免出错,我特意将纸张的标号都统一标在了左下角。”
方剑持点点头,立刻将所有拓印的纸张,按照拓印位置摆在了地上。审讯室内,很快铺了满满一地的白纸。
方剑持一边观察,一边沿着脚印的方向向前——
“最开始,凶手脚印在左,死者在右,两组脚印在中间相交,凶手的脚印踏在死者脚印之上,说明在此之前,凶手一直走在死者的左后方,可最后的两只脚印的位置,凶手在死者右前,并且方向始终朝前,说明凶手背对着死者。”
话音未落,熊鹏飞已经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方剑持的右前方,两人的位置,恰和最后两双脚印的站位相同。他回过头,蜷起手做握刀状,猛地往方剑持的右腹部方向刺去。方剑持惊讶地大叫了一声,转身,熊鹏飞一个踉跄,从方剑持身边划过,几乎跌在地上。
“要命啊!老方!”
方剑持再次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按照脚印所示的凶手与死者的站位关系,凶手刺过来,刀口很难以垂直的角度刺入死者右腹部,更何况,以那样的站位,死者但凡轻微闪避,伤口必定更加倾斜,绝不会如现在那般平整规则。
“如果艾伦女士能够答应对尸体做详细解剖就好了,只要观察死者皮下组织的损伤情况,就能确定刀口的角度方向。可惜,这位女士有着自己的坚持。我不是她的上司,无权命令她那么做。”
方剑持反复地想着熊鹏飞的手从自己腰间划过的瞬间,心中突然生出一片茫然。两人在桥中心停下之后,究竟还做了什么,必定比他所设想到的,要复杂的多。可这场雪,和那被血水融化的地方,藏了太多他看不到的秘密了。
“果然,事实从来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和推理时常也相去甚远。”
方剑持知道,所有谜团的背后,总有人刻意的谋划和布局。可这起案件,却已绝不是一场简单的谋杀。疑点背后隐藏着的,必将是更加复杂的心机。
而熊鹏飞此刻内心翻涌如秋后的潮水般难以平复,相比较发现真相的兴奋,他内心只有无限的疑问和错愕。而这微妙的情绪,绝不能让方剑持看出来。
熊鹏飞看关宝宝在一旁睡得很香,上去解开自己长袍,给关宝宝盖了上去。他一副漫不经心地向祝福问道——
“小哥,这审讯室上层是什么地方?”
“二层都是车站比较重要的地方,会客室、资料室。正对着这里的,应该是站长休息室,三个站长公用的。”
“哦。”熊鹏飞点点头,所有所思。
“为何问这个?”方剑持口气中带着警惕。
“车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想给宝宝找个暖和的地方睡。”
熊鹏飞嘴上随意地回答着,心中却一直在想着那个从二楼丢给他的纸团。上面的电码在指使熊鹏飞,去引导方剑持,找到凶手。而方剑持过分的敏锐和聪慧,熊鹏飞只要稍微施加一些力度,他就能从中迅速地发现端倪,找到问题的关键。
他俩一来一往,已经在蛛丝马迹之中,找到了一条,看似将要通向真相的道路。只是现在,熊鹏飞心中也充满了无限的疑问,这条道路为何会通向“那样”的一个残酷且令人难解的终点。
“是有些冷,等下去车站里的人吧。”方剑持靠在桌子边,还沉浸在适才的发现中,他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了,就差那一个把一切连起来的钩子。
“老方,我突然想起,口供中有好几人提到过那个嫌疑人吧。如果按咱们现在的结论,你有没有觉得,有几个地方似乎不大合理?”
“口供?!”方剑持也意识到了某些不妥帖之处,他立刻回到桌前,翻开笔录快速地扫着之前的内容。他看着看着,突然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熊鹏飞。
“钩子,找到了。”
“钩子?嘛儿钩子?”
“一个矛盾。有这个矛盾的存在,就说明,‘那个人’显然撒谎了。那条谎言,就是解开真相的钩子。”
那个人?一旁的祝福全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私家侦探,我们想的——应该是一个人吧?”
方剑持说着将笔记合上,扔给了祝福。
“在正式询问开始前,我曾经问了在场的乘客都有谁曾见过死者。其中有几位提到了死者曾经和一个穿长衫的家伙见过——”
祝福满头雾水,在飞快地翻看着笔记,却仍没看到什么不妥之处。
“那位教书先生、老太太带的小丫头、那位小说家的妻子。这三人都提到在候车室见过嫌疑人,除了教书先生外,另两人也提出嫌疑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而之后孟大梁的口供,也确证了那个人的存在。但审讯开始之后,李大兴却表示,在股道上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衫的人穿过去,怀疑可能是凶手,我刻意询问了李大兴那人衣服的颜色,李大兴却表示,想不起来了。我最初怀疑,李大兴或许撒谎了,故意说自己看到了凶手,想转移我们对他的怀疑?”
“他要想撒谎,随口胡说一个颜色,比说忘了更不容易引人怀疑,更何况,看到凶手还是他自己主动提起的,想要和案件撇清关系,还是闭上嘴更安全。”
“没错,所以这其中就出现了那个矛盾。”
方剑持和熊鹏飞你一句我一句,配合默契,祝福全然没有提问的空间,只是满眼的疑惑。
“队长,你们说的矛盾,到底是什么?”
方剑持和熊鹏飞几乎是异口同声——“颜色!”
“颜色?什么颜色?”
“小哥,你觉得李大兴为何记不清那个嫌疑人长衫的颜色?”
“李大兴说是在股道上远远看到的,或许没有看清楚。”
“看不清人的容貌、衣服款式,或许都有可能,可怪就怪在,他明明看清了对方穿着长袍,为何唯独看不清长袍的颜色?小哥,你瞧——”熊鹏飞从身上掏出了件东西,捏在手里远远晃给祝福。“这块表是嘛儿颜色?”
“白色。”
“对喽!但这却不是块表,而是一枚筹码。人这双眼顶有趣,距离远了,便变看不清物什的形态,可第一眼,却都能认出颜色来。”
说到这里,祝福也感到这奇怪的矛盾了,难不成李大兴真是色盲?
“有一种可能”方剑持补充道,“李大兴看到了那人衣服的颜色,但,并不是灰色,然而他听到其他人说了那人穿着灰色长袍,加上已经间隔了一段时间,所以,他自己也不敢确定,那衣服究竟是什么颜色了。”
“队长,这会不会只是我们的猜测?”
“那你就去问问李大兴,看他怎么说。”
祝福点点头,转身就往候车室跑去。没一会儿,祝福就呼哧呼哧地跑了回来,满脸惊讶的表情——
“队长,问了李大兴,李大兴说,他仔细想了想,确实不像是灰色,像是蓝色、或是黑色一类更深的颜色。我看了候车室,穿深色衣服的很多,金爷?他穿着黑色长衫马褂,还有葛顺,穿着蓝色马褂,学生们的黑色校服,远看起来也像是长衫,实在不好判断那人是谁?”
“这个就放在后面讨论吧。现在可以确定,李大兴看到的,一定不是候车室里的那个嫌疑人。”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矛盾在哪里?”
“那几位乘客见到灰色长衫嫌疑人的时候,你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吗?你再仔细看,口供中都记下了——那位教书先生说,当时候车室里乱哄哄的,没人管理。说明那个人,当时不在候车室中。的确,按照他自己之前的口供,那时候他应该在股道上除雪。可是,他却在没人提及的情况下,准确地说出了,嫌疑人穿着灰色长衫。”
祝福仔细地回忆着当时是谁提到了“灰色长衫”。
他想起在候车室时,那老太太一直在询问,“怎么,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死了?”
有人回了他一句,“不是的,老妈妈,现在警官怀疑,凶手是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
方剑持接着说,“而在李大兴看到股道上有可疑的人影时,正是候车室最混乱的时候,那个人按说正在赶回候车室去维护秩序,从站台上穿过去,没理由李大兴能看到的人,他却看不到,甚至在李大兴问他的时候,他丝毫也没有提及。”
“而且,”熊鹏飞补充道,“凶手既然是踩着鞋,倒退着从桥上逃走的,看来就不是从桥上跳下来的了,栏杆上完整的积雪也印证了这一点。那么,第一个声称看到人影从桥上掉下来的人,必定撒了谎。”
祝福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一个名字已经从他心底呼之欲出。
“李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