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丑陋的男人,正是熊鹏飞。
为了摆脱门口那些泼皮无赖的纠缠,他给自己贴了假胡子、戴了假牙,把自己搞成了那副丑陋模样。这幅丑陋模样自然是为了骗过那些讨债鬼的,但他这次去上海,还有着更加凶险的任务。他需要在这幅丑陋皮囊下面,再编织一层皮囊,去应付那些比讨债鬼更加凶险的家伙。于是在出发前,他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侦探事务所私家侦探关宝驹”的身份。其中关是他母亲的姓氏,驹儿是母亲小时候经常称呼他的小名。
对这趟旅程而言,最危险的,莫过于他有可能在车站遇到任何身份的乘客。他无论是冒充成官员、记者、老师等等,但凡有正经职务,都难免遇到同行。于是他想到了私家侦探这职业,在民国二十四年的天津卫还很新潮,没什么人真的了解,加上所干的事多少带点脏,自然也就不会被问得那么细。倘若真的问起他去上海出差的目的,他便可回答,是为了帮一位先生调查他红杏出墙的妻子。这种家庭隐私,即便亲自询问本人,恐怕也难以求证。
之后,他又提前准备好了名片和侦探事务所相关的简报,藏在了身上。那把刀,的确是防身用的,对于一个侦探来说,有一把刀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而方剑持检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那刀的刀柄,实则是一只打火机。
熊鹏飞一路往天津东站走,却发现情况比自己想得麻烦。讨债鬼们不光是家门口堵着,不少浑水摸鱼的假债主,也想抓了这位熊二少爷去真债主那儿卖个好价钱,于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海河沿岸,闹得现在几乎半个天津的流氓都在找二少爷。
许多不知道二少爷长相的,便拿着张画像四下打听。于是熊鹏飞故意去了趟永乐巷,破了他哥给他的百元大钞,买了十斤红糖烧饼,分给了街上的乞丐,让他们逢人便说:熊家二少爷为了躲债,躲到了城南一家窑子里去了。城南到处是窑子,至于是哪家,便靠他们慢慢找了。
到最后,他把剩下的烧饼都给了一个双脚冻得乌黑,可怜兮兮地小乞丐,让他回家帮自己带个消息。小乞丐拿着烧饼一个劲儿地作揖,随即就一溜烟跑开了。
这一路下来,路上总算清净了不少,熊鹏飞这才慢悠悠往东站去了。
可刚到了站外广场,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适才还在熊府外叫骂的那个瘌痢头,一眨眼功夫,竟然追到火车站了?他身边还带了精瘦的小矮个子,上身只穿了件薄袄,下身单裤,大冬天一双赤脚踩在雪地上,一如往常,看着便不是善茬。两人周边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的地痞,在周围游逛巡视着,像是两人同伙。
熊鹏飞仔细盘算,除了大哥,谁也不知自己要去上海这档子事。大哥这人处事稳重,就算怨恨自己,也不至于卖了自己。寻思再三,认定那些追债的泼皮估计是没在熊家讨到什么好果子,便派人到各大水陆要道堵截来了。这瘌痢头是个混球,对熊鹏飞可不止收回债务那么简单,他知道熊家家底丰厚,真把人抓到了手,必然会拿着他找熊家勒索一番。
不一会儿有个列车员出来,嫌瘌痢头挡着了门口的道儿,便没好脸色地把人给轰走了。等列车员一转身进去,瘌痢头又堵了回来,显然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熊鹏飞知道,自己这乔装骗得了一时半刻,却不经细看,对瘌痢头这心狠手辣的家伙,必须更加谨慎。
熊鹏飞环顾四周,看车站外不远处,有个小贩长着个棚子在贩卖炒货,他故意凑近去尝,伺机往车站里瞄着。雪一直下着,整个站前广场几乎都没什么乘客,此刻无论是谁进展,都显得很是醒目,而如若硬闯,他未必是这两人对手,还难免惊动车站巡警。他心中焦灼,一转头,发现对方也眯着眼睛在往自己身上打量,他急忙抓起一把瓜子,故作镇定地往嘴里塞。
这瓜子不尝倒还好,一尝之下,熊鹏飞又惊觉一阵异样。他手往盛瓜子的钵底部抓去,一钵瓜子全部又潮又冷,像是放了许久的陈货,再尝了枚栗子也是如此。这大冷的天,一把热乎乎的炒货,在车站这地方绝对紧俏,可哪个正经做生意的,会冒雪支着摊子,卖整一车的冻货。除非——
熊鹏飞打量那小贩,小贩心不在焉地卖着货,手随意地呼掳着摊子,眼睛时不时地往站台里看,像是找人,又像是等人。看到熊鹏飞打量自己,他急忙赔出一脸殷勤笑容。
“客官,来点炒货?”
“多前儿炒的?”
“刚炒的,这不天冷嘛,一会儿就冻了。”
“这炒货一冷就不趁嘴了,有锅吗?你再给我翻两下,我喜欢吃热乎的。”
熊鹏飞说着,故意伸手去拉他推车下方的柜门,那小贩急忙伸手拦住。
“哎,客官,小心脏了手。小的做小本生意,连炭火钱都赚不回来,看您面善,给您算便宜点,您将就着品品?”
熊鹏飞舔了舔嘴里的假牙,实在想不出自己眼下这幅尊容,哪儿来的“面善”一说。但小贩适才碰的那一下,他瞄到这货柜根本就是空的,看来不过是用来装样式的行头。而货柜的大小,倒恰能容下自己身子。
熊鹏飞一边寻思着一边望向那瘌痢头,没成想瘌痢头竟然一直远远盯着自己,他这一回头,恰和那瘌痢头眼神一个对视。他急忙转头装出挑瓜子的样子,可兴许是适才自己表现的有些慌张,那瘌痢头已经发现了异常,突然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熊鹏飞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扔下瓜子,快步往车站侧后方走去。
铁轨两侧都拦着高墙铁栅,一眼望不到头。站西侧有个小报亭,因为下雪关张了,熊鹏飞见周围没人,躲到了报亭背后,开始整理他的假胡子。他猛然才意识到那瘌痢头看自己的原因,因为胶水涂得太多,周围溢得都是白絮,恐怕谁看他都不免觉得奇怪。不仅如此,那些胶水还闹得他钻心的痒,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他靠在报亭后专心致志地扣着脸,突然看到什么东西在雪地里蠕动一下,熊鹏飞的立刻停了下了。凝视片刻,那东西又不动了,熊鹏飞这才缓缓走近,一脚踢了上去,雪里猛地发出“哎呦”一声清亮的喊叫——十二三岁的男孩从雪里跳了出来,他背后披着一张旧草席,也铺满了雪,正蹲在雪地里挖着什么,倘若不动,就跟周围的雪融在一起一般。
那男孩发现他的一瞬间,眼中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但立刻又消失了,化成一股稚气,打量着熊鹏飞。
熊鹏飞四下看看,并不见有大人在找这孩子,再看这孩子,浓眉大眼,模样很是惹人喜爱。熊鹏飞突然萌生了一个主意,他招招手,叫那个男孩过来。男孩迟疑了片刻,将旧草席放在雪里,盖上雪,又在上面踩了几下,拍了拍,才靠近熊鹏飞。
“做嘛呢,小孩?”
“做饭。”
“饭,哪儿来的饭?是不是想害人,故意挖陷阱呢?”
“大米饭,你吃不?”孩子一口浓重东北乡音,团起一个雪球,递给熊鹏飞。
熊鹏飞看着雪地上的一滩乱迹,猜想这孩子大概是饿了,竟用雪做起了米饭。他玩雪玩得双手通红,鼻涕拖在鼻头上,已经结成了两条小小的冰柱,他穿着黑色的小袄,袖子上沾着什么湿漉漉黑乎乎的东西,脏兮兮的,像是谁家走丢的。他头发、衣服和鞋子都湿漉漉的,估计在雪里呆了很久了。
“几岁了?”
男孩不回答,像是有点警惕。
“是不是饿了?”
男孩想了想,猛地点头。
“想吃炒瓜子吗?”
男孩又静默了一阵,嗦着手指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冲着熊鹏飞咧大嘴笑了起来。
“糖炒栗子!你有糖炒栗子?宝宝想吃栗子。”
熊鹏飞一愣,没想到这自称“宝宝”的孩子,说起完整的话竟透出一股傻气,实在和他俊俏的小模样不搭噶。他掏出张一块钱钞票,晃在孩子眼前,想试探他一下。
“瞧瞧这是嘛?”
男孩看着钱,痴痴地摇了摇头。
难不成真是个傻子?熊鹏飞心想。
“钱,认得吗?”
“钱?你有钱!”男孩惊喜地看着熊鹏飞,“我妈说,有钱就能买糖葫芦。”
“你知道就好。钱不光能买糖葫芦,还能买炒瓜子、炒栗子。想吃吗?”
熊鹏飞故意放慢了语速。
男孩不回答,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钱,熊鹏飞手猛地向后一缩,男孩一个趔趄,差点跌进雪中。
“想要的话,帮我个忙。”
为了实施自己的瞒天过海大计,熊鹏飞耐着性子开始一字一句地教导这傻孩子:先去摸那卖炒货的小贩的钱袋,摸完就跑,把钱找个远地方埋起来。等回来,就把那推车推到车站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他爹让他推的,进来问问有没有人买瓜子吃。倘若顺利完成,事后他还会再给他一块钱,够他买一车的瓜子栗子吃。
男孩仿佛没听懂,不断地打岔,熊鹏飞一遍遍解释,好不容才让这孩子勉强理解了。他高兴地叫着“栗子,宝宝有栗子了。”开心地往小贩的推车那里跑去,一激动,还在雪里摔了几个跟头。
熊鹏飞也跟着男孩过去,躲在了不远处观察着男孩的行动。那男孩儿竟然不负期望地一把抓走了小贩的钱袋,还临场发挥地冲小贩做了个鬼脸,挑起了他的愤怒。小贩果然立刻放下小车就去追男孩,熊鹏飞趁机钻进了小车里。好一会儿,男孩先跑回来了,按照熊鹏飞的设计,推着小车就往候车室里走去。门口那个瘌痢头看到只是个小男孩,丝毫没有起疑,随手从车上顺了一把瓜子,便到旁边蹲着了。
熊鹏飞本以为一切顺利,可这小车加了他的重量之后,推行一下变得艰难起来,到了候车室门口的台阶,男孩的力气,硬是推不过去。
这时,那小贩已经骂骂咧咧地跑了回来,看到男孩,一巴掌将他糊在了地上,将小车抢了回来,大骂“小杂碎,敢偷老子东西。”说着又将车退了回去。
熊鹏飞躲在下面连连叫苦,正犹豫要不要硬闯进去,那小贩突然神情紧张,像是看到什么似的。熊鹏飞顺着门缝往外看,只看到个穿着一双旧皮鞋、拎着个破皮包的男人走进了候车室。
没一会儿,这小贩突然就推起车,跟着那人进入了车站。瘌痢头适才见就见这小贩鬼鬼祟祟,又看他和那孩子起了冲突,起身便拦住了车,一副泼皮无赖模样要搜查那小贩,那小贩开始还一副卑微地样子求那两人让道,可见他们不讲道理,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两人都是一怔,随即便往后退开了,再也没敢追上去。
几步路途中,小贩感觉车子好像重了不少,他推得颤颤巍巍,差点和一个也正进门的老太太撞上,老太太让她的小丫鬟给他帮忙,却被他拒绝了,他时刻显得很是谨慎,提防着所有的陌生人。
小贩在候车室叫卖了一阵,便推着车往站台去了。从熊鹏飞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出,小贩是追着适才那个拎着破皮包的男人去的。
小贩将小推车停在了站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起身离开了。
熊鹏飞在里面紧紧地等待,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他小心地将门开出一道缝隙,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那个小贩和他跟踪的那人,都不知去向,站台上空无一人。
他小心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熊鹏飞此次去上海,要完成老烟鬼交给他的一项重要任务:从代号“猎鹰”的人手中接到一份重要东西,并乘今晚的列车,亲自护送往上海。
可老烟鬼没有告诉熊鹏飞“猎鹰”究竟是谁,只是告诉他,“猎鹰”知道他的身份,也会主动联系他。
熊鹏飞没有再问,他们之间拥有着某种无需语言的默契,“猎鹰”必定会在某个他能触及的地方,留下指示。
他在站台上搜索起来。
突然,熊鹏飞看到“天津东站”的站牌下方,摆着半根香烟。那既不是抽剩的烟头,也不是完整的新烟,而是被人刻意裁成了一半,显得不甚自然。他心思一动,立刻沿着香烟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又发现一根烟头,方向指着站舍外拢在一起的几团雪堆。
熊鹏飞快步走到雪堆旁,雪堆后便是站舍一层食堂的窗户,后来被方剑持当做审讯室的地方。熊鹏飞透过窗户往内望去,雾气蒙蒙,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他以为自己想多了,转身就要走。突然发现窗户一角,有人正隔着玻璃,用手在窗雾上画着什么,熊鹏飞仔细一看,是一只“鹰”的形状。
一瞬间,熊鹏飞立刻特向玻璃,双眼透过被手指抹去的地方往里望去,“啪”地一声,一只手不客气地挡在了熊鹏飞眼前,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往里看。
熊鹏飞顿时明白了,急忙站直身子,后背着窗户。几个学生正在站台上抽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他微松了口气,背着手,轻轻在窗户上敲击了几下。
三下轻,两下重,再一下轻,摩斯电码,破解成四位数一组的数字,对应着密码簿中的文字。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片刻后,几声同样的敲击声从窗内传了出来,熊鹏飞欣喜无比,他找到了“猎鹰”。
此时有两辆货车停在股道之上,一辆运煤车,一辆空车。猎鹰的暗号指示熊鹏飞往那辆空车上去,进第二节车厢。
站台上有几个学生在抽烟,熊鹏飞一直等他们抽完转身往候车室去了,才迅速跳下股道往那辆货车上去了。他刚钻进车厢,外面突然一个人影经过,货车的铁门哗啦啦一声便关上了。在车门关上的刹那间,一张字条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熊鹏飞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是一只打火机,他点亮那字条,上面写着:
站内有大事发生,在此躲避,暂勿露面。到了七点我自会来见你。即焚。
熊鹏飞用打火机将字条烧掉,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他想到那个小贩奇怪的举止,预感他进车站,或许与今晚他的任务有关。
这时一声汽笛轰鸣,停在一旁的那辆运煤车往东货厂的方向开动了,等轰鸣声逐渐消失在远处,他隐约听到站台方向一阵嘈杂声和叫喊声。他急忙将车厢门拉开了一道缝隙,运煤车开走后,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站台的全貌,他看到一群人突然聚集在了站台的铁架桥下议论着什么,不一会儿,扎着值班站长袖标的那位就带人急匆匆冲上了铁架桥,随即,又有人慌张往候车室跑去。候车室内不断有乘客跑出来在张望,一名巡警在维持着秩序。
“看来,果然是出大事了。”他分毫不敢踏出这节车厢,只是一直从门缝中查看着站台的情况。他看到警察陆续赶来,封锁了车站,看到一具尸体从桥上被抬下。他知道是车站内出命案了,今晚的任务必定加倍艰难。
七点钟,远处的望海楼钟声敲响了七下。熊鹏飞却没有等到任何人来和自己见面。此时雪又下了起来,周围一片黑暗。而黑暗中,脚步声和吆喝声越来越大,他意识到警察正在周围进行搜索。他担心自己在火车上被发现难以解释,于是,他小声跳下了车,从铁道边捡了一块石头,猛地往自己的脑袋上砸了下去……
此刻,“宝宝”始终紧紧地抱着熊鹏飞的大腿撒着娇,不肯方剑持带走他。
“爹你去哪儿了,宝宝找了你半天都找不到。”
他说话时摇头晃脑,傻气十足,方剑持不禁暗暗叹息,天可怜见,白给了他这幅好容貌,却是个傻子。
熊鹏飞此时哪敢否认自己是这傻孩子的“爹”,急忙摆出一副慈父笑容,蹲下来疼爱地揉着男孩的头发。“是爹不好,爹找了半天,没买到糖炒栗子。”
方剑持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去一把拎起了熊鹏飞的衣领。
“别在这儿给本官演什么父子情深了!这小子分明一口满洲话,当我听不出来吗?”
“哥哥,别吓着孩子。我老婆是满洲人,儿子也是在东北那嘎达有的,他自小跟我老婆长大,没养在我身边,口音便没转过来。”熊家在东北有好几个林场,熊鹏飞自小就随他爹和他哥去林场看伐木头,东北话讲起来,一点不生分。
“你去上海做什么?”
“还能做嘛儿,出差呗。”
“出差带着儿子?”
“老婆回娘家,孩子没人管。”
“可这孩子出现之前,你却没提带着儿子的事。”
“哥哥,你这话问的,我刚都被你当成凶手了,哪还有功夫扯别的。”
熊鹏飞一边说,一边揉着“宝宝”的脑袋,“宝宝”倒也不躲,两人动作亲昵,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父子。
方剑持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将矛头转向那孩子,他蹲下身,一把将那小孩拉到自己面前。
“小子,你爹叫什么名字。”
熊鹏飞想起方剑持适才见到自己名片时,看到了上面“关宝驹”的名字,心中大喊不妙,他盯着“宝宝”,头默默地摇着,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孩子看看熊鹏飞,果然低下头,半天不说话了。
方剑持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找出了一块巧克力,这是他早上出门上班时,家里管家老张随手拿给他的,老张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方剑持将那巧克力递到男孩面前——
“快说,说了这个就给你吃。”
男孩一把将巧克力抢了过来,对着上面的洋文研究了半天,发觉是个好东西后,珍惜地放进了口袋里。他突然一脸孩童的顽皮表情,冲着方剑持笑起来。
“爹爹姓关,叫关宝驹。宝宝也姓关,叫关宝宝。”
他说完,呵呵地冲熊鹏飞笑起来,无比地天真、纯洁,而熊鹏飞的脸上只有震惊,他看着关宝宝,从他笑容中感觉出了一丝不寒而栗。
方剑持心中大惑不解,他觉得这件事实在太过巧合,这个所谓的“私家侦探”和这孩子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无处不透着诡异。而倘若这两人是冒充父子,他却又想不通这孩子何以会冒人这父亲。
他再三询问这孩子,问他和他爹在车站都做了什么?
那孩子虽然东拉西扯,总说些没用的东西,却也说清楚了,他爹是去帮他买栗子,跟小贩说了会儿话便不见了,他等了半天不见他爹回来,就到车站找他爹,一直没找到,看天快黑了,吓得一直躲在凳子下面,直到发现他爹被抓了,才跑了出来。
方剑持反复和那孩子确定时间,孩子说不清楚,熊鹏飞只说是三点多买栗子,别的也不记得了。
孟大梁坚持说自己根本没有看到两人何时进来过,也记得小贩进来的时候,身后没跟着人要买栗子。方剑持也肯定,孟大梁不会看错。
可熊鹏飞却一口咬定。
“这世上没人不会出错,否则,必是他扯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