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瘌痢头
李斯坦2024-06-01 09:583,123

  “啊,死人,就是他的冤魂在打门!有鬼啊!冤鬼索命了!”郭春花指着倒在地上的罗福星,夸张地大叫起来。

  方剑持一眼认出了罗福星,上前探了探罗福星鼻息,“他还没死。”

  熊鹏飞故作好奇地凑了上去,看了一眼,大惊小怪地叫到——

  “啊?老方,这不是我家癞痢吗?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在柜子里?”

  方剑持冷笑,“这话不该我问你吗?”他说着将罗福星拖到了炉子边,让祝福从外面捧了一把雪来,拍在罗福星脸上。

  罗福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迷茫地晃了晃被打了好几遭的脑袋。他一转头看到了熊鹏飞和关宝宝,突然激动地挣扎起来。他嘴里塞着纸发不出声音,只是疯狂地摇头晃脑,试图扑向两人。

  “关宝驹,你之前不是说,亲眼看着他跳窗跑了吗?”

  熊鹏飞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我啊,是啊……我看着他跑了啊,怎么……怎么会在柜子啊?老方,是不是咱们离开的时候,有人把他捉了?”

  方剑持又问关宝宝,“当时你也在,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关宝宝故作呆滞地摇了摇头。

  郭春花看着熊鹏飞和关宝驹,冷笑着,“这伤可是新的,像是没多久前被打的”。说着又故意挑衅地看了熊鹏飞一眼。

  熊鹏飞急忙道,“是啊,伤是新的,血都没干呢。老方,他跳窗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不可能是我。必定是先前去候车室那阵,他被人给关进来的。”熊鹏飞得意地看了郭春花一眼,郭春花没想到自己反倒给熊鹏飞做了提示,不禁白了他一眼。

  方剑持提着灯查看了一圈窗户周围,并没有发现有人翻入的迹象。

  “那就亲自问他吧。”方剑持说着,将罗福星嘴里的纸浆子掏了出来。罗福星立刻像疯狗一样喊了起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方剑持瞪着他,“你要杀了谁?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罗福星冷静了片头,头缓缓转向熊鹏飞,又看看关宝宝,熊鹏飞看着他的眼睛,心几乎提到了嗓尖儿。他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一样害怕一个人说话,而最怕的,就是叫出他真正的名字,“熊鹏飞。”

  “是他吗?”方剑持指着熊鹏飞,又问了罗福星一遍。

  罗福星疯狗一般的目光,时而转向关宝宝,再一会儿,突然又转向郭春花,他看来看去,眼神越看越是迷离,“杀了你们”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但似乎找不到他要“杀”的目标了。

  熊鹏飞和方剑持都愣住了,发现罗福星变得似乎有些反常。

  方剑持耐着性子又问了罗福星一遍,他到底是被谁关在里面的。罗福星突然目光茫然,他环视着审讯室,似乎很是陌生。罗福星不自觉地揉着后脑勺,他的脑袋上血迹还没有干,揉着揉着,便揉了他满手的血。

  他不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又迷惑地看看方剑持。“谁啊?谁关的我?我在哪儿啊?”

  方剑持怀疑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了?”

  罗福星皱起眉头,沉思,想了许久,懊恼地摇着头。

  熊鹏飞听说过失忆症,会发生在大脑受过损伤的人身上,导致片段或全部失忆,有的人经过休息恢复还能想起若干,而有的人永远也不会恢复记忆。而之前熊鹏飞用水壶砸在他的后脑上,恰好伤到了关键处。熊鹏飞内心暗自祈求,他永远不要想起是谁打了他,也不要想起今晚的一切,不要想起他是“熊鹏飞”。

  方剑持郑重地问罗福星,“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罗福星想了想,突然叫起来,“我是小癞痢啊,对,小癞痢,你认识我吧?”

  方剑持微微地哦了一声,看来,罗福星并没有忘记所有的事。

  于是,他手指指向了熊鹏飞,“那你仔细看看,想想这个人是谁。他对你可是很重要的人。”

  罗福星顺着方剑持的手指看着熊鹏飞,他歪着头来来去去地打量着,似乎的确十分眼熟。过了许久,他突然“哦——”了一声,激动地指着熊鹏飞,“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是——”

  罗福星激动地结巴了起来,而熊鹏飞紧张地看着他,他活动着手腕,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冲上去。

  罗福星深吸了一口气,惊喜地看着熊鹏飞——

  “你是,地下共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熊鹏飞。

  而熊鹏飞,瞬间全身僵直,愣在了原地。他手心冷汗直冒,心脏突突地跳着,几乎随时窒息。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像堵了铅一般。

  “什么共党?你把话说清楚。”方剑持严肃地问道。

  “码头,共党……”罗福星又陷入了混乱,他一遍思索一边打量着周围,似乎全然不解自己为何会落入眼前境地,他看到方剑持,腰间别着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揉着脑袋,似乎很是头疼。“你……我想起来了,码头闹事情,有群地下特工,拿着枪……是你,就是你,你也是地下共党。”他颠三倒四,话不成说,“对,就是码头,我在码头见过你们……我被你们给绑起来了……我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地方?这是哪儿?放开我!放开!”罗福星说着又激动起来,奋力地挣扎着。

  许多年前,青帮曾协助天津警察镇压码头工人起义,而起义的组织者,是当时的天津地下党组织。罗福星作为青帮子弟,必定曾在当时参与过码头的镇压活动,他不知为何,脑子里只留下了那段模糊的记忆,又把此时的情景和现在混淆了。

  “那你还记得关宝驹吗?”方剑持问。

  “关宝驹……关……?”罗福星茫然地陷入了回忆。

  “那陈四呢?”

  “陈四……陈四,是我兄弟!不对,他也是共党……”

  “哎——”郭春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大傻子,还以为他知道什么,指着他去向电报局举报挣些外快呢。”

  瘌痢头失忆了,成了“傻子”,熊鹏飞逃过了一劫,心中狂喜。

  “不得了不得了,咱们都成了共党了!他自己恐怕也是共党,我那侦探所,怕成了共党窝子?侦探所是要不了了,我这属下,你就看着发落吧!”

  “闭嘴!”方剑持骂了一声,掷地有声地跟罗福星说道,“本官方剑持,乃是天津市公安局稽查总队总队长,现在在天津东站调查一起案件,我不是什么地下特工,你仔细想一想,今天来车站的经过!”

  罗福星仍迷茫地摇着头。

  “他都这样子了,就别难为他了。”熊鹏飞说着,上去帮罗福星松开了困在身上的绳子,边说边嘟囔,“小瘌痢啊,不是所长不要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子跟所长办差了,等会儿车到了站,你就回家去吧,等你好了,我再去看你。”

  罗福星一边听一遍打量着熊鹏飞,越看越觉得面熟。

  “我是不是认识你?”

  “那当然!我就是关宝驹,是你最敬爱的上司,宝驹侦探所的所长啊!你和陈四,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我给你俩吃给你俩住,培养你俩做我侦探所的伙计,你想起来了吗?”

  罗福星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有些熟悉。那陈四呢?”

  “陈四啊,他被人偷袭晕过去了。今晚这车站内,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们所长我,是在和这位方警官一起来破案的,凶徒非常危险,你和陈四应该都是被他打晕过去了。适才若不是我和这位方警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现在还被人在柜子里关着呢!”

  罗福星挠了挠头,突然单膝跪地,拱手给方剑持拜了一拜,又转身一跃,扑通一声跪倒在熊鹏飞面前,他这两下子身子利落,一看便是混江湖的道行,可他自己却不记得了。

  “所长,我……我叫什么来着?小瘌痢?”

  “你叫罗福星,小瘌痢是我对你的爱称。”

  “所长,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所长,是我上司,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俗话说,出门靠领导,我罗福星现在只记得所长您一人了,求您老人家别嫌弃,有活儿继续带着我干,千万可别把我辞了。”

  你若想起来就怪了,熊鹏飞心中不禁好笑,罗福星不愧是在青帮混了许多年,讨生活、抱大腿的能力简直浑然天成,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却下意识知道见到上司就该巴结。

  “所长,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唯独擅长……所长,我擅长什么来的?”

  “你没啥擅长的,就是身体好。”

  “所长,我唯独身体好,跑腿办事,愿为所长效鞍马之劳!”

  罗福星说着,咣咣地给熊鹏飞连磕了三个响头,熊鹏飞极力憋笑,心想你这把式倒是没给忘了,一看就是江湖道上人,哪点像是侦探所的伙计了。可既然这便宜伙计也找上门来,哪有不收之理。他故意模仿着江湖宗师的派头,双手将罗福星托了起来。

  “瘌痢,那你可得好好听所长话才是!”

  郭春花亲眼见到了熊鹏飞这把死的说活的本事,心中不免对熊鹏飞多了几分佩服,嘴上却阴阳怪气,“瘌痢,你这所长本事可大,死的都能给说活咯,你跟着他,今后保准能学到真本事。”

  

继续阅读:三十四、翻译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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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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