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传来一阵哄笑，随后是密集的脚步声，书房门一开，一群人谈笑着走出来，梁宏氷拉住其中一个，跟其余人挥手告别，继续和那一个进书房慢聊。
“茶呢？”
梁宏氷关门前朝廊道喊了一声，小丫头立即探出头回应，端着茶水向书房走去。不一会儿，小丫头回到隔间。
“老爷请莉莉小姐过去。”
梁宏氷今天穿了一身长衫，带着一副圆溜溜的玳瑁眼镜，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气质。
“怎么愣着，不认识了？”梁宏氷打趣着，手框住莉莉的肩膀带着她往里走。
“第一次见梁团长穿长衫。”
“我也是有需要对人投其所好的时候嘛！”
梁宏氷把莉莉带到窗前，推开窗户，指向楼下的花圃，“喜不喜欢？”说着，手臂环上莉莉的腰，脑袋也顺势贴过来。
莉莉静静站着，不回应也不反抗，直到梁宏氷让她转过身，想要面对面亲热才抬手拒绝，离开梁宏氷设下的“包围圈”。
梁宏氷垮下脸，“莉莉，这样我可不懂你的意思了。”说着拉开斗柜。
莉莉知道他在找雪茄，立刻说：“等我同您说完话再吃雪茄如何。”
梁宏氷抽着气笑一声，“行，你快说，我细听。”
莉莉正色道：“我一向崇敬着梁团长，也知道梁团长对我的意思，自觉是我的荣幸。只是梁团长若真喜欢我，请正正经经追求，先从约我出去赏花看戏开始，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能少，我可不是什么舞女戏子，随随便便就同男子亲密。”
梁宏氷先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连说好好好，问莉莉喜欢看什么戏，爱吃什么菜，日常去哪里欣赏风光，他是最讲究规矩的人，从今日起一定正正经经同莉莉交好。
莉莉噘了噘嘴，做出委屈模样，“这才对嘛。”
梁宏氷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随即想起自己有应酬在身，遗憾地称明日再聚罢，现在还有些时间，请莉莉随他到花园走走。
莉莉若无其事地跟在梁宏氷身后，看看花摆弄草，问梁宏氷被他关起来的金三少是否还活着，要是活着就得让他归还她送的手绢，那上面有她亲手绣了小半年的花样。
梁宏氷笑她心里还惦记着老情人，他懂，也不怪她，女人嘛，总归是水做的柔软心肠，再争风吃醋受尽委屈，也难以忘怀爱过的男人，他宽慰莉莉不必担忧润成的性命。
“我倒不怕您杀了他，只是担心他脑子生病，自寻死路。”
“诶，这更不能够了！他在乡下过得比我还潇洒惬意，每日都要绕着湖转悠半天。”
“金老三一生下来就在省城，没待过乡下，也算是借着您的安排度假了。”
“可不！”
两人相视而笑，莉莉引着梁宏氷再对送润成去的乡下多些描述，梁宏氷精明地换了话题，问莉莉想去哪里玩耍，战事逐渐平息，他有的是时间带莉莉玩遍大好山河，国内国外的景点任由莉莉挑选。
莉莉聊起第一次跟着比尔去上海遇到的趣事，把梁宏氷的提议含混过去。
她陪着梁宏氷在花园里绕了好几圈，听梁宏氷畅谈在前线经历的危难时刻。
梁宏氷准备把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找人记录下来，出一本自传，让世人知道他梁某人绝非是寻常暴取豪夺胡作非为的兵痞，而是在战略上颇有建树的军事家。
她点头连连称好，赞叹梁团长是她见过唯一拥有英雄气概的男子。
天色暗下来，她终于熬到梁宏氷被管家提醒可以出门。
梁宏氷安排车送她回崇圣堂，这回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谁要说你闲话，就让这人来找我，我替你管管他的舌头。”
当夜，她悄悄离开崇圣堂，去车行租下一辆车，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
车从省城的中心一路向南，从水门汀路开上砂砾路，再到乡间的土路，天色在树荫下的穿行间逐渐明亮。
她在三岔路口停下车，犹疑片刻，决定把三条路都试一试。
前两条路都错了，一条通向邻市，一条通向土地庙，最后一条终于找对道，隔着一片平静湖面，她望见在清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村落。
她把车停在树下，朝着村落的方向走进雾气中。
经过杨桃果园，她顺手摘下一个杨桃，闻着清甜的香气走到一栋被竹子包围的旧宅前。
白刷刷的墙面是新做的，她歪着头，透过漏窗往里瞧。附近的鸡突然鸣叫，她惊了一下，暗自好笑，把杨桃放进口袋翻墙入内。
她轻手轻脚沿着竹林贴墙的缝隙把屋子搜查一番，在一扇玻璃窗后找到人。
她站在窗前，挡住日光，趴在书桌上似睡非睡的人缓缓仰起头。窗户还未打开，只能看着润成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说，我知道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