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板梯子真吓人,谁要胖一点一踩必定塌,东西还是别放上面,待会儿我让小朱她们来收。”
莉莉接过帽子,往仓库外面望一眼,“老佟这财迷愿意请客,你竟然憋得住不问他如何发了横财。”
常青仰面大笑:“急什么,不论我憋得住还是憋不住,反正老佟是憋不住的,吃酒的时候还不得全交代了。”
莉莉应声说也是,老佟平时嘴严,一喝酒就成了话篓子,所以只在跟常青单独碰头时喝酒。她整理着挂戏服的木架,感应到身后的目光,不知道常青要做什么,便偏过头用余光静待他的举动。
等到木架上的衣服都整齐地叠放在一起,罩子重又铺上,常青突然背过身去,盯着木板台阶。
“我还是想不通,金润成与你相识的时间还不到我与你的一半,先前你否认同他的关系,但我还是看出来你对他有意。”
“感情的事本就奇怪,想不通是正常的,我也想不通。”
“可我对你的爱意总是清楚明白的吧?谁都能看出我心里有你,根本不用想不用猜。”常青转过身走到莉莉面前,同她面对面,“为什么选择金润成?那样的家庭那样的背景我不信他对你的爱有我的半点纯粹!”
“常青,别再试图骗我,也别再试图骗自己。比起爱,不如说是俯视产生的善意,”莉莉轻轻一笑,“想充当拯救者,把一个经历磨难的失意女子从泥潭里拖出来,是不是这样。”
“胡说八道!什么俯视?我对你只有仰视!若说拯救,只能是你这位灵感缪斯来拯救我。你怎么——”
“你的‘爱’确是纯粹的,因为没有爱。”
“没有爱?你——好,先不提这个,金润成呢?金润成对你就有爱?莉莉,你如此聪慧理智,不应该被普通把戏骗到!”
莉莉摇摇头,“没有把戏,只有两边都有的随心所欲。”
常青铁青着脸压住火:“你倒是随心所欲了。我不信金润成看不出我喜欢你。”
“这么生气,是觉得自己成了润成的手下败将?”莉莉歪着脑袋看他,清楚这话一定会被常青反驳,便不等他回嘴就继续说:“不要把我当做争夺的物件,把我当作你的朋友,真正的朋友,就像你在这出戏里写的那样,把我当做一个完整的人。”
常青沉默了,他俩互望着对方许久没说话,沉默的每分每秒让这片空气变得越发深邃厚重。常青垂下头,他的大脑一团混乱,想反驳却无计可施,他绝对不认同莉莉对他本人感情的解读,却又找不出辩解的话术,担心说了什么反被刺得更深更痛,更怕通过莉莉不够客观的指责见到真实的自己,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可怕。他放弃挣扎,咬着音节念着:“真正的朋友。”
莉莉轻声问道,“我有资格成为常青真正的朋友吗。”
“何必说这种话,你本来就是!”常青感到委屈,还想抬高嗓音证实自己待友的真挚之心,一阵啪嗒啪嗒的皮鞋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和莉莉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老佟和仆人急匆匆走进仓库。
“啥意思?还要等?那玩意再跌了怎么说?你跟丁小姐讲,我这十万块可是辛辛苦苦写稿赚来的,老让我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的,下次还怎么敢跟?”老佟拿下帽子抓抓头顶上不是很富裕的发丝,眉头紧得能夹死蚊子,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发现道具鼓近在眼前,便一屁股坐下。
二层昏暗没有灯源,老佟看不出楼上有人。莉莉和常青默契地收住声,他俩都好奇老佟为何突然没了好心情。常青对着莉莉耳语,“一定是刚发的财跟别人跑了。”莉莉竖起食指放嘴边,常青点头眨眨眼,方才还僵持的情感问题已经被抛之脑后,两人沉浸在偷听趣事的快乐里。
“丁小姐说一切尽在掌控中,往下跌是为了让打过招呼的人分拨儿上船。”仆人谨慎着答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
“哈?这都几拨了?一个多月不见涨势,刚涨了点,甜头还没尝到又跌了!我还不如买黄金搁家里囤着,好歹心里踏实。”一口气发泄完,老佟冷静下来,翘起二郎腿盯着虚空想心思,仆人问还要给丁小姐去电话吗,他难得的用省城方言骂了人,“打什么电话,你这蠢货,赶紧滚。”
仆人麻溜跑走,老佟开始自言自语念叨着只有自个明白的数字,见莉莉和常青从木板梯的缝隙间探出头,吓了一跳,立即合上嘴瞪大眼睛指向二人:“好啊你俩躲上头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