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恢宏壮丽的航业抱负正一点点得到满足。在润成和他带来的座上宾丹尼的极力倡议下,二老爷拉上几个同样做实业的老友,一起开办专为实业服务的永昌银行,赶在年前的大吉日在省城挂牌运营。
当天银行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润成的各路好友都来了,老佟提着两个花篮赶到,嚷着要做第一个在永昌存款的人,利息得单独一档。
熙熙攘攘的人堆里还有不少专程大老远赶来看热闹的人,一些是二老爷的旧同僚,都好奇绝不沾边金融的金卯生怎么突然开了银行。
润成同经理把一些潜在大客户拉进银行畅聊,称现在实业正是外忧内患之际,大多惨淡经营,投资商望而却步,再加上现在放贷利息更高,实业向银行求贷款不仅难上加难,就算求到了,利率也被刻意抬高,正是因为在融资上屡屡碰壁,金家才牵头办银行,为实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润成一番话说进众人心里,不少人单独找润成细聊具体事宜,润成忙得焦头烂额,泽成恩成都在,却无人过来帮忙办正事,全在餐食区闲聊。润成让经理联系莉莉,经理回来转述月牙的话,称夫人去找朋友玩,没有交待回府的时间。
莉莉确实在同“朋友”见面,她开车到实业宾馆,在顶层专为贵宾准备的咖啡厅见到戴安。
几个月未见,戴安剪了头发,利落的齐耳短发加上两个透亮的绿宝石耳环,风情里带了些飒爽气。
戴安夹着烟把她上下打量一番,恭喜她新婚愉快,没能吃上她和润成的喜酒实在遗憾,因为自己人在国外谈生意。
莉莉没有心情聊家常,在戴安面前只能想到那日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自己。她随意笑笑,从包里拿出地契,推到戴安眼皮底下。
“丁小姐要的我已经给到,只是还有一个请求。”
戴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说下去。
“现在最好不要动这块地,等到金老头咽气再做规划,避免节外生枝,阻碍丁小姐的计划。”
戴安拿起地契仔细查阅,确认是自己要的东西,皱着眉笑:“金老头要是活个长命百岁,我还要不要做事了?”
“丁小姐可以暂缓半年。”
戴安把烟头按在地契旁,玩味地晃着脑袋,“半年?可以啊,金三少奶奶比我厉害。那我就看在三少奶奶的厉害劲上缓半年。”戴安拿出小镜子检查妆容,用手指抬了抬被睫毛膏刷的僵直的两片睫毛,终于照到满意了,抓起地契离席。
“我等着惊喜。”
莉莉看着留在桌上的镜子,照出自己的半边眼睛,等到听不见鞋跟落地的噔噔声,轻声回应,“当然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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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润成时常在上海和省城两地来回跑,同时管理轮船公司和永昌银行,忙得晕头转向,连说话的气力都得省着用。
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疲于奔命的倦怠,外人对他的评价便是越发沉默寡言,二奶奶担心儿子情绪不好伤身体,二老爷倒是认同儿子的成长,觉得成大事者就该少些言语,多些行动。
实际上润成把话都囤起来,回府说给莉莉听,他俩什么都说,什么都探讨,话题变化莫测,还时常转换身份,
两人一会儿是同门,一会儿是师生,一会儿是共事的合作者,最后再是夫妻。
在轮船公司和银行的经营琐事上,莉莉的建议更冷静客观,没有刻意为之的献媚或徇私的诱导,润成很依赖,想让她跟着一起跑上海,但莉莉瞌睡多,他便舍不得打搅她的美梦,独自扛住快要压垮人的行程。
近日他打点好一切流程,准备在年后开辟一条从省城去往内陆的短航航线。二老爷在家宴上对着一众小辈把他夸了将近一小时,结语是虽有老太爷当年气韵风姿,但仍需谦虚行事,延续金家昌荣。
莉莉为公公对丈夫的这番夸赞猛烈鼓掌,在场人中属她的掌声最响亮最持久,二老爷便连带着赏了她两句夸赞,称她贤惠孝顺,与润成夫唱妇随,自从她嫁进金家,润成再也不像往常那样三天两头见不到人。
莉莉小声补充,称那是因为润成天天跟着二老爷外出。慧珍慧云就坐在她旁边,都悄咪咪笑了。二老爷虽然瞧见女孩子们在偷笑,但并不往坏处想,不知是否有润成的缘故,他现在看莉莉顺眼多了,觉得莉莉安分守己待在金府,与润成和和美美过日子,确是个好儿媳。
到了深冬,临近过年,金家上下都热热闹闹为过年做准备,大厨房厅堂里挂满了咸肉腊肉和各类海鲜干货,引得猫狗都往那里跑,偷吃鱼干肉干。
莉莉时常在大厨房用膳,便帮着仆人驱逐偷食的动物,顺带偷着喂两个她最喜欢的猫狗。
这天她在大厨房闲适地旁观厨娘杀鱼,月牙慌慌张张跑来让她快回院里接润成的电话,“上海那边的轮船公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