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就这么破了?”
许晓宁的语气里混杂着不同的情绪,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是疑惑不解,还有些微微的失落。拼命花气力去查的线索,结果没有任何的产出,尽管这对侦查员来说是常有的事,付出未必就一定有回报,但许晓宁依旧觉得这件案子有些憋屈。
“那个女人,还真看不出。”她脑海中浮现出和卫佩兰见面时的情形,随后又叹了口气,“姜还是老的辣。”这次她说的是高伟。
“他说之所以没有提前和我们通气,是不想影响我们这里的判断,两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是两条独立的线索在齐头并进。而且他还有点语焉不详,意思好像案子的调查还没有完全结束。”
宇文浩语气平淡,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许晓宁都不用去猜屏幕上的内容,刑案的网页,各种发案和破案情况,各种协查和各种通缉令。
“什么意思?”许晓宁皱眉问,宇文浩没说话。“神神叨叨。”许晓宁哼了一声,“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回去?”
“就算找到了杨达明坠亡的凶手,这个案子也没彻底结束。”
许晓宁等了一会儿,不见宇文浩后续的话。“你总是说话说半截吗?”她不满地说,“什么毛病?”
“殷剑敏同意我们继续留在这里配合左战峰,挖出给杨达明供应毒品的上家,还有雇佣王佳梅的幕后黑手。”
这也是许晓宁的想法,她已经做足了准备,不想半途而废,更何况那些毒贩子才是真正的可恶之人。
“他提醒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废话。”
和各色犯罪分子打了十几年交道,谁没有遇到过几次危险?尤其是年轻的时候,个个像小牛犊一般不怕死地往前冲。有一次去抓逃犯,对方就一个人,还是涉及经济犯罪,从带队的副队长到一起行动的同伴,人人都没当一回事。许晓宁扮成旅店服务员,敲开对方的门,开门的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脖子粗得像《魔鬼终结者》中的阿诺德施瓦辛格。躲在门边的两个刑队小伙子一前一后扑了上去,对方明显力大,被两个人拽住依旧伸手摸向腰间,许晓宁眼明手快,抬腿狠狠踢在对方裆下,男人嚎叫着倒下去,被小伙子们死命摁住,后面的人再进来给他上了铐。
制服了对方之后一顿搜身,谁也没想到竟然从那家伙的腰里搜出一支仿制的五四式手枪,而且已经子弹上膛。原来男人在很久以前手中有过命案,所以一直非常小心,枪是在东北买的,时刻带在身上。一屋子的人无不惊出冷汗,想想后怕,如果不是许晓宁的那一脚,他们真的可能在这家小旅馆里全军覆没。
年纪越大越学会谨慎,许晓宁也知道,和毒贩打交道是最危险的,何况这次还要扮演和对方做交易的下家。一想到这个,许晓宁就会有一种被肾上腺素贯穿身体的感觉,紧张又兴奋,但是她并不畏惧,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是猎人,正义的猎人。
“等会有个会议,他们要具体布置和黄光强接头的事情了。”宇文浩说。
“我怎么不知道?”许晓宁诧异地问,“左战峰说的?”
“左战峰去向领导汇报了,我问的是陈小东。”
许晓宁想笑,这几天她发现陈小东都不敢从这里的走廊经过,生怕被宇文浩拽住问东问西,年轻人一副不能说也不全知道却被宇文浩死缠烂打问个不停的尴尬表情,让许晓宁多多少少生出一丝同情。
“真是有点等不及了。”许晓宁说,“那边案子也破了,我们这边还没什么眉目。我还盼着能早点回家。”
她想到了女儿,没由来地焦虑起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坐在沙发上的许晓宁挑了挑眉毛,想着是哪个冒失的家伙连门也不敲?左战峰一脸严肃的表情映入她的眼帘。
“走吧,会议室,我们要开始了。”她的公大同学低声说。
陈小东坐在驾驶位置上,一身出租车司机的制服。“左支就在那辆指挥车上随时监听情况,你们放心吧。”指挥车是一辆伪装过的全顺面包车,此刻正停在某处街巷中。
许晓宁身上藏着窃听器,她穿了一身Gucci套装,配上名贵的手包和手链,还有大清早刚刚打理好的时髦发型和妆扮。之前和宇文浩已经把各自的人设排练了几次,左战峰手下的那群小伙子们无不夸她就是一个外表富贵内心狠辣,闯荡多年的老江湖。许晓宁少不了内心得意,十几年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参加了戏剧社,演过《雷雨》的蘩漪,《玩偶之家》的娜拉,也算是半个台柱子。
杜沁和杜振轩现在要是看到我的样子,一定合不拢嘴,她想。
许晓宁瞟了一眼身旁的宇文浩,那个男人一脸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左战峰私下里曾向许晓宁流露出一丝担忧,他担心宇文浩是否会露出破绽?毕竟对宇文浩有一点了解,都能看出他生硬的待人处事方式。许晓宁虽然表面力挺了宇文浩,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结果宇文浩的表现出人意料,一个看似冷漠,拒人千里,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的家伙,简直就是他的本色。
出租车停在了粤式酒楼门前,陈小东不再说话,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们俩一眼。许晓宁从那双年轻的眼睛中看到了关心和担忧,内心不由自主地涌出一丝小小的感动。
“放心吧。”她低声说,“等我们的好消息。”
宇文浩先开门出去,守在车门前等着许晓宁,随后紧紧跟在她侧边身后。
今天他是许晓宁的保镖,不管是扮演的角色还是现实中的身份。
中间人在包间里等着他们,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高个男人,昨晚已经悄悄和他们见过了面。足足能坐下十人的圆桌上放着七八屉点心和一壶红茶,男人正夹起一只虾饺皇送进嘴里,看见他们俩进屋,忙不迭地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茶点。
“坐,坐,吃点东西。”
许晓宁扫视了一下空无他人的房间,在中间人的左侧空位上坐了下来,宇文浩忠实地扮演着保镖角色,在远离桌子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到早了?”许晓宁大大咧咧地问。
“不早,时间正好。”中间人说,“我给你们俩一人叫一碗海鲜猪肝粥吧,这家酒楼的特色点心。”
“不用,我们吃过了。”
“再吃点吧,等会容易饿。”
许晓宁皱起眉头没有搭腔。中间人和昨晚见到的唯唯诺诺模样判若两人。
“你们放心吧,他们不会来这里的。”对方又夹起一块萝卜糕,“定的是这个地方,他们不会露脸,到时候直接来电话,告诉你再到哪里去。”男人的嘴不停咀嚼,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干这个的,其实心里都害怕的。”
许晓宁默不做声,她开始对这个中间人有了一丝好奇,左战峰说他绝对可靠。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中间人拿起电话放在耳边,随后就是不停地“嗯”“嗯”声,直到电话结束。
“走吧,换地方了。”
“哪里?”
中间人报了个地址。“我们打车去。”他边说边往外走。
许晓宁又把地址重复了一遍,这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中间人站在路口向许晓宁解释。“不可以开车,他们会担心私家车有定位系统,所以每次都叫出租车。”他挥着手,叫停了一辆空车。
许晓宁上车的时候立刻发现驾驶员有些面熟,坐下之后才发现依旧是陈小东。不仅车换了,他还换了套衣服,戴了眼镜和网球帽,甚至贴了两片假胡子,完全是两个人。
中间人报了刚才的地址,陈小东不紧不慢地起步出发。
出租车稳稳地开在高架路上,许晓宁猜想应该有不止一辆车正盯着他们,她没有看见那辆伪装的面包车,猜想它正暗搓搓地行驶在某条街道上,调度指挥着各个小组。
许晓宁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最初的紧张情绪已经完全消退,她带着一种放松的心情望向远处的城市,天边飘着缕缕白云,整排的楼宇在眼前晃过。她想起了女儿,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歉意。
我不算一个好母亲,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也太少陪伴她了,许晓宁想。
许晓宁和杜振轩离婚的时候,杜沁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她应该早有预感,不过女儿的这种坦然态度反而让父母都感到有些不自在。那段时间,杜振轩几乎每周都会带着女儿出去吃饭,陪她逛街,在给许晓宁的电话中也时不时长吁短叹,仿佛悲情戏的男主角。
不过,谁也没觉得他们俩应该重新在一起。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和刚才一样,中间人“嗯”“嗯”了数声,然后转头对驾驶位上的陈小东说:“师傅,麻烦要换个地方去。”他又报了一个地址。
车上无人说话,陈小东下了高架路,在前方路口掉了个头。
“换了地方。”中间人像是在解释,“两个方向。”
“以前都是这样吗?”许晓宁平静地问。
“差不多吧。”中间人低声嘟囔。
大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近郊的一座公园门口,三人下了车,陈小东随即开车离去。中间人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号码,等了至少十几秒之后,对方接通了。
“我们到了。”中间人压低声音说。
这回他没有再发出声音,安静地听了片刻之后挂了电话,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路边。“我叫辆网约车。”他说。
许晓宁什么也没问。
十分钟之后,他们坐进一辆绿牌的新能源车,这次不再是左战峰的人。
“今天取消了。”中间人说。
“取消,什么意思?”许晓宁质问说。
中间人自顾自地说:“我先送你们回宾馆吧。”他把地址报给网约车的驾驶员。
不等许晓宁再次问话,中间人从副驾驶位置半侧过身,一边用手帕轻轻擦去额头沁出的些许汗水一边说:“就是这样,不用多问,我们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许晓宁看了一眼宇文浩,虽然他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但眉目间也能感受到一丝焦躁。
“好吧。”许晓宁无奈地说。
左战峰给他们安排了市中心一家豪华的五星级宾馆,前几天就让许晓宁和宇文浩用假身份住了进去。即便有人偷偷摸摸去查,所有的细节都会显示他们俩是从某地来的外籍客人。
“再等等消息吧。”中间人把他们俩送进大堂,“我会随时和你们联系。”
许晓宁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今天对我而言不是很顺利,希望你带个信,如果对我们的诚意没有信心,或者有其他什么原因,早些给个消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她的口吻俨然是一个来做交易的下家。
中间人频频点头。
许晓宁转身向酒店电梯走去,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气质。从今天清晨开始的每一刻,她已经不再是北湾分局刑侦支队的许晓宁,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毒贩。
许晓宁在电梯前停下脚步,瞅着宇文浩快步上前按下按钮,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许晓宁和宇文浩几乎同时转过头,看见中间人朝他们俩跑来。
“等一等。”他喊。
“出了什么事?”
中间人跑到他们俩身边,上气不接下气。“二楼的咖啡吧。”他边喘边说。
许晓宁隔着很远就认出坐在二楼咖啡吧角落里的黄光强和游雅丽,两人身边多了一个体态丰满的中年人,看上去和黄光强差不多的年纪,圆鼓鼓的肚子和粗糙的圆饼脸多少显得有些憨厚。
中间人领着许晓宁和宇文浩来到三人身边,黄光强和微胖的男人站起来冲着他们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只有游雅丽依旧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漠不关心地玩着手机。
众人坐下来之后,中间人简短地介绍黄光强和许晓宁,许晓宁的身份是“连女士”。中间人没有提及微胖的男人,似乎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
黄光强咧开嘴笑了笑,他没有认出他们俩,No11酒吧昏暗的灯光是很好的掩护,况且当时这家伙并没有去注意其他的客人。左战峰严肃地讨论过他们俩是否会被黄光强和游雅丽认出,这可能是一个破绽,许晓宁坚决认为不会,而且她也准备了对应的说辞。“连女士”并不是省油的灯,她也会预先去观察了解对方的情况。
那一次左战峰勉强被说服,在整个计划中他一直在被勉强说服,每次激烈争论的时候,许晓宁都能从左战峰的言语表情中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除了对案件对行动绝对负责任的态度,还有对同事战友安危的绝对关心,不仅仅因为他们俩是同学。
“两位咖啡,还是茶?”黄光强问。
“Espresso,谢谢。”许晓宁老练地说。
“那位呢?”黄光强望向坐在稍远处的宇文浩。
“给他一杯温水。”依旧是许晓宁说。
“好吧。”
黄光强挥手叫来侍应生吩咐了一番。黄老板的言辞、语气和动作像是这个小聚会中的关键人物,许晓宁的内心中却有不一样的感觉:在座的每个人都在配合他扮演这个角色。
“两位远道过来,招待不周。”黄光强每次张嘴都会露出一口大黄牙,“我定了旁边一家高档饭店,等会我们边吃边聊。”
“不必客气,心意领了。”许晓宁用略带港普的口音飞快地说,“就是因为远道而来,所以想早点把生意上的事谈出个结果。如果有意合作,谈得拢皆大欢喜,如果这次没缘分,也算是交个朋友。”
“连女士快人快语。”
“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黄老板,我是直肠子的性格。做这行的大家都不容易,我们的底,按照规矩事先已经交给骆先生了。”许晓宁抬手向中间人示意,“你们也肯定有足够的时间了解过我们了,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真有什么疑惑,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黄光强一时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中间人连忙接上话说:“怪我,怪我没有传好话。”他笑嘻嘻地打圆场,“带着连女士多绕了两个圈子。”
黄光强的表情中透着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的微胖男人礼貌地笑了笑。“连女士以前来过这座城市吗?”
许晓宁点点头。“有几次路过,和生意无关。”
“希望连女士这一次,或者下一次能多留几天。”微胖男人用那种乐呵呵的口气说,“这里不仅天气好,还有很多美食美景,我保证一定会让连女士颇有收获。”
许晓宁没法子继续发火,她回以淡淡的微笑,气氛缓和下来。
游雅丽站起来迎向正准备走来的侍应生,从对方手中接过托盘,待侍应生退开之后,把咖啡和温水各自放在许晓宁和宇文浩面前的茶几上。
“怎么称呼?”许晓宁看向微胖男人。
“姓徐,我是黄老板的朋友,叫我大彪就行了。”
他们开始把话题慢慢引到了毒品生意上。许晓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国际背景的犯罪团伙的代表,目前正在往国内渗透,并且想要在国内找一个安全稳定的供应源,提供给他们在香港、台湾,甚至日本和韩国的市场。
左战峰在这方面安排得很仔细,省厅中有专门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的地方联络机构,派人专门培训了许晓宁和左战峰,两人在自己的人设、背景以及内地、海外各类犯罪团伙信息上花了大量的时间。
许晓宁谨记“言多必失”,多数时间黄光强在夸夸其谈,有时候也让中间人替她挡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她只是时不时抛出几句厉害话,把黄光强唬得一愣一愣。一阵言语摸底之后,许晓宁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黄光强只是个绣花枕头,真正控盘的角色是那个胖乎乎笑嘻嘻的大彪。
“钱不是问题,就看你们手上的货够不够好。”她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
黄光强看了一眼游雅丽,女人懒洋洋地问:“谁验货?还是你们俩一起?”
许晓宁没理睬她,手指轻轻敲着靠椅的扶手,宇文浩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游雅丽像是很不满意许晓宁的态度,哼了一声,黄光强半斥半哄地说:“快去。”游雅丽扭着腰肢从许晓宁身边走了过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的。”黄光强像是在解释。
借着暂时无人说话的时机,许晓宁继续观察着黄光强和大彪。黄光强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却只是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又放回口袋,看起来他忐忑不安,又急切地盼望能够一切顺利。微胖的男人正笃定地拿起茶壶斟满了空杯,许晓宁能够肯定他注意到了自己投来的目光,对方毫不在意或者说完全掩饰住情绪假装出毫不在意,抬起头迎向许晓宁的目光,笑了笑。
“连女士是不是有话要说?”
许晓宁微微侧脸,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本来不想多嘴,看在骆先生这几天鞍前马后为我们操心的份上,到时候我们自然会谢谢他。倒是黄老板和徐老板,料想你们两位都是精明小心的人,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早上跑这么大得一圈路。”她摆了摆手,“OK的,我其实一点都没有反感,因为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甚至比两位做得更小心。”
微胖男人依旧保持着笑容,黄光强微微张开嘴,就连中间人也转过脸专注地听着许晓宁的话。
“我们是走钢丝的人,宁可落掉一单生意也要小心不出意外。关键是人要可靠,是吧,黄老板?”
黄光强愣一下,连忙说:“是啊。”
“带出来的人,都有带出来的道理,不是随随便便来参加个派对。”
“阿丽绝对可靠的。”黄光强连忙说。
“说她对黄老板忠心耿耿,我信。做事除了忠心,还要有脑子,把什么都放在脸上沉不住气,呵呵。”
许晓宁冷笑了一声,“我没看好你的阿丽。”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这么多年,完蛋的家伙也没少见,要么太招摇要么太蠢。”
黄光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连微胖男人也微微皱起眉头。
“连女士说的是。”大彪收敛了笑容,“等他们下来吧,后面的事我们再商量。”
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游雅丽再次扭着腰肢出现,她并不知道刚才这些人的言语,抛给黄光强一个邀功的眼神。“冇问题。”她用粤语拿腔拿调地说。
黄光强低着头没有理睬她,游雅丽顿时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同时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她有些莫名其妙,又看了一眼黄光强。“怎么了?”
“没你的事。”黄光强瓮声瓮气地说。
游雅丽拉长了脸,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吧台走去,清脆又急促的脚步声如同一阵密集的枪响。
黄光强嘿嘿地笑了两声,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
许晓宁露出一副宽宏大度的微笑。“东西我要了。”她甚至没有转头去看走回原位的宇文浩。
黄光强抬起头,略带惊讶地看着许晓宁。
“冇问题。”第一句话许晓宁模仿着游雅丽的语调,第二句话突然变得冰冷,“我的人对我负责,绝不会出错,否则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周围安静了片刻,直到大彪开口说:“我明白连女士的意思了。”他微笑地看了一眼黄光强,“黄老板和我会准备好下一次会面,绝对让连女士满意。至于生意,不知道连女士的需求……”
许晓宁打断说:“如果能够达成一个满意的合作模式,你们有多少我都要。另外,”她盯着大彪,“尽快给我的一个答复,我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大彪收起了笑容,露出泰然自若的沉稳状。“好的,我们这就回去商量。”这次他没有看那位黄老板。“不会太久的。”
第二天下午,许晓宁和宇文浩坐在奔驰AMG的后排,开车的是大彪,中间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奔驰车从宾馆出来之后迅速上了高架,环了半圈之后上了高速。
“我们是要出城?”许晓宁皱眉问。
“对。”大彪回答说,他既不做解释也没有试图继续聊天搭话。
“是去见黄老板吗?”
大彪短促地“嗯”了一声,许晓宁不再问话,她转头看着窗外,奔驰AMG开得飞快,一辆辆小车迅速在她眼中后退。
反追踪的惯常套路。
半个小时以前接到了大彪的电话,许晓宁微微吃惊,立刻把消息转给了左战峰和宇文浩。谁也没想到对方的回应如此之快,就算左战峰也判断至少要两到三天才会有消息。
昨晚和左战峰还有他的战友们兴奋地讨论到下半夜,模拟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喜悦和忧心兼而有之,第一次的会面看起来非常顺利,照陈小东的说法:晓宁姐的表现还有她的气场绝对震住了那几个家伙。
左战峰保持着冷静,他告诉许晓宁要多留意大彪这个人,这和许晓宁、宇文浩的想法不谋而合。大彪的身份西南警方早已经掌握,本名徐达业,表面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咨询公司,实际是琪爷团伙的头目。琪爷是个极度狡猾的家伙,警方早已经渗透进了他的外围,甚至掌握了某些重要人物的信息,但就是抓不到他们和毒品关联的任何实质性把柄,这家伙更是把自己隐藏得深之又深,至今到没有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左战峰就安排好了一切,原本他们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做好准备。“千万要小心。”他在电话里对许晓宁和宇文浩说。
自许晓宁和宇文浩上车,中间人始终一言不发,时不时微微侧头看着窗外。只有一次,许晓宁注意到身旁的宇文浩盯着副驾驶的侧边窗户,她猜测窗户上的倒影让宇文浩和中间人对过眼神。
天色慢慢暗淡,夕阳斜下,远处云蒸霞蔚,余晖与云朵缠绕,色彩不断变换。奔驰车下了高速驶入省道,不久拐进山路,周围来去的车辆越来越少,直到奔驰车孤零零地行驶在路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许晓宁故意用不耐烦的口气问。
“快到了,连女士。”
许晓宁看着车窗外。“这是进山了吗?”
“嗯。”
许晓宁的身上照旧带着窃听器,这次藏得更加隐秘。虽然经验告诉她并没有必要多问刚才那句话,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把消息传出去。
奔驰车沿着山路蜿蜒前行,天完全黑了下来,不知过了几个小镇之后,奔驰车拐进一条土路,两旁不见光亮,只有车灯从漆黑一片中闪出两道光芒,一车人随着颠簸的路面不断晃动身体。
越偏僻的地方越意味着危险和难以接近,许晓宁转过头看了一眼宇文浩,她发现宇文浩也正望向她,两人迅速交换眼神,从同伴的目光中许晓宁读到了冷静和镇定,以及信任,这让她感到了心安,还有一丝微微的高兴。
宇文浩微微地努努嘴。
“这是要带我们去体验农家乐吗?”许晓宁会意,继续用不高兴的口气地问。
微胖男人没有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激烈的狗吠声,大彪猛踩了一下油门,奔驰车在轰鸣声中冲上一个小土坡,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和连拍的农家宅院,大彪猛打方向盘,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小院门前。
大彪用客气的语气说:“不好意思,连女士,我们到了。”后视镜中映出他的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几个人陆续下车,许晓宁迅速观察周围环境。农家宅院里灯火通明,其他地方却是一片漆黑,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狗吠声就是从那里传来,接着许晓宁听到有人用她完全不懂的方言呵斥着什么,激烈的狗吠声变成了一阵阵的低吼。
这里至少有两三只狼犬。
大彪引着他们走向当中的院子,许晓宁发现中间人也在东张西望,显出一副从未来过的模样,宇文浩拎着一只拷克箱,谨慎地走在许晓宁的身后。
院子的外观看上去破破烂烂,感觉就是间普普通通的农舍,大彪推开门摆了个请的姿势,许晓宁跨过门槛,
出人意料,屋里的摆设和屋外天壤之别,偌大空间空间一排华丽亮眼的吊灯将四处照得一片通明,屋子中间是一大张欧式实木长桌,左侧还有一个时髦的酒吧吧台,架子上放满了各式的洋酒。远远望去,一个约莫六十岁的瘦小老头坐在实木长桌后,手拿茶夹烫着茶杯。
黄光强和游雅丽向他们走来。
看上去黄光强的神情有些萎靡不振,好像强打精神,不再是昨天那副呼来喝去的神气模样。至于他身边的女人,一张脸冷若冰霜。
“不好意思,连女士,我们先公事公办。”黄光强说。
许晓宁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张开双臂,游雅丽跨前一步开始从上到下的搜查,黄光强走向了一旁的宇文浩。
面对许晓宁的注视,游雅丽根本不接触许晓宁的目光,她触摸许晓宁的手势又重又粗鲁,似乎是带着一丝报复的心理,这反而让许晓宁心中暗喜。
窃听器就藏在许晓宁的胸口隐秘处。
游雅丽摸完了许晓宁的裤腿,站了起来,她的神情好像有些不甘心,再次伸出手,当她的指尖刚刚碰触到许晓宁的胸口时,许晓宁突然用充满怒气的声音大声呵斥。
“干什么?放尊重些。”
游雅丽惊得一哆嗦,两只手僵持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远处传来老头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怠慢客人。”
游雅丽犹豫了一下,退了一步。许晓宁没有继续向前,侧身看着黄光强和大彪,故意问:“黄老板,还是我们谈吗?”
“不是,不是。”黄光强恭谦地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许晓宁一边走一边小心打量屋子里的环境。
“各位,请坐。”长桌后的老人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说。
许晓宁在瘦小老头对面坐了下来。大彪来到老头身旁,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从房间左侧的门走了出去。
中间人坐在了远离许晓宁的位置,许晓宁借着望向他的机会,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同伴,宇文浩站在自己侧后,考克箱放在脚旁,双手拢在腹部位置,完全是一个保镖的举止派头。
黄光强和游雅丽只敢站在一侧。
老头熟练地倒茶,再把白瓷茶杯逐一推给许晓宁和中间人。“请。”
许晓宁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除了入口微温的水,一时感觉到不到任何茶香和苦涩回甘。此刻的心跳就像擂起的战鼓,咚咚直响。许晓宁脑海中闪过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站上学校的舞台,看到台下无数的目光聚焦过来,此刻的心情宛如那时。
我是一个警察,许晓宁在内心中告诉自己。
她镇定了一下心绪,朝着老头微微颔首。
“谈生意前喝杯茶,仪式感强,东方人有东方人的风俗文化,比咖啡强多了。”老头看着许晓宁,“听说连女士是在外面读过书喝过洋墨水的,我这么说话不介意吧?”
“我喝咖啡,也喝茶。”许晓宁回答说。
老头发出“嘿嘿”的干笑声,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拿起公道杯边斟边说:“大老远地把你们带到荒郊野岭也是没办法的事。”
“完全理解。”许晓宁接口说。
“连女士在大陆待了多久?”
“我出生在这里,也算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出去工作生活。”
“好,之前我还在担心我们的沟通会不会有隔阂?我一直不喜欢和外国人打交道,那些缅甸人、老挝人、泰国人……”老头指了指自己脑袋说,“毕竟老祖宗不一样,彼此很难完全理解对方。”
许晓宁点头附和对方。
“昨天我听光强和大彪介绍连女士,他们俩对你很尊重也很有好感,觉得这笔生意能成。不过,”老头停顿了一下,用长辈对小辈的神气笑了笑,“老年人的想法会不太一样,老年人比较怀旧,总是去从小吃过的馆子,听年轻时喜欢的音乐,周围来往的也都是些熟悉的老朋友。”
许晓宁发出一声轻笑,老头看着他,眼睛毫无表情地眨了眨,除了冷淡看不出其他情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许晓宁语气轻松地说,“人老了的时候总是不喜欢改变,交朋友都是在年轻时候,时间长了也知根知底。不过老天总是不遂人愿,老朋友会死,会散,也会因为误解而断交,因为背叛而反目成仇。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任何朋友,孤单一人,老无所依。”
老头的双眼微微眯起,交替闪烁着怀疑、洞彻、贪婪和谨慎。
“我们诚心而来,就是想结交一些新朋友。”许晓宁把面前的空茶杯轻轻推向老头。“做生意的,朋友多谢不是坏事。”
老头为许晓宁续了一杯茶。“连女士果然是快人快语。”
“所以我们是继续谈下去,试一试能否成为新朋友,还是喝完这杯茶拱手告别,相忘于江湖?”
对方发出一阵短促、刺耳的笑声。“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宾,怎么会让空手而归?”老头说,他终于松口,“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谢谢。”
“这就是生意。”老头继续说,“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个完美的合作,你们想要稳固的货源,我们希望得到丰厚的回报。我一直相信,坚定的信念才会成为勇气的源泉。”
许晓宁忍不住在内心骂了一句,从毒贩嘴里吐出这样的励志鸡汤话真是嘲讽。“这就是生意。”她重复了一句,“不过我还不知道在和谁聊生意。”
自始至终她都表现得咄咄逼人。
“道上的人喜欢叫我琪爷。”老头说。
许晓宁一阵心跳加速,面上毫无波澜。“久闻大名。”
老头露出意外神情。“你们知道我?”
“我过来的时候,Uncle专门关照过。”许晓宁用尊重的口气说,把那个虚拟出来Uncle当作自家背后的话事主,“Uncle说最后能够和我们做这笔生意的一定只有琪爷和八涂。”
“高佬八涂?”
许晓宁点点头。这些都是左战峰预先教她的。
“你已经去找过他了?”老头显出一丝好奇。
“Uncle说一定要先找琪爷,若是找不到或是没能有机会合作,再去找八涂。”许晓宁微笑说,“我也请教过Uncel,他说虽然之前没和琪爷打过交道,不过琪爷的口碑要比八涂强太多了,毕竟还是老人家靠谱和有实力。”
许晓宁的言语和表情似乎让老头很受用,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倒是很想结交连女士的Uncle。”
“一定有机会的。”
琪爷边笑着边伸出手拍了拍两下,一个年轻人从左侧门中推门而出走进吧台内。“谈生意喝茶,谈成生意喝酒。”老头说。
年轻人手法熟练拿起酒瓶开始调配鸡尾酒,他进屋的那刻许晓宁有些意外,认出对方是No11酒吧的那个调酒师。
调酒师端着托盘走上前,躬身把鸡尾酒放在许晓宁面前。“请用。”他微微一笑说。
女人的第六感让许晓宁意识到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她并不紧张,也没有回应,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老头。调酒师继续把下一杯端给了老头。
老头端起了酒杯。“连女士,让我们……”他的话被屋外突然传来的狗吠声打断。
屋子里一片安静,狗吠声持续了三四声之后停了下来。
许晓宁和老头彼此笑了笑,再次举起酒杯,然而更激烈的狗吠声传来,老头的脸色沉了下来,往旁边看了一眼。
黄光强小跑着冲了出去。
许晓宁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是左战峰他们暴露行踪了吗?交易还没开始,也没看见毒贩们的货,现在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自从黄光强跑出去之后,狗吠声就停了下来。留在屋子里的人安静地等待,许晓宁发现中间人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身躯,他似乎有些紧张,而老头顺势把目光投了过去。
许晓宁故意支撑起小臂,装出百无聊赖的神情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亮眼的钻戒。
老头果然被吸引了回来。“连女士还没找到意中人?”
许晓宁叹了口气。
“恕老人家多嘴,连女士这样的容貌、智慧和风情,应该早就名花有主了。”
“我们这样的女人,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哪有男人敢爱,哪有男人会爱?”她故作哀叹地说。
“那就是你家Uncel的错了,没有照顾好你。”老头嘎嘎地笑着说,“也许你可以看看我们这里的小伙子,一个个年轻英俊。”
“那就谢谢琪爷了。”
许晓宁觉得自己就是《英雄虎胆》中的假扮“反共救国军”副司令雷震霆的侦察科长曾泰。她表面依旧镇定无比,内心却满是焦虑和紧张,并非忧虑自己和宇文浩的处境,而是担心整个行动的成败。
老头忽然抬起头,目光望向许晓宁的身后,许晓宁猜想是黄光强回到了房间,此刻她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为了放松自己她拿起酒杯不断晃动里面酒液。
毒贩们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老头再次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向许晓宁示意。“连女士,干杯。”
许晓宁笑着回应,啜了一口杯中酒,又辣又甜。
“琪爷,钱我已经全部带来了,你的货……”
“等大彪准备好,就带你们去。”老头慢条斯理地说。
难道这里依旧不是交货的地方?许晓宁微微的失望让她一下子没有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老头问:“连女士好像有点不太满意?”他像一只机警的老狼。
许晓宁提醒自己保持警觉,同时索性露出一副不太满意的神情,淡淡地说:“我们一路被带到这里,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都不清楚,荒郊野岭,难免有些心慌。,说实话,我不想让Uncel失望,也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老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连女士的意思,好像信不过我琪爷?”
许晓宁耸了耸肩,把酒杯放在桌上。“闯荡江湖,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终究是要牢牢记在心里的,不然的话,我怕是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了,也没机会坐在琪爷面前和你喝酒了。”她哼笑了一声,“我的话不太好听,唐突之处请琪爷见谅。”
对面的老头眼神动了动,缓缓点头。
“连女士的话句句在理,我也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他边说边站了起来,“走,我亲自陪连女士去拿货。”
一阵清脆悦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老头凝神望向许晓宁身后,许晓宁转过头,站在吧台里的调酒师正把手机贴近耳边,突然间他的神情变了。
“那个男的是警察。”调酒师大吼一声。
许晓宁猛吃一惊,全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空白,她立刻反应过来,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琪爷,你的人是在开玩笑吗?”
这又是毒贩们的诡计吗?一次试探?她飞快地想着对策。
老头似乎也在愣神,许晓宁正想继续往下说,调酒师撩起西装从腰间拔出武器,那是一把外形酷似格洛克17型的手枪,对着宇文浩接连扣动扳机。
宇文浩应声退步,仰倒在地。
枪声余音缭绕,伴随着声响,屋外的狗再次吠叫起来。
仿佛有人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许晓宁恍惚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宇文浩,在那一刻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但是在片刻间的停顿之后,侦查员的本能猛地拽醒了她。
“你们想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或是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调酒师转动手臂,枪口对准了许晓宁,另一只手依旧拿着手机,没人知道手机那头传过来什么话语。年轻人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变得无比狰狞,他盯着许晓宁,毫无征兆地收起手机。
“把她带走。”他说,“马上离开这里。”
“她是……”老头露出迟疑的神色。
“带上她快走!”年轻人吼了一嗓子。
年轻人的目光越过许晓宁,许晓宁立刻明白他要做些什么,猛地站了起来,不等她说话,枪声再次响起,中间人连人带椅倒了下去。
老头和黄光强都露出吃惊神情,游雅丽更是一脸惊恐,但是没有人说话。
屋外的狗吠声更加激烈。
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对讲机。“大彪,发动后门的车,前面的都不要管了。”他语速飞快地说,“我们马上出来。”
老头绕过长桌来到许晓宁身旁,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许晓宁没有挣扎,身后又有人猛推了她一下。
“快走。”游雅丽恶狠狠地说。
黄光强原本已经走向侧门,他忽然露出一丝犹豫,匆匆走了回去。许晓宁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他来到宇文浩身旁,捡起地上的考克箱。不知为何,考克箱“哗”的一下打开,一扎一扎的人民币散落在地上。
“不要管它。”年轻人呵斥说,他已经站在了侧门前。
黄光强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手中的考克箱,把它使劲扔了出去。下一秒,他突然发出惨叫声,捂着裤裆歪倒在一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宇文浩从地上一骨碌地站起来,手中多了一把警用的NP22手枪。“不许动。”他暴雷般地大喊一声。
年轻人眼都不眨地调转枪口,枪声响了起来,年轻人和宇文浩几乎同时在向对方开火。
趁着周围人的慌乱,许晓宁使劲挥动胳膊,老头被她甩了一个踉跄,许晓宁顺势一掌切在老头脖颈,可惜左手发不出力,老头只是“哎哟”一声,像只老鼠一般钻进侧门。
年轻人闪身躲在门后,转过枪口对准许晓宁,宇文浩接连地开枪,对方几次缩手,许晓宁趁势躲在了长桌后面。
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随后响起长鸣的警笛声,年轻人伸出手对着宇文浩的方向一阵乱枪。
“小心。”许晓宁喊了一声。
枪声停顿,侧门被年轻人狠狠关上。
许晓宁刚刚站起身,发现宇文浩已经冲了过去。
“小心。”她又一次大喊。
宇文浩仿佛没听见,一脚踹开侧门,许晓宁的视角看不见任何人,宇文浩随即冲了进去。许晓宁内心焦急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她刚想追上宇文浩,一个黑影恶狠狠地扑来,把她压倒在地上。
“死婆娘。”黄光强的表情扭曲,一双手扼住许晓宁的脖子。
许晓宁艰难地想要掰开黄光强的手,对方脸颊横肉抖动,更加用力。许晓宁猛抬腿顶在黄光强的胯下,黄光强发出像公猫叫春般的惨叫声,从许晓宁的身上滑了下去。许晓宁喘了几口粗气,挣扎着刚刚坐起,瞧见游雅丽向她挥来茶壶。
茶壶砸在许晓宁的头上,她一下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