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客栈厨房做了点心两份,刚放了一份在白帆房间,现带着另一份来到沧月这。
莫沧月还昏迷着,已经有人帮他收拾干净了。
只要走到他边上,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落到他那张被老天精雕细琢过的脸上。记得去年在丽安镇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般耀眼夺目,只是那时我没有心情去欣赏。
许是今天太累了,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做了什么梦不记得了,只觉得一定是个美梦。
不知睡了多久,我身边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声响,我立即醒了过来。屋内没有其他人进来,定睛一看是沧月醒了。
“别乱动。”我忙说道,“被黑魔打伤的经脉尚且难治,更何况你还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好不容易帮你把伤势控制住了,要是又伤了,神仙也难治了。”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许久回不过神来。
大概他脑子里千回万转地想着许多,可惜我不是一个聪明人,我读不懂。
我琢磨着可能是他躺久了想坐起来,便扶着他坐了起来,让他背靠在床头。
看着他嘴唇干燥得都脱皮了,又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下。
他也不说话,就静静呆着。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思绪间。
他手不能动,我又把点心拿了过来,拿起一块放他嘴里,边说道:“这天都黑了,你昏迷半天了,定是饿了。先吃些点心垫着,一会我让人送些热饭热菜过来。”
沧月吃着,看他吃得挺香的,往我自己嘴里也放了一块,傻笑道:“还不错,这点心我是做来给二哥道歉的,也不知道他的那份他吃了没有。”
沧月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我刚醒,你便立即醒了过来。”
“你醒着时和昏迷时呼吸轻重不一样。” 我应道,“而且你刚醒时似乎身体震了一下,做噩梦了?”
“你一直这么警觉吗?”
“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又拿了一块糕点放沧月嘴里,不知为何,我从沧月眼里好像看到了些心疼,我错觉吗?
我微微一笑:“我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了。”
娘亲对于我的警觉一向是骄傲和欣慰,还是第一次遇到为此感到心疼的人。还好我不矫情,不然肯定得感动得想哭。
门外传来了下人的脚步声,我把剩下的点心放回桌上,唤道:“小治。”
叫白治的小厮走了进来:“二小姐。”
“沧月,由小治照顾你,你有事都可以和他说。”
沧月点点头。
不知为何,面对刚刚沧月的神情,我竟会有丝不自然:“我去煎药了。”
沧月又是点头,面上看不出表情。
正在厨房煎药时,落茗笑着向我走了过来:“雪儿。”
还是落茗好,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如沐春风般舒适。
“茗哥哥。”我亦笑道,“刚刚经过大厅时,看到好多人聚在一起,你们在商量事吗?”
“嗯。二公子让把大家今日赈灾遇到的问题通通告诉他。今日是第一天问题比较多,所以一直商量到现在。”
“那二哥把问题都解决了?”
“大部分都解决了。二公子运筹帷幄,应付自如,着实让人佩服。”
“那二哥可还生我气?”
“我不太清楚。”落茗笑道,“不过,就算他生气也是装装样子,你不过就是救了一个受伤之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他不会真生气的。”
“希望如此吧。你下午是去帮忙赈灾了吗?外面情况怎么样?我下午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去看。”
“情况不太好,受灾区域比我们预计得还要广。二公子了解情况后,让大家务必把粮食送至每家每户中,各家少分到粮食不要紧,当务之急是要保下灾民的命。若后面真的有一批物资是白家的十倍之多,那灾民们便都有救。”
想起陈脉曾说过白帆每次都能把事情办好,想来他定是有些能耐的。
“另外,打井取水可成功了?”
落茗摇头:“早在我们从兰宁出发时,就已经请了许多这方面的能手在打井了,但至今没一口井是成功的,二公子也正头疼这事呢。”
我这边药煎好了,对落茗道:“相信一定会找到办法的。茗哥哥,你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得很,快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我下午睡过了。”
“好。”
端着药进到沧月房间里时,正遇到收拾好碗筷出来的白治,看样子沧月应该是刚吃过饭。我将药放桌子上,用银针扎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药中。
“吃药了。”我将药端到沧月面前,“你怕苦吗?”
沧神色一顿,然后摇了摇头。
药有些烫,我吹了吹,一勺一勺喂他喝下。
“沧月,都说你们丽安镇的人无所不知,那你知道怎么从旱地里打出水井吗?” 我问道。
沧月不知怎么了,突然低下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估计是被药呛到了,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我将手上的药放床边的案台上,拍了拍他后背帮他顺气,奇怪道:“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呛到,早上你喝水时也被呛到了,你以前也这样吗?”
待沧月平静下来,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小块糖放沧月嘴里:“这药本就苦,你刚刚这么一呛,估计得从嘴里苦到心里了,吃颗糖缓缓。”
沧月像被呛傻了,愣愣地看着我。
“放心,这糖不影响药效。”我又不放弃问道,“你知道怎么在旱地里打出水井吗?”
“不知道。” 沧月回道。
“我还想着能帮二哥一起想办法呢。”
空气中沉默了一小会,沧月开口道:“你五感比常人敏锐,可能听到地下流水的声音?”
“自然是不能的,也没有人能做到吧。”我想都没想直接回道,“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有那本事?”
“因为当年在丽安镇,你曾无师自通打出过神龙掌。”
“那不是神龙掌,那是……”
我愣在沧月面前,当时那用的是法力。是啊,若是用法力去探地下是否有水并不是年难事,只是沧月怎么会知道? 因为用法力后会被反噬,所以我很少会想到用法力去解决问题,沧月此时提到神龙掌,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沧月,你到底是谁?” 同一个问题,我再一次问道。
“金神通座下第七弟子沧月。” 沧月还是同一套回答。
显然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喝药!”
白帆此时走了进来,见我正拿着勺子在喂沧月喝药,脸黑得不行,朝门外喊道:“白治!”
白治忙跑了进来,“二少爷。”
“你叫白治,不是白瞎,伺候人喝药这种事需要我白家二小姐亲自动手吗?” 白帆怒道。
白治忙走到我旁边,把剩下半碗药接了过去。
我走到白帆面前笑道:“二哥,糕点好吃吗?你不生我气了吧。”
白帆坐在桌前,不理我。
我把糕点端他面前,又道:“二哥,我这还是头一次哄人,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白帆脸色缓和了些:“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我白天话说得太重了,我不该说离开白家之类的话。”
“不仅如此。”
“额……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去掺和这些江湖之事。”
“还有呢?”
“还有啊?”我又努力地想了想,“莫不是因为沧月长得比你好看?你心里不舒服了?”
“你……” 白帆似乎更气了。
“茗哥哥也长得很好看,我茗哥哥在一起时,也没有看到你不开心呀。”
“这能一样吗?落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白帆道,“再说了,不是这么回事!”
“那我实在猜不到了,请二哥明示。” 我态度诚恳道。
沧月药也已经喝好了,白帆又道:“白治,你出去!”
“是。” 白治似乎被白帆吓得不轻,忙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白帆走到沧月旁边,不客气道:“你伤成这样了,还能遇到雪儿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还真是命大。”
沧月看了眼白帆,没有回话。
我眼神在二人之间徘徊,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错觉,忍不住问道:“二哥,沧月,你们俩认识?”
“你以为白家是谁出面去和丽安镇谈他们不再出售你和你娘消息的?” 白帆道。
我惊讶看向白帆:“是你?”
“若不是如此,我都不知道这些年你和南姨是在怎样的环境下度日的。”
原来白帆生气是因为我明知道沧月是丽安镇的人还出手相救,他在替我鸣不平,我心中有丝感动。
只是眼下人已经救了,还用了我那么好的药,半途而废也可惜了,我回道:“二哥,其实就算没有丽安镇,我大抵也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白帆露出不解的神情:“南姨都怎么教你的?”
“啊?我应该没给我娘丢脸吧?沧月的伤我已经控制住了。”
不知为什么,白帆突然不理我了。
夜已黑,房间的灯似乎不够亮,感觉昏昏暗暗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些秋天的凉意。
“我饿了。” 白帆的声音在这黑夜间突然响起。
“我这就让小二送吃的上来。”我忙道。
白帆用嫉妒加质问的眼神盯着我:“他丽安镇的人喝个药你都亲自伺候,我做为你二哥,难道还到不了让你亲自动手的地步?”
我立即领会到白帆的意思:“二哥,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去吧。” 白帆满意道。
我回头一想,这也不对啊。这白帆看沧月的眼神像是要把沧月吃了一般,我要走了沧月该不会出事吧,我不去做饭的话白帆气又消不了。
“对了,二哥,明日我去那几个打井的地方看看。沧月刚刚给我出了一个主意,我想去试试,或许能打出水来。”
“你放心去做你的饭。”白帆回道,“看在长辈的面上,我也不会把他怎么着。”
长辈?金神通?我虽不太明白白帆这话什么意思,还是应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