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采卿是真的不喜欢这些酸腐的东西。
她与陆安眉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我懂我都懂”“好姐妹一生一起走”的眼神,同时噗嗤一笑,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成为了彼此唯一的闺中密友么?
余夫人提前安排好的下人们,已开始递上笔墨。
陆安眉放纵自己开始走神,眼睛骨碌碌往在座之人一看,突地表现出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凑在魏采卿耳边低语:“余夫人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么?”
“什么心思?”
“还不就是为了显摆显摆她女儿那‘盛都第一才女’的称号?顺便在方夫人面前也展露一手呗!不就是会作诗吗?有本事跟我比武啊!我会让她输得无比精彩,再赠她一名号——盛都第一倒栽葱才女,让她比现在还出名百倍!”
魏采卿抿嘴偷笑,却又见陆安眉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别笑,你除了脸皮厚、胡搅蛮缠,怎么一件擅长的事都没有?”
“那你可别小看我这本事,没听说过吗?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是是,那你可真是天下无敌不要脸。”
“哈哈哈。”
在一片埋头创作中,两人的嬉笑声格外突显。
“魏小姐在笑什么?怎的笑得如此开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如何?”余夫人淡淡睨了她一眼,嘴角仍得体地衔着笑。
“啊?”魏采卿反应极快,“也没什么,就是方才夫人说以‘花’为题,我思及一人,略有感悟,竟也能在心里作诗一二,心里高兴。”
“哦?那不如佳作共赏?”
陆安眉知道她能力,默默扯了扯她,刚想着要不要尿遁之类,魏采卿已直勾勾瞥向萧应乾,眯眯眼笑道,张口就来:“左边一朵花,右边一朵花,放眼全是花,偏都不及他。”
在座之人顿了顿,突地有人带头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也叫佳作?”
魏采卿便往带头哄笑的人一瞥,继续道:“你也不及他,他也不及他,坐井不自知,人人笑哈哈。”
那人一怔,本想反驳些什么,但一想到她口中的说的人十有八九是方仲离,想到方仲离那不胜枚举的头衔与事迹,只能把所有反驳都吞进肚子里。
她便又瞧了眼萧应乾:“公子才貌两俱佳,百魅一笑胜娇花。”
萧应乾就觉得那视线像利刃般插在自己身上,却避无可避。除此之外,还有种一身劲无处使的挫败感,想到这,他也懒得顾虑太多,站起来甩下句出恭便离席了。
适得余素君插嘴,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赏花乃是件风雅之事,魏小姐偏偏作些这种不入流的打油诗,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魏采卿见萧应乾人不在了,也有些兴致缺缺,随口回了句:“作诗本是抒发情怀,你抒发你的,我抒发我的,你管我登什么堂?”
“某人本也没受邀请,偏厚着脸皮要来,来便来了,总要收敛些做人,偏偏要高调行事,以为这世间的注意力都要集中在你身上才好!”余素君的小姐妹帮腔。
“那你现在搭嘴,莫非是想把注意力都引到你身上?那便请你自由发挥!当然,倘若待会你作的诗比余小姐的诗更好,那肯定抢尽风头,如你所愿。”魏采卿说罢便不再理会。
陆安眉暗暗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略显惊讶状道:“你今天吃错药了?这实属超常发挥。”
“可不,萧二简直就是我创作的源泉,瞧着他,我便思如泉涌。”
“谁?”
“萧二啊。”
陆安眉微微蹙眉,指尖戳了戳她额头,“怎么你这些天老拿他当幌子?”
“并没有,我是认真的。”
“卿卿!”陆安眉瞬间严肃了脸,“你若当我是朋友,我要听你一句真话,‘此话当真’?”
魏采卿正色道:“当真!”
陆安眉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手腕就离开了坐席,魏采卿虽有些莫名其妙,却配合地跟着去了。两人走到稍偏处,陆安眉才站定,急急道:“夏禾说你脑子受伤我还不信!你说说,你怎么回事?你明明心悦于方侍郎!”
“胡说,我自己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今日见着萧应乾,我是满心欢喜。倒是那方仲离,冷情冷脸的,瞧着像块淋湿的木头,燃烧不起来。”
“你把他烘干了不就能燃烧起来了?”陆安眉瞪她,“刘大夫不是盛都第一名医吗?怎么治了这么久,你脑子还是这么不清白?所以你刚刚咏的那些诗,都是给萧应乾的?”
“当然。”
夏禾平日里是个脸皮厚的,连小姐都常说她神经粗大、不懂羞怯,然而回想起方才那些视线,居然有种双颊灼烧之感,“小姐,您相信夏禾,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日后清醒了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会。”魏采卿抿抿嘴,“我只是用我的方法来表示我的爱意。”
陆安眉否定,“不,你只是脑子受了伤,你对萧二没有爱意,恨意倒是一大把,你忘了他小时候怎么欺负你来着?”
魏采卿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我应该是以牙还牙了来着。”
“呵……”陆安眉也不客气,“我倒是听说因爱生恨,倒没听说因恨生爱的。听我说,你之前真的是喜欢方侍郎!”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之前还让我向我哥打听他去向。”
“对对,还让我教您弄点小点心给他送去!”夏禾小声地又补了句。
“别瞎说。”
“你还说‘非卿不嫁’,公开表白了来着。”
“我没有。”
“你就有!”
“你等等……你让我回忆一下……”魏采卿其实能记得些安眉说的事,只不过她认为感情是不会骗人的,她扪心自问,只能愈发清晰地记起萧应乾那张脸,“你说这事我确实还记得,可那不是为了引起萧二他注意么?谁让他总对我臭脸相向,白瞎了那张艳绝天下的脸蛋。”魏采卿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先前的举措都有了合理解释。
“没救了你!”
“哎呀!小姐!”夏禾也因她的没心没肺,一副“我够白瞎了您怎么比我还严重”的着急样子,“您今天写了这首诗,明天又要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您都不知道他们会传得多难听。”
“难听就不要听。”魏采卿一脸坦然,“你知道我何时在意过这些?啊——萧二!”她突然眼前一亮,冲她飞快甩下一句“我有些话与他说,你在这儿等我”,便朝着某个方向某个人又奔了过去。
陆安眉想拉没拉住,只得跺跺脚等在原处。
只见魏采卿笑嘻嘻抬头看他,“方才我为你而作的诗可好?”
“怎的哪里都有你?阴魂不散的。”萧应乾见没旁人,言语间便不客气。
“你可有听闻我受伤之事?为何来看我?”
“你到底想作甚?”
魏采卿冲他粲然一笑,“你这意思,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萧应乾总觉得她揣着什么鬼主意,想到当日情形,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又压下声音:“那日我不过是顺手捞了你一把……”
“那日?哪日?”魏采卿微微一顿,聪明的小脑壳飞快运转了起来,“难道是我受伤那日?难道是你伤了我?”
“荒谬。”
“那就是你救了我。”魏采卿一副笃定的口吻,“以身相许我完全没有问题!”
“恬不知耻!懒得与你多说。”
“为何?你往日不是挺能说?”她笑笑,“这家养的花是好看,却少了分灵气,不若我们明日约好踏青如何?”
“你好端端的不去缠方仲离,来招惹我是为何?”
“不为何,我心悦于你。”魏采卿说得坦坦荡荡。
“我若是信你那张嘴里有半分真话,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萧应乾显然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巴微微一抬,指向庭院的方向,“喏,那边搞才艺比拼来着,你若能拔得头筹,爷便答应你去踏青。”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