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屁才艺!”陆安眉被魏采卿拉着往回走的时候,一听她的打算,突然爆发,瞪着她的眼神可谓是恨铁不成钢,“这么多年姐妹,我还能不知道你?”
“咳咳,”魏采卿轻轻清了清嗓子,“倒也不能这么说。”
“那些官家小姐谁不是有些技艺在身?就连本小姐我,一身骑射的本事谁能比得上?俗话说得好,对手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萧二那心思一清二楚了,就是要你大庭广众出糗,你倒是赶着送上去,也不嫌丢人!”她倒是越想越生气,“那些人碎嘴的,平常爱在背后闲言碎语的倒也算了,可真要面对面比试输给她们,你肯我也不肯!”
“好好好,”魏采卿撇了撇嘴笑笑,“保证不让你丢人,我答应自有我的道理。”
陆安眉还是气不过,又去戳她额头。
魏采卿被戳了一下便笑着躲开:“好了,快别戳了,粉掉了,不美了!”
“人家方侍郎才不会提这种伤人脸面自个也掉身份的无耻要求,本来怕你犯相思,才告诉你,你倒好,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坏掉了,偏要去纠缠萧应乾……不行,我越想越不对,你现在跟我回去!”
魏采卿故意板起脸,“重要的事情我再强调一遍,我心悦之人乃萧应乾。”然后反客为主一把拉住陆安眉的手腕,笑道:“走,看姐姐我扬名立万去!”
陆安眉乍一下没挣脱,气呼呼地道:“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恢复记忆,我到时看你怎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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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采卿这姑娘,虽说生来锦衣玉食的,但身世也有几分坎坷。
她在腹中尚未足月时,她母亲就不慎动了胎气,提前生产又难产而死。故而她幼时体弱,吸吮能力差,夜啼不已,听说把几个乳母都生生熬到没了奶水。
魏侯爷盛年华发,多少因此缘故。
好容易养到五岁,魏采卿还是三天五头生病,被魏侯爷藏在家里不允许见外人,生怕突然一场急病人就没了。忧心忡忡的魏侯爷到处求医,后机缘巧合结识晋华寺方丈大师,倒是指引了一条明路,说是不妨将她送到他师叔旁边养养试试。
大师的师叔凤仪乃晋华寺俗家弟子,多年来自学成才了一身好医术,只是性子古怪,颇有几分顽劣在身,喜好云游四方不受拘束,后年纪渐长,才在远离喧嚣的一处世外桃源栖身。最近倒是联系上了,便指点魏侯爷带人过去给瞧瞧。魏侯爷总怕魏采卿养不到成人,便咬咬牙把她送了过去。
那是魏采卿生平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只能说缘分这事说不清道不明,魏采卿居然真对了凤仪的眼,把人留了下来养病,这一养就是数年,回来时已满十岁,身子健朗了不少,眉目间也有些飒爽之气。魏侯爷满心欢喜,特地摆了好大的排场,宴请京中权贵,不料这姑娘身子是好了,性子却野了,直接在宴席上与同龄小姐起了冲突,还闹到了长辈处,小小年纪竟凭着厚脸皮呛得那客人说不出话来,于是初初有了“顽劣”的印记在身,后来这帽子戴上了就摘不掉了。
魏侯爷对魏采卿总有几分愧疚,嘴上斥责了几句,却也不舍太苛责于她,只求她这一世平安顺遂,便由着她的性子,想着她长大些懂事了便好,不料好些个嬷嬷费劲了心思,她在礼数上仍那么……自成一派,颇为叛道离经。而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她也总有借口躲懒了去。
魏侯爷也觉得是自个过于放纵她,导致她及笄数年无一人提亲,有心约束她几分,却总在见着闺女后弃械投降,答应她无理需求,这才咬咬牙把嬷嬷都换成孔武有力的,在行动上减少她胡闹的次数。
总而言之,魏采卿这种毫无顾虑的性格养成,魏侯爷要负上一半的责任。
至于陆安眉,魏采卿与她算不打不相识,大致是欣赏彼此身上直来直往那些爽朗劲,省得姐姐来妹妹去的迂回拘泥。
这边厢在魏采卿离席的这段时间,各席间倒是其乐融融。
赏花宴也按照既定流程往下走,倒是离才艺展示也不远了。
以往这赏花宴也办过几回,皆由几位夫人共同挑出了几首好诗,当众朗读,基本是普遍夸奖,才情出众的表示高度赞赏,再让各家待嫁小姐出来表演一番,接着适当点评个几句,让这些个小姐搏个好名声。当然了,时不时也要添个彩头,提高氛围,把赏花宴推向高潮,最后夫人们当众投票,便也有了花魁一说。
魏采卿刚好踩着这个时间节点返回,自然要收获暗戳戳的白眼几枚,余素君向来是出了名气质脱俗、清秀高雅,于是那一眼瞥过去时还挺为含蓄,余夫人便又按既定流程宣布了有谁上台表演,魏采卿笑盈盈地从桌子上探出头,问余素君:“我记得去年才艺比拼余大小姐是第一,今年你还上去右手写诗、左手作画吗?”
这声音真是让人想忽视都难,她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也是,这个去年表演过了,大致得换着来,左手写诗、右手画画。”见没人理她,魏采卿也不恼,“要论新颖,你还可以在发髻上插支笔,转着头写四个大字‘花开富贵’,包管叫好又叫座。”
旁边一刘姓小姐忍不住插嘴:“总比你身无所长要好。”
这是实话,早两年魏采卿也受邀过,只是她真拿不出什么绝艺,文不成才不就,就连当个观众都不专心,有时还装模作样的点评几句,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魏采卿一个一个拆台,“啊,我知道王家小姐有一手好画艺,泼墨成真、栩栩如生。刘家小姐能歌善舞,还能抚琴吟诗。马家小姐刺绣卓绝,还能吹箫弄笛。李家小姐筝技出众,和郑家小姐的剑舞搭配,那是赏心悦目,堪称一绝……但是……也就这样吧。”
众人直接被她拉了仇恨:又没叫你来,你行你上啊。
“那魏大小姐又会什么?”
魏采卿终于等到了这一句,笑嘻嘻语调中又带着几分挑衅:“我会的——你是要和我比吗?”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差点口快应承下来。毕竟魏采卿这人很邪门,就怕她这些没有作妖的日子里,关上门在家练就了什么绝技——譬如头顶大水缸,喷火亦或者胸口碎大石什么的也未可知,因为吃过不少闷亏,她哼了一声,“算了吧,你什么都不擅长,和你比就是欺负你。”
“我怎么感觉你是怕了呀?”魏采卿直接一个小眼神飞去余素君那:“那要不你们一起上?”
陆安眉见她一副信心爆棚的样子,没忍住抬了抬眉,“你是要和她们比赛嗑瓜子吗?”这么出其不意的吗?
“别打岔。”魏采卿又看过去,微微抬起了下巴,持续输出:“那要是不敢,今年的花魁就是我了?”
“我比。但是——”余素君秉持着“别给她送热度”的态度忍了好久,这会终于按捺不住了,“看你这样子肯定不是要比琴棋书画,然而那些偏门的东西我们也是不肯的,所以你先说比什么。”
“别这么紧张,咱们今年搞个新鲜的,来玩个游戏吧?”
“你说说看。”
“既然是赏花宴,就玩个与花有关的。你让花匠挑三十盆品相相差不大的菊花搁在中间,咱们再挑十个人把刚刚写的诗折叠起来挖个小坑埋进花盆中,告知众人分别埋的是谁的诗后,再填土恢复原状。其余未埋的也翻翻土,以作混淆。然后我们背过身去,由着丫鬟小厮们把花盆随机变换位置,咱们再回去挑出哪几盆花里埋了诗,再说出哪一盆对应哪位小姐的诗作——比谁说的多、说得准如何? ”
话音落地,众人皆一番沉默,细细感受了下她说的是什么。
方仲离身旁的护卫低声问了一句:“公子,这个是比记性吗?”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难得有几分兴致:“还有观察力。”
萧应乾也听着这话回到座位附近,离方仲离并不太远,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卫晁兴致颇高地点了点头:“挺有意思啊。”
萧应乾隐隐哼了一声,只觉得她衔着笑一袭红衣的样子分外碍眼,“一肚子坏水。”
“这有何难?”马家小姐大致听明白了,嘴硬道。
“那就五十盆花,二十首诗!”
余素君对自己的记性是颇有信心,她反复思量了下这当中的猫腻,然后抬眼看她,“赢了当如何?输了又当如何?”
魏采卿坦坦荡荡:“输了,我以后在街上看到方仲离,立马掉头就走,绝不靠近他方圆半里!”
所以赢了就可以靠近吗?余素君被激起熊熊斗志。“这可是你说的。”
魏采卿笑:“那说好了,赢了我就是花魁哦。要是不服,还在背后闲言碎语的——”她眯起眼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你们以后都不会再拥有快乐哦!”
陆安眉:哼,打到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