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腹背
谢十三2025-06-19 09:386,112

   第十四章 腹背

    

   这是一尾大鱼,但形状十分奇特,除了鱼身是寻常形状,四周鱼鳍都怪模怪样,长条形状虬结盘旋,上头还长着吸盘。

   李森罗凑近瞧了片刻,摸了摸鼻子,回头望了眼身后被烤得直流油的大家伙,压低了声音道:“这雕的......该不会就是它罢?”

    

   没人回应,周眠已期期艾艾地坐到司马静身旁,眼珠子在李唐棣与冯识以身上转来转去,她当然认得李唐棣,却显然没见过冯识以,但见到司马静钻进洞穴来后数次为这昏迷中的女子整理衣襟、擦拭脸颊,不禁十分好奇,道:“这是谁呀?”

   司马静道:“石明月。”

   周眠“啊”了一声,颇有些意外地端详了会儿冯识以的脸,忽然伸出手、像做贼似的摸了一把。

   司马静压根来不及阻止,只能沉默地看着她:“......”

   周眠讪笑道:“哦,不烫,呼吸挺平稳的,能醒——你说她是石明月?”

   司马静:“怎么了?”

   周眠摸了摸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地道:“没有什么。”

    

   那头李森罗摆弄了半天石雕,面色也有些沉重,从自己那仿佛没有底的口袋里摸出来个一头尖的小锥子,这里敲两下,那里敲了两下。

   这石盘看起来整体质地相同、颜色也相近,但敲击鱼身、触须、鱼尾,每一处发出的声音,竟然都有些细微的差别。他回过头问周眠:“推不动?”

   周眠眨了眨眼,道:“也转不动,但这块方石四周确实有缝,且有开关过的痕迹,我估摸了一下,将将有百来斤,硬推估计是不成的——你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大约看出来了一些。”李森罗低声道,“石盘空心,中间机窍互相勾连。”

   他说着以那尖锥轻轻一敲鱼身,除了金石交鸣之声,内部还隐隐有轻微的“咯哒”一响,他又接连敲了几处,也都相继有类似的声响。他一回头,见周眠与司空静都盯着自己,解释道:“此物名唤‘如意钟’,算不上顶复杂的机关,只消知道机窍的顺序,顺着敲击正确的部位便能解开。方才我试了一下,整个石盘上共有十六处连着机关,也即是说,倘若要硬试这个顺序,咱们大约到了胡子花白的时候,也试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眠想了想,道:“实在解不了的话,不如砸了石盘?那门是不是也开了?”

   李森罗朝她招了招手。

   周眠附身过去,李森罗指着石壁道:“你听。”

   周眠将耳朵贴到了石壁上,很快听见一种奇特的声音,她想了想,问:“潮汐之声?”

   “如意钟这类机关,多半留有后手。”李森罗轻声道,“这山腹中水量极为丰沛,但石门并不密封,没有水溢过来却能听到水声,可见这水多半就是机关主人特意引来,以防备有人刻意破坏机关。我们若直接毁了石盘,大概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司马静沉默了。

   周眠瘪瘪嘴,看了眼司马静,忍了半晌,显而易见地没有忍住,背过身去大骂道:“什么混蛋玩意儿,深山里养鳖、机关后放水,一辈子就那么点心思敢情在折腾别人上全用光了!出门一定没脑子可带死在外面了!还皇帝,我呸!”

   她嗓音十分娇柔,同方才河边与冯寸风撒娇卖乖时一般无二,骂完这一遭脸不红气也不喘,见李森罗与司马静见了鬼似的看着她,似乎也有些委屈,辩解道:“我就背后骂一骂,又没有大庭广众地找死——你们难道心里就没骂过?”

    

   当然是骂过的。

   李森罗和司马静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李森罗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是就完全没有办法,这石盘大小有限,后头搭机关用的铜管能够排布的方式也有限,我一边敲一边听,若仔细些,花些功夫,大约能从这声音里模糊辨出铜管的走向,再往前推断应当去按哪个部分的机钮......”

   周眠饶有兴趣地瞧着他。

   李森罗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冯寸风那厮有个名录,写的大约都是夺牌有望之人的名字。”周眠小声道,“因为上头还有你,我一度觉得那名单不可能是那个意思,但现在看来,大概确实是那个意思——反正最后就是我觉得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司马静忍住了笑,李森罗蔫蔫地答:“谢谢,也没必要那么有意思......我要开始拆解了。”

   司马静问:“我们能做什么吗?”

   “安静。”李森罗想了想,道,“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火堆在“石门”前重新燃起,“怪鱼”的尸体被挪开,彻底堵住了那条甬道的出口。冯识以还在昏睡,李唐棣却先醒了。

   他一抬头就瞧见了无所事事坐在那儿的周眠,好似一点也不惊讶,又看了眼远处的李森罗,以及身侧的司马静与冯识以,忽而低声道:“来了。”

   周眠好奇地道:“什么来了?”

   “做好准备吧。”李唐棣叹了口气,“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司马静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甬道里一片漆黑,也不闻半点声响,但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湿濡——甬道的那头原本高于水面,只是有少许潮湿,如今不知什么时候,却有水流悄悄从那头涌了进来。

   周眠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李唐棣干咳一声,道:“那入口也不难找,但通道如此细窄,如果像我们方才一样爬进来,我们随便找个人守着,一有人出来就是一剑,就僵持在这里了,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周眠去看那甬道,只能供一人爬行,不由得点了点头。

   李唐棣缓缓道:“要改变这个局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将入口拓宽,莫要忘了,此地泥土松软,又常年被水浸泡,如有一定的人力,这区区几丈长的甬道,算得了什么呢。”

   这下对面的两人也听懂了。

   那边的水流倒灌,只怕是因为对面已经开始挖渠扩道,甬道的口子已低于水面,潭水自然便倒灌入来。

   司马静颤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短短几个时辰里,这也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问这个问题,只不过这次回答他的人,变成了李唐棣。

   “赌。”李唐棣望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小堂弟”专心致志、对付石门的背影,喃喃道,“赌这甬道挖通之前,这扇石门能被打开——你觉得呢?”

    

   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十分蹊跷,司马静笃定不是问的自己,但似乎也不是在问周眠,他正怔忪的当口,地上原本安静躺着的冯识以略微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一夜如斯漫长,此一刻司马静又惊又喜,低头抓住她衣襟,道:“你可算醒了!”

   他激动过甚,将周眠吓了一大跳,就连远处正在解锁的李森罗也被惊动,扭头看了一眼,发觉是冯疯子醒了,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回头继续应对那石盘。

    

   冯识以的面色也说不上太好,但翻身坐起来的时候,却半点茫然的神色也无,仿佛不是昏睡了许久,而只是闭目眼神了几刻钟的时间。

   她无视因为关心凑上来的司马静,看到明明应该“死去”的周眠也波澜不惊,甚至没有回答李唐棣的这句问话,首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直奔那只怪兽的残骸,然后“啊呜”一口,咬在了那玩意儿烤熟了的某根触须上。

   李唐棣:“......”

   如今的情形十分诡异,除了李森罗,其余三人也不说话,就坐那儿看着冯识以大快朵颐。

    

   冯识以吃得其实不算多,但吃得确实很急,每嚼一口,脸色就仿佛红润了一分。李唐棣诧异过后便面带微笑、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司马静整个精气神儿都散了,仿佛“石明月”醒了,别的天大的事儿都不再是事儿,坐姿甚至有些惬意起来;周眠则专注地看着她摸肚子,一双眼睛又滴遛儿圆地瞪大了,好似在发呆。

   冯识以却浑然不觉,嚼完嘴里这段触须,忽然回头,看着司马静。

   司马静被她盯得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道:“怎么了?”

   冯识以正色道:“我暂时还没考虑过成亲的事。”

   司马静:“啊?”

   这话没头也没脑,司马静反应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过什么,脸上顿时起了了一层薄绯,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冯识以,骇然道:“你......你不会一直都能听见罢?”

   “能啊。”冯识以大喇喇地道,“我是以龟息之法疗愈内伤,又不是真的跟死人一样睡觉。你们这一路讲的每句话,我都能听得见。”

   她不再去看窘迫得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山壁里去的司马静,转而向李唐棣道:“你刚才的意思是,想在这里干等?”

   她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根本无力起身的李唐棣,仿佛睡了一觉就将之前狼群的龃龉都忘了个干净,语气显得又轻松又自如。

   李唐棣:“倒也不是说坐以待毙,以逸待劳、做好布置与准备,总不是没有胜算。”

   冯识以:“但我觉得不太可以。”

   李唐棣:“为什么?”

   冯识以没答他这一句,反而提高了声音道:“李森罗!”

   李森罗没回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冯识以道:“你还需要多久?”

   李森罗低声道:“至少一个时辰。”

    

   这下连李唐棣都不说话了。

   冯识以道:“从方才我们进来到现在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外面已经有水渗进来了,可见人手不少,甬道不过十余丈,半个时辰不到只怕就能挖通。”

   李唐棣好脾气地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冯识以想了想,道:“得想个法子,叫他们先停一停。”

    

   她站起来,目光四处逡巡,落到司马静的身上,忽然伸手向他胸前探去,司马静吓了一跳,但下意识也没避开,冯识以从他衣襟里摸出把细剑来——正是原来周眠惯用、之后被司空榴拿走,如今又被司马静捡回来的那把。

   她提着剑走到阴影处,毫不介意什么身姿体态,跟猴子爬树似的爬到那水中“怪物”的脑袋上,剑锋一扣,以用锯子的架势对着最脆弱的脖子开始动作。

   剑锋碰见骨肉,发出极其刺耳的怪声,几个人安静地看着她一通操作,血气再次在狭小的空间中充斥、弥漫。不多时,那东西巨大的头颅,连带着两只骇人的、瞪圆的眼睛与颈部的一整块皮、两只最粗壮的触角一起被剥了下来,放置在了地上。

   冯识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道:“我小时候听说粤广一带有种把戏,用布与纸做个狮子脑袋与身体,里头藏两个人,撑着那布身体与脑袋,随着锣鼓声做出各种动作来,热闹十足,颇受欢迎。”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道:“我们现在也有了。”

   周眠忍不住问:“有什么?”

   冯识以拍拍地上的那一大块血糊糊一样的玩意儿,朝几个人眨了眨眼:“狮子脑袋。”

   周眠:“......”

    

   其实冯识以的计划也很简单。

   狙敌、或者说,扰敌。

    

   司马静抢着道:“......我去。”

   冯识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啊?”

   司马静低声道:“我只受了点皮肉伤。”

   他目光落在其余几人身上,没讲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冯识以,和“大家伙”大干一场两败俱伤,睡了七八个时辰、刚醒;周眠,胸口血呼啦咋,被冯寸风戴着姜猫儿的拳刺全力一击,目前站得还算稳当,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李唐棣.......一剑穿心,还中了自己堂弟特制的麻药;李森罗,还算全乎,但无暇它顾,连回头看一眼他们的时间都不见得有。

   算来算去,好似只有他是最佳人选。

    

   谁知道冯识以眼也不眨:“你不行。”

   司马静的脸唰地涨红了。

   他低下头去——即使知道自己在这里是真的废物,但这句“你不行”从冯识以的嘴里说出来,好似就变得特别刺耳。

   冯识以的话却接着说了下去:“我这个计划至少需要两个人,这么窄个甬道,你要是去了就把路彻底堵死了,我们还玩什么?”

   司马静愣了愣。

   冯识以目光在李唐棣身上微微一停,很快就转向周眠。

   周眠眨了眨眼:“我啊?”

    

   冯识以说的很对。

   甬道极窄,像李森罗、司马静这几个身形已经长开的少年,自然无法挤在一块儿过去,但周眠与冯识以不一样,她们的身形说到底要纤细许多,特别是周眠,骨架小、身量也不高,两个人撑着那血腥味极浓的“狮子皮”,一人抵住一边朝里爬,肩膀抵着肩膀,略微有些逼仄,却基本还能自如行动。

   周眠和冯识以挤在一块儿,颇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两个人可以说完全不熟。她耸了耸肩膀,匍匐着往前爬,忍了半天没忍住,小声问:“咱俩和不认识也没什么区别,万一配合不好呢?”

   冯识以:“绝对不会。”

   周眠咕哝:“为什么啊?”

   冯识以:“凭你脑子灵光。”

   周眠瞪大了眼睛:“我的脑子灵光??”

   “受这一击,你早有准备了罢?之后立刻跃入湖中,又避免了露出破绽。”冯识以低头看了眼她胸口,“我猜,你早看出了冯寸风有问题,又不欲与其争锋,才想了个法子躲懒,干脆猫到水潭洞里,可见,脑袋灵光,不过不思进取。但如今被逼到这份上,大约也没得选,为了活着出去,总归要拼一拼。聪明人搏命,我想总比傻子搏命有效。”

   周眠:“......”

   她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却忘记手方才撑着“鱼皮”,全是血腥,画了自己一头一脸的血污,却没去擦拭,朝着冯识以一笑。

   冯识以:“我说得不对?”

   周眠顶着一张血脸,幽幽地道:“没有,我这辈子都没被人夸过脑子灵光,想要否认,但居然不舍得,想来想去,还是认了罢,谁不爱被夸聪明呢?”

   冯识以朝她笑了笑。

   “我还有一种感觉。”她说,“你想不想听?”

   周眠好奇地道:“什么感觉?”

   冯识以:“你会相当、相当喜欢我准备的这个把戏。”

    

   他们猜测得一点不错,甬道外另一侧的水潭里,十余个少年站在那里,司空榴和冯寸风也在,但都只能坐在地上,手脚上包裹着白纱——方才司空静走的时候狠下心来,伤了他们手脚经脉,虽然手艺不佳、力道不够,不至于教他们残废,但受的伤却是实打实的,一天半天的功夫绝无可能行动自如。此刻两人看着其余少年深挖甬道,面色俱都十分阴沉。

   司空榴面无表情,冯寸风盯着那深黑的甬道,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司空榴斜暼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冯寸风咬着牙,阴恻恻地道:“等着甬道开拓打通了,我要将那李森罗的手脚也砍下来,司马静那小白脸就留给你。”

   司空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太冲动。那位现如今就在上面,他们横竖是跑不了的,如何处置,不是你我说了算。”

   冯寸风不耐地看了眼甬道那边,正要反驳几句,却听闻那头正在挖掘的、当头的几个少年人,失声惊呼起来。

   冯寸风本就觉得烦躁至极,听见这呼声,也已经懒得再做掩饰,恶声道:“大呼小叫什么?”

   那率先发出惊呼的少年颤声道:“前......前面好像有东西......”

   冯寸风冷笑道:“他们敢爬出来就给一剑!”

   另一个少年道:“看.....看着不像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水鬼不成?”冯寸风阴恻恻地笑起来,“扶我过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两个少年过来将他扶起,靠近甬道。

   此刻他们已挖进了将将三四丈,入口现有两三个人并肩那等宽度,因并不欲惊动内里的人,无法点起明火,只以小小的火折子照路,因此稍远些的地方,仍旧是一片漆黑。

   两个少年踟蹰不前,冯寸风怒道:“往前走,怕什么!”

   黑暗中,短短的几步,仿佛也变得极其遥远。

   此刻已快到甬道收小的尽头,冯寸风瞧了几眼,冷笑道:“哪里有什么——”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甬道里头,忽然冒出来一双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是浑浊的、冰冷的、充满了血丝,好似地狱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什么恶鬼——它的口(倘若那能算得上是口的话)大张,深渊一般,吐露出更浓重的黑色。

   冯寸风愣了愣,身旁一个少年猝不及防见到如此情形,下意识脚下一滑向前扑去,面前那“妖物”似乎早就揪准了这个机会,兽口一张,那少年顿时惨呼一声,半个手掌似乎被什么东西削去了,顿时血流汩汩,与地上的泥浆、黏液混在一处,散发出极其难以言喻的味道来。

   冯寸风略微愣了愣,却并没有后退。

   他虽内里跋扈,但到底也不是傻子,只觉得这东西出现得突兀,冷笑道:“装神弄鬼。”

   似乎是在回应他这句话,一条巨大的触须猛然伸了出来,一下子抽在另一个仍旧站着的少年身上,那少年的身手略微矫健些,堪堪避过了要害,以手中匕首格了一下。

   触手倏地收回去了。

    

   冯寸风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这就是——”

   但这一句话未曾说完,他便愣在当地。

    

   只见那“怪物”的兽口之中,缓缓探出来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脸上有一双更加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眸子,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冯寸风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腾而上,没讲完的话半句话再也讲不下去,呢喃般地、失神地呓语:“周.....周眠?”

   这张脸桀桀笑了起来,一笑,鲜血就从眼角、嘴角、一起哗哗地流下来,冯寸风只觉得双脚似灌了铅般沉重,再也挪动不了。

   而下一刻,那兽口中爆发出一点白光。

   一柄细长、弯折的剑骤然抖直,如同蛇信一般从那“怪物”的口中甩出,洞穿了他的咽喉。

    

   他的尸身向后缓缓倒去,最后瞧见的,是那原本应当已经“死去”的周眠,五官皆裂地,对他绽放出一个温柔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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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是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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