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苦禅子
谢十三2025-05-01 09:283,472

  第五章 苦禅子

   

  司空静再怎么不抵事,到底是太上峰白余个世家子弟中的一个,总算比寻常猎户经折腾得多,跑了一路,做了大半天的诱饵,受了伤,但这会儿止了血缝合了伤口,面上居然有了点血色。

  “你是石明月?多谢你救了我。”

  他的声音清冽,说话吐字很轻、节奏不快不慢,与李唐棣那种故作阴郁的拿腔拿调不同,教人听了觉得如沐春风,针脚粗糙的兽皮穿在他身上,竟与锦衣绣袄一般无二。

  “闲话少说。”冯识以道,“现在离天黑至多四个时辰,四十八头狼,必须要全部放倒,这样李唐棣就会注意到我的特殊之处,继而慢慢不能自已地被我吸引,最后......甘愿为我所用。”

  司空静听完她这话,显然消化了好一会儿,但他仍旧很有作为美人的自觉,极富涵养地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反而很温驯地问:“那我们还是用陷阱吗?”

  李森罗在旁摇了摇头:“四十多头呢,这陷阱能做几轮?一次能捉几头?狼也不是傻的,再来几次就不管用了。且这里有他们同伴的血气,它们大约不会主动来,除非有点什么别的办法。”

  冯识以一拍巴掌:“说得对。”

  她这会儿外衣里面空空如也,腰带就系得紧了些,搞得李森罗和司空静都有点不大敢正眼看她,她自己却浑不在意,在李森罗随身的那些鸡零狗碎里东挑一点、西拣一点,做出了个奇奇怪怪的长钩子来,看了会儿两人,道:“我现在要离开一下,你们——谁会挖地灶生火洞么?”

  她怕两人听不懂,比划着道:“就是在地上挖两个洞,距离别太远,大约这么深,底部中间记得要打通......”

      

  本来是不会的,但李森罗这人手巧、实干,听了一嘴基本也就全懂了,冯识以离开的时候,他就勤勤恳恳地带着司马静一起挖洞。

  泥土是腥湿的,不远处还埋着狼尸,李森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片相对来说比较干燥的地方。司马静这个人比想象中温和许多,没有一般生得好看的人的娇矜气,只是气势不显,声音也有些细弱,低声道:“看起来,你很听石明月的话。”

  那是我想听的吗?

  李森罗腹诽了一句,闷声闷气地答:“嗯。”

  司马静用白玉般的手指,轻声问:“她很厉害?比李唐棣厉害吗?他们那群人,是不是总是欺负你?我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但你们又是亲戚,实在不太好插手......”

  “你省省吧,不用套我的话。”李森罗没好气地道,“没有重明开宴这事儿,你可能还能安安稳稳地做个体面人,但如今所有人都在夺牌,像我们......这样的,最好还是管好自己。”

  他没把废物两个字说出来,司马静的脸色变了变,细长的手指紧握,没有再说什么。

   

  李森罗生无可恋,司马静别有心思,两个人的气氛略有些尴尬,所幸冯识以并没有去很久,她回来的时候两只手上一串儿的活鱼——约摸有二十七八条,条条都有小臂粗细。

  李森罗和司马静看傻了眼,李森罗喃喃道:“我这辈子都没下一子见过这么多鱼!你......你也太厉害了。”

  这句夸赞出自真心,冯识以却难得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小声道:“我的确还挺会钓鱼的,不过今天这鱼,确实好钓得有点奇怪,好似被什么东西追着,慌不择路了一般,全往我钩子上撞——”

  司马静好学地问:“这么多鱼,我们是要吃烤鱼吗?”

  “不是我们。”冯识以正色道,“是狼。”

   

  “任何畜生,只要尝过了熟肉的味道,就再也不会忘记。比鲜血与生肉更吸引它们的,也就只有香喷喷的熟肉......”

  司马静问:“这林子里的狼,难道以前吃过熟肉?”

  李森罗瞥了眼正在打哈哈的冯识以,心道:本来应该是没有机会的,但这位小祖宗常年就住在林子里,难保没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喂过狼。

  果然冯识以干咳一声,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道:“我们把鱼烤熟,往里面放点料,然后躲起来,等着收狼就行。”

  司马静张大了嘴:“就......就这么容易?”

  这计划听起来就不太牢靠,李森罗还算有点理智,挣扎道:“你想放什么料?”

  冯识以像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堆花花草草,兴致勃勃地同两人说:“见过这个么?”

  她从花草里挑出种形状奇特的豆子来,瘦长、偏棕色,十分不起眼。

  两个少年一齐摇头。

  “这东西叫做苦水蝉,并非中原之物。”冯识以神秘地道,“托咱们这位武林皇帝的福,他好奇心胜、什么稀罕物事都想要搜罗,因此我们这里阳盛至热的山峰上,四处就能找到苦水蝉树。”

  李森罗想了想,摇摇头:“从未听说过。”

  冯识以道:“那也是正常的,普天之下,国土之内,怕也就这太上峰还种了一两株。”

  司马静问:“这小豆子有毒么?能毒杀狼群?”

  冯识以笑眯眯地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有冯识以这个经验颇丰的“野人”在,烤鱼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三个人一起动手,用树枝将鱼串了起来,放在火上炙烤。

  冯识以找了两块石头,在空地上将那一捧豆子砸碎成了细末,喜滋滋地撒在鱼上,嘱咐:“一会儿熟了,气味散得很快,你们爬到树上去藏好。”

  想了想,又道:“那边两条没撒东西,可以吃。”

   

  她说着,取了一串儿几条熟得差不多的,往洞穴里走去。

  这几条鱼上,前前后后被撒了不少料,司马静愣了愣:“你是打算......”

  话还未出口,已被李森罗一把捂住了嘴,低声道:“你要是敢进去胡说八道,小心.......”他顿了顿,理直气壮地接着道:“小心她对你不客气!”

          司马静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冯识以人还没进洞,香气便先飘了进去。李唐棣等几人正在讲话,看到她进来,自动便停下了话头。

  司空柳盯着她手里的烤鱼,目光肉眼可见的亮了亮。

  李唐棣反倒像是不怎么意外,望着冯识以,笑道:“鱼?”

  “我烤的。”冯识以道,“李森罗说,要让你留下我们,得给予点好处,烤鱼行吗?”

  李唐棣柔声道:“我喜欢吃烤鱼。”

  一旁的司空榴面色略微沉了沉,出声道:“大哥——”

  李唐棣伸手去接鱼的手在半空中却顿住了,目光柔和、语意柔和地道:“就这条罢——”

  冯识以将他指着的那条鱼递过去,李唐棣却又道:“你先吃。”

  冯识以“哦”了一声,低下头,将手里的每条鱼都咬了一小口,她的牙生得好,在每条鱼上都留下了半月形的、形状规整的一个牙印。

  她好整以暇地咬完,才解释:“给狼的才有毒,不饿吗?吃罢。”

   

  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人包裹里的干粮,这种情况下,能吃一口热的,自然比什么都强。司空柳已经毫不客气地接过一条,啃了几口,司空榴犹豫了一下,见李唐棣没有反对,也低头吃了几口,皱眉道:“有点苦。”

  “西峰有硝石泉,与山脚的溪涧都相通。”冯识以眼也不眨地道,“所以鱼都会有点涩味,但再吃两口是会回甘的,不信你就等一等?”

  李唐棣拿起鱼来,仔细端详了会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着牙印处咬了下去,冯识以盯着他看,略微觉得有些诡异,却也没出声。

   一重齿印将另一重完全盖住,李唐棣吃东西看上去慢条斯理,但却是三个人里最快吃完的那一个,他取出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轻轻舔了舔嘴唇,道:“果然有些甜。”

  冯识以:“......”

   

  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李唐棣浑身透着那么股诡气,眼神黏黏糊糊地似条随时择人而噬毒蛇、看得人脊背发凉。

  她安慰自己:不紧要不紧要,这些都不紧要,只要以后能听话就好。

   

  日头渐渐晒起来,她也顾不上等三人吃完,站起来道:“那我出去了。”

  “你刚刚说,给狼的有毒。”李唐棣柔声问,“你们打算下毒?”

  冯识以点了点头:“离黄昏还有三个时辰,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先——”

  她说着,目光落在眼下一片青黑的司空柳与司空榴身上,诚恳地道:“——先好好睡一觉。”

  司空榴:“......”

   

  冯识以“表完衷心”,轻松闲适地溜达回来,树下已经没有人,她将那只刚刚醒来、还不怎么能动弹的小狼崽挟在臂弯里,伸手在树干上一撑,也不见如何再借力,便坐上了一棵最高、枝叶也最茂盛的大树。

  林间光照充足,她拣的是棵榕树,枝叶遮蔽间将身形藏住了大半,回头一看,相邻的两棵大树树杈上,分别坐着司马静和李森罗,李森罗抱着树干,脸贴在上面,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司马静大概是平生第一次爬树、规规矩矩地并着腿、手和脚都有些微微发颤。

  冯识以瞧了他一眼,道:“腿打开点,斜着坐,你屁股上肉很多吗?不觉得硌得慌?一会儿指不定还能眯会儿呢,你得找最舒服的姿势。”

  司马静不好意思地调整了下动作,仍旧有点拘束,好奇地问:“你经常在树上睡觉?”

  冯识以没所谓地道:“哪儿我没睡过?”

  司马静不说话了,打量了会儿她和假寐的李森罗,又偷偷望了眼山洞的方向。

          “他们不会出来的。”冯识以意味深长地道,“还早着呢,睡会儿罢。”

   

  李森罗是迷迷糊糊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现霞光,身上、袖子上都是水汽,叫人十分难受,他低头一瞧,吓得一个激灵。

  脚下整齐排列的烤鱼已被啃食得七零八落,白日里还生气勃勃、凶煞万分的狼群,此刻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只一只趴在地上,不住发出呜咽与呻吟声,一眼望去,竟约摸有二三十只。

  他侧头去看身侧,又吓了一大跳——司马静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而冯识以睁着眼睛,望着洞穴的方向,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李森罗立刻闭上了嘴,但他眼睛很尖,瞧见冯识以正把一样什么东西收起来,放进怀里。

  那是一方丝绢,瞧上去质地还不错,上头只写了一个大字: “来”。

  

  

继续阅读:第六章 勿同我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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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是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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