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倔强的后手
谢十三2025-07-22 08:184,588

   第十六章 倔强的后手

    

   此刻,司空榴四肢百骸、尤其是手足关节处皆如被巨石碾过,司马静那断脉的手法虽不地道,但却实实在在兵刀入肉。冯渊令他服下了须臾宫回血续筋的秘药,可使断绝的经脉暂时恢复,令人能够行动,但期间需要承受的痛楚,实非常人能够想见。

   他汗流浃背,却及不上此刻惊怒的一半:李唐棣居然未死,非但如此,还与他那废物堂弟一齐、一处、同仇敌忾。这怎不教人惊惧、愤怒、心血翻涌?

   若叫他们这群人逃出生天、揭破此处的一切,他日后还有什么生路!

    

   刚刚与冯渊结束一场恶斗的三人自然也一眼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司空榴,同时留意到了他身后并没有人——各中缘由不难猜测,冯渊如今知道里面有“扎手的点子”,是专程进来灭口的,而他亦笃定自己加上司空榴,里面的人绝无反抗的余地,因此绝不会让多余的人进来,瞧见这一幕,多几个日后的隐患与把柄。

    

   僵局不过一瞬,洞中一共七人,局势立变。

   冯渊掌风一扫,冯识以、李唐棣与周眠不由自主被他带入战局;司空榴则毫不犹豫,朝机关旁、石门前的李森罗扑去!

   石门刚刚滑开,露出约一人宽的通道,李森罗一转身,忽觉周身寒意大盛,他下意识一偏首,一柄短匕刺入他发髻之中,劲力惊人,穿过头发钉在了石壁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李森罗一挣,头发全部散开,狼狈地往地上一附,他方才一连几个时辰破解机关,此刻回过神来,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莫说他本来就不擅近身搏杀,就算他手上有几分技艺,此刻怕也已是强弩之末。

   而司空榴那莫名恨意实在又如跗骨之蛆,李森罗这一下虽未被他沾上,却觉得寒意透骨,大叫一声,借着人趴到地下的角度,将手中原本用来敲击机关的短锥胡乱挥出。司空榴似没想到这“废物”竟还能做出反抗,未及躲避,脚上被划出浅浅的一道血痕来,司空榴的面色愈发阴沉,不顾脚上新伤与更新的伤两处流血不止,整个人顺势跪了下去,膝尖正顶在李森罗背脊之上。

   李森罗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司空榴手探下来,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颈,狞笑着正要发力,一人从侧旁扑了过来,整个人压在他手臂之上,原本这一扑毫无技巧,但扑上来的此人好巧不巧,双手正压在他之前被挑断过的手筋上。司空榴一张娃娃脸痛到扭曲,但仍死不肯放,腾出另一只手,抓住扑上来的这人手腕,将人狠狠甩了出去。

   李森罗眼见那人“砰”的一声撞在了石壁上,也略有些茫然——他确实不曾想到,他们之中既没本事也无胆气、空有一副皮囊的司马静,竟会在这个时候扑上来救他的命。此刻他要害被制,远处的司马静跌落到地上,也吐出一口鲜血,再略远处,冯识以、周眠与李唐棣正苦苦支撑、左支右拙......

   他难以自已地生出一种悲怆,正咬咬牙准备使用一些玉石俱焚的手段,忽见明明应已力竭的冯识以,竟趁隙回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

   李森罗愣了愣,原本的动作略微一停,只见冯识以朝他眨过眼睛后、又望向了令一个方向——他也瞧了那个方向一眼,顿时福至心灵,一时生出了无边胆气,双手撑在地上,趁司空榴刚刚甩出司马静,只有一只手挟制着他,整个脑袋用力向上一撞!

   司空榴为了压制住他,本来整个人就前倾俯地,靠他极近,又素来知道李森罗此人是个遇事先退、从不冒进的性子,因此毫无防备,正正被撞在最柔软的腹部。然而这一吃痛却并没有令他罢手,反而让他这半日来集积聚的怒火一起爆发。

   他全然不再顾自己的筋脉伤口、已经因药物引起的剧烈疼痛,立爪如刀,一记扎入李森罗后心,五指中有三指深深楔皮入骨,冰冷的手指与温热的血肉相逢。

   但这却也正是李森罗想要的:司空榴的这只手,一时半会是脱不出来的;他这个人,一时半会儿也是脱不出来的。

   剧痛袭来,李森罗咬牙令自己暂时忘记这种疼痛,大喝一声奋力向前一冲,自己带着一时错愕的司空榴,两个人一同向前扑去。前方正是兽骨与干草点起的火堆,山穴空间不大,火堆本就不旺,被他这突如起来一扑整个熄灭,洞中顿时一片漆黑。

    

   火光熄灭的前一瞬、李森罗大叫着扑向火堆的那一刻,原本赤手空拳的冯识以,忽的将右手用力一抖,原本被她藏起来的一物自袖中滑落,正套在她手指上,那东西颜色漆黑,指节处有刺——正是她之前从姜猫儿尸体上扒下来的拳刺。此物虽然锋利无比,却绝无可能在对敌冯渊时占到半分便宜。

   不仅冯渊,就连一侧的周眠也愣了愣,不知道她将这么个东西藏起来做杀手锏到底是个什么用意,只见这稀罕玩意儿四面棱角光滑,有极多切面,冯识以微微转动手腕,拳刺映着熄灭前一瞬暴涨的火光,光芒顿时大盛,照得冯渊不由自主地一闭眼。

   这一瞬的闭目原本无法左右战局,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黑暗!冯渊方才被刺目的光一照,又瞬间陷入黑暗,手下便有了一刹的凝滞。

   也便是这一凝滞,给这几个少年带来了绝佳的机会。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周眠——她是最早进入这洞穴的,对山洞内的方位等情况最是熟悉,同她离得最近的是重伤策应的李唐棣,被她一扯,两人一同倒退飞掠,远远离开了冯渊,直奔那刚被李森罗打开的机关门。

   冯识以也退得极快,路上不但捞起了瘫在地上的司马静,还一脚踹开了扑在火堆里的司空榴,把背上仍流血不止的李森罗拎了起来。

   火一灭一喘息的的功夫,五个人已全数进入机关门后。黑暗之中,几人极有默契地一拥而上,将那沉重的石门顶了回去,门内设有机关,由门外向内推,却居然顺畅得很。眼见感觉到石门就要完全闭合,冯渊与司空榴被挡在石门另一侧,李森罗心略略一放。

   变故却在此刻发生。

   便在门要合上的最后一刻,他身侧忽有人如一阵清风般越过了他、穿了回去,重新回到了洞穴里。

   下一刻,石门轰然合上,将此人与冯渊、司空榴等重新锁在了一起。

    

   他悚然一惊,一低头,发觉那卷原本吊着冯识以下过水的长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摸出来系在了他的腰间,他伸手一摸,绳子的另一头夹在石门的缝隙里,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令人心惊肉跳的冯大仙,方活转过来不到半个时辰,又开始玩她那些吓死人的把戏,就在这逃脱的关键时刻,拉着绳子又跳回了龙潭虎穴!

   他忧心得险些呕血,黑暗中,周眠却大喇喇地问:“谁啊?怎么跑回去了?”

   李唐棣立刻回答了她:“是石明月。”

   “她跑回去做什么?”周眠疑惑地道,“我们不是已经甩脱了那个老家伙了吗?”

   李唐棣也在喘息。

   在场的几人中,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个,但也是脑子始终最清醒的一个——此刻他摸索着伸出手,李森罗适时递出了手里的绳子,他抓紧了,又交到了周眠手里,同时低声道:“没有甩脱,恐怕也是甩不脱的。”

   周眠:“为什么?”

   李唐棣叹了口气:“我问你,李森罗解那如意钟,为什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周眠:“那自然是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机窍的顺序......”

   她说到这里,声音渐渐轻弱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机窍的顺序,因此只能慢慢破解,但从须臾宫中下来的冯渊呢?他既然能够写出那张名单来交给冯寸风,知晓这从前就布置好的机括解法,好似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可逃的?

   周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抓住了手里的绳子,低声问:“照你这么说,我们反正也是跑不掉的,她还跑回去做什么?”

   “也并不是完全无计可施。”李唐棣语声虽然还镇定,但手心也已经冒出了冷汗,“我们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

   周眠:“什么事?”

   一直沉默的李森罗此刻已将那绳子在自己腰间缠了好几道,背上被抓破的伤口还在汩汩向外淌血,他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才低声接道:“抓住这根绳子,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要放手!”

    

   洞中静悄悄的。

   一点微火亮起,又被人吹亮了许许。

   亮起的是一个火折子,首先照见的是冯渊苍白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痛得几乎要打滚的司空榴,已经正站在关闭的石门前、望着他表情平静的少女。

   他这才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少女,发觉她实在不是什么锋芒毕露的美人,眼神也不似旁的少年那般鲜亮、反而总是带着一种懒洋洋又气质温和的笑意,看上去是那么无害。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司空榴说你是石明月。”

   冯识以笑了笑。

   冯渊仔细瞧了她一会儿,从眉毛瞧到了嘴角,仿佛透过她,又瞧见了什么别的人,口中喃喃道:“你不可能是。”

   冯识以靠在沉重的石门上,并没有答话。

   冯渊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冯识以:“哦?”

   “你小时候就很讨人厌。”冯渊喃喃道,“长大了也一样那么讨人厌。”

   冯识以丝毫不愠,反而笑道:“多谢夸奖。”

   冯渊盯着她的脸,冷冷道:“不论你是谁,此刻既已站在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了。你以为站在这里拦我片刻,就能让他们逃走么?”

   冯识以:“谁说我是要拦你片刻?”

   冯渊冷笑道:“你倒是很有自信。”

   “大概比你想得要自信一点。”冯识以柔声道,“你此刻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了。”

    

   这口气简直狂妄到了极点,冯渊压抑住的愤恨瞬间在胸腹间翻滚起来。他本也是天之骄子、号令群雄的人物,但却困守山中七八载有余,不得不臣服于万倚楼,此刻这少女讲话的口气、方式,活脱脱便是当年万倚楼的翻版,怎叫他不气急、气愤?

   他冷笑声未绝,抬手一掌,便向冯识以眉心拍去,冯识以哈哈一笑,双手一错,用力架住这一掌,人却毫不抵抗,借着这道掌力,猛然向身后的石门撞去!

   冯渊手上的力道惊人,她这一借一代,全数力与劲都吃在了石门机关、那李森罗曾解了半日的如意钟罗盘之上!

   只听盘罗中传来“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骤然断裂。

    

   冯识以的面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冯渊面色剧变,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上地上的司空榴,飞也似地朝他们来的甬道退去!

   然而一切却已经太迟。

    

   石门一侧的内壁忽然破裂,如野兽般怒吼着左奔右突的潭水,一瞬间便淹没了他。

    

   “......这山腹中水量极为丰沛,但石门并不密封,没有水溢过来却能听到水声,可见这水多半就是机关主人特意引来,以防备有人刻意破坏机关。我们若直接毁了石盘,大概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森罗说这句话的时候,自然预料不到这如此精巧的机关、如此精妙的后手,有朝一日竟会被人这样使用,也料不到这引来的水竟能如此霸道——他在石门后听不清那边人说话,但却感受到了一侧石壁忽然发出的轰然巨响,虽未影响他们身处的通道,却引得脚下隐隐震动。

   李唐棣低声道:“她砸了机关。”

   周眠不明所以,但仍旧十分捧场地道:“砸得好!”

   两人说话之际,手上的绳子猛然绷紧,一股大力从绳子那头袭来,几人此刻各自带伤、又精疲力尽,着实狼狈了一阵,四仰八叉地趴到了地上,以自身重量压住,这才将那绳子稳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轰鸣声渐弱,李森罗沉默地站了起来,在机关门处摸索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哪儿按了一按,沉重的石门,又一次滑开了。

    

   洞外一片狼藉,积了小腿高的、浑浊的污水,火堆、兽骨都早已被冲散,也不见了司空榴与冯渊,只有一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乌糟糟的潭水里。

   她腰间系着李森罗的长索,面上满是泥污与血渍,表情像是困到了极致,下一刻就要倒头大睡。

   周眠率先发出了一声欢呼,踩着水跑了过去,接着是李森罗.....三个人抱在一块儿,跟孩子似的大笑了起来。像这样的事,司马静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不会做的,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揽着李森罗的肩膀,手臂绕过了周眠,正动作轻柔地抚摸冯识以毛发脏乱的脑袋。

   只有李唐棣、因为肚子上确实破了个洞,又与冯渊颤抖了许久,此刻实在是无法腾挪跑跳,他叹了口气,在原地坐了下来,瞧着不远处又笑又叫的几人,觉得此事实在有趣——他们五人,一个昏迷了几十时辰刚刚醒来,一个被捅了胸口,一个被捅了肚子,唯二能自由行动的,一个只认机关不认人,一个浑身上下的胆子加起来也没有二两,竟然真的打退了须臾宫的掌事,昔年雄霸一方的冯家家主冯渊,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他将头靠在石壁上,正想喘息一会儿,却“咦”了一声,伸手到那石门后,破碎的“如意钟”里,摸出了一物。

   这东西是个玉牌,色泽莹润,手掌大小,上书二字。

   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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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是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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