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五章:自己已经长大成人
书接上回,前面说到:
兰子虽在生死一线,救下了木子。
但是心情,并不十分畅快。
相反,有种特别不安的感觉。
要说老夫人早有规矩,不许让人知道覃家会武。
她这一出手,这个秘密肯定是守不住了……
然而就连她自己,也十分纳闷。
习武的人家多着呢,自家为什么要如此藏着掖着呢?
谁都知道,现在天下尚武。
就连文弱书生出门也都人手一剑,唯恐别人轻看……
要说家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可是由来已久。
在兰子看来,甚至可说与生俱来。
小时候不懂事,兰子曾经问过。
可是老夫人讳莫如深,反嗔她一点也不懂事。
等到及笄之后,再又忍不住追问。
老夫人则说,该你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现在形迹一露,不知老夫人又会说什么……
一念及此,兰子再也按捺不住了。
决定待会儿,无论如何得找老夫人问一个明白。
自己已经成人,是祸是福应该跟娘一起担着……
吴福听到小姐说了半截,忽然停下。
再看她脸色越来越凝重,自觉再多说也是没趣。
便漫应了一声,悄悄回身。
绕过照墙,往前门去应付赵家的管家赵贵了……
“小姐,药已调好了!”
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兰子身旁,还带来了一身药香。
“哦!她们把他收拾好了没?”
兰子一个激灵,赶紧把思绪收了回来。
“不会这么快吧?不然的话,她们肯定会来叫的……“
“芳儿!”
正说着,里面叫了。
老夫人的声音,随即馨儿出来。
“老夫人让你把药给我。老夫人还吩咐,你们不用进去了,夯货伤得太靠腿跟。老夫人只让结过婚的留下,我也只把药传进去,咱们都得在门外等……”
“既然插不上手,我先回房换衣裳了。”
兰子轻轻扭身,往后院去了。
芳儿赶紧把药塞到馨儿手里,也跟着跑了……
兰子走到垂花门,忽又停住。
心里好像有个事忘了,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忘了什么。
似进又退,她呆呆地望着垂花门的木雕格子。
把前面刚想过的事捋了一遍,以期记起些什么……
“小姐!小姐!”
记得先是一串尖利的叫唤声响起。
从前院到后院,一声比一声急。
不用分辨,又是馨儿的尖嗓门。
自己当时稍一确定,干脆停下手。
刚好芳儿也虚晃一剑,随即收手。
芳儿天天陪着自己练剑,两人的默契程度可谓很高。
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去救木子之前,她跟芳儿一直在练剑……
“准是那夯货又惹她!”
芳儿先转身,她早说饿了。
日头正中,已是饭点。
只是自己的兴致正高,她不敢扫兴而已。
然而这会儿兼顾一点外差的馨儿,该给地头的长工们送饭了……
那个夯货,自然说的是小牛倌木子。
那货的脑子,一直不太够用。
却不知为什么,总跟馨儿有点不对板。
无缘无故,却又好似天生的一对冤家……
“我在这呢!馨儿……”
记得自己当时直起腰来,趁手抹了抹两把汗。
两把剑,都交给了芳儿。
一错身,把眼迎着馨儿奔来的方向。
“看你慌张的!又出什么事了?”
“小姐!小姐!咱家的牛跟人家又打起来了……”
记得馨儿当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不连贯。
“是趁歇晌故意斗牛吧?木子呢?!”
小牛倌木子,是自家当年在大门口捡的。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居然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
夯货一个,问几遍光说叫木子。
大伙儿觉得倒也名副其实,尽管自己猜他可能姓李。
但后来,也就木子木子都叫习惯了……
“谁知道!我到的时候就已斗上了。”
馨儿当时喘得不行,红扑扑的脸蛋就像刚出笼的寿桃。
“那个夯货不成事,不去拉架还行,一上去几头牛全冲着他来……”
没等馨儿说完,自己也几乎不加思索。
直觉事不宜迟,就往外头径奔。
记得当时抄了近道,从赵家祠堂的门前过了。
当时好像还有一个人,在给自己让路……
让路?让路不该有什么事吧?
不过记得,好像是一个长相非常柔美的少年。
不错,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有一种画不像的俊逸,一眼就能让人心动。
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还闪过一念。
只怕自己女扮男装,也就是这么一个德性?
嗨呀,木子那茬太过惊心动魄。
居然都把这么有意思的邂逅,给冲得都差点忘了……
这男子会是谁?不像乡间俗物。
记得那儿正是赵家大院的后门,会不会是……
“芳儿……”
正想问下芳儿,忽然一阵难以名状的燥热上头。
好像从胸口被点着了似的,赶紧改了口。
“打桶井水,我想擦个身……”
“小姐!看您的汗!我正纳闷,怎么事情过了,您的汗反而出得更厉害了?!”
兰子睨了芳儿一眼,只能以嗔代答。
“哼!就你贼眼灵清!”
兰子懒得理她,扭身先往自己屋里去。
“还不快去!”
且说给木子上药停当,老夫人也来到了兰子的房里。
这个时候,兰子已经收拾停当。
只是人,始终定不下心来。
刚擦过的身子,刚换过的衣裳,一会儿又给汗水洇透了。
一连灌了两碗冰镇酸梅汤,也不管用……
“你该不是脱力了吧?”
老夫人一见,连忙上来把她的脉。
刚才下人们,还在对兰子在田头的救人表现津津乐道。
老夫人一听,立刻猜到了她竟是用上了一招马超龙雀……
“没事,今天本就太热……”
兰子有点心虚,挣脱了母亲的手。
“哼!大了不是?娘摸摸你都怕羞了不成?”
老夫人见她连脖根都红了,笑嗔了一句。
“听说那会儿有好几丈远,你都脚不沾地?看来下回再练也得把你往水田里撵……”
老夫人故意撇着嘴,绷着脸。
把个嗔责劲儿,演绎到了极点……
“娘!娘……”
兰子情知老夫人不可能猜中自己的心思。
只不过是自己在做贼心虚,也就镇定了些。
“您坐吧!兰子真的没事……”
“好好,娘不碰你了……”
落座之前,只听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这小木子实在叫人不省心,原以为他嬉闹不过是小子自然的心性,谁料想他不惹事则已,一惹还专找大的弄,真是骇人听闻,居然连自己的小性命也不当回事,不让人省心哪……“
老夫人坐定,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全是那种充满溺爱,却又不敢奈何的样子……
此间乡亲,只觉覃府神秘。
都在猜测老夫人是老来得女,还很可能是独女。
所以稀罕得不行,真是所谓含在嘴里怕化了。
搂在怀里怕压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尤其等到兰子及笄之后,渐渐有了一些决断能力。
老夫人更像是老嬷嬷,在照拂小公主一样。
对兰子的语气声调,宠让得近乎卑微。
仿佛事事,倒要向人家兰子请示一般……
覃府本是赵姓别业一排中,最靠边的一栋。
现在的主子,也就老夫人与兰子母女两个。
算上长工下人,也有十好几个。
年数最长的,要数管家吴福夫妇。
吴福他们的上代,就在此地看家护院。
直到换覃姓,他们已经在这里伺候过三个主家了……
在覃老夫人到来之前,这个大院空了有些年头。
一个神秘的东家买了之后,从来就没住过。
只是关照吴福,好好照顾院子还有庄田。
每年收支,也只是年底派人来结算一次……
数十年前的一天,也就是吴福刚成亲没几日的一个傍晚。
那个神秘的东家,忽然领回来一挂厚帘遮蔽的大车。
从车里迎出来的,便是现在的老夫人。
当年还算一位年轻少妇,那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也就是今天已经长大成人的兰子……
当时,老东家把吴福以下的所有下人都叫到堂前。
告诉他们,这一座庄园已经易主。
新的主人,便是这对母女。
下人们的去留,则由他们的新主子来决定。
非常简单,连账也不查对,就算是交接了……
老东家让吴福把所有的下人,向新主子一一介绍,
老夫人,当年还是少妇的她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是,谁也不用走。
除了是老东家需要带走的,或者自己不愿留下的人。
第二还是吴福夫妇继续管家,日常事务一如既往。
重大事项,回禀一声即可……
老东家走了,新主人留下。
尽管下人与邻居,都对秦王氏母女的来头颇多猜疑。
但是,谁也不便主动刨问。
比较集中的猜度,不是孀居,便是新弃。
至于这覃府主子一老一少的真实来历,究竟啥样,且听后书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