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二十四章:这哪是正人君子该干的事?
书接上回,前面讲到:
赵瑜情难自禁,色胆包天。
不顾夜深道黑,孤身一人要上后山。
就为只眺一眼覃府,从而缓解一下无法遏制的相思之苦……
不料,平素根本不当一回事的一道后门。
却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天险。
真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
好在进退维谷之际,突来神助。
天遂人愿,有惊无险。
倏忽之间,腾云驾雾。
咫尺天涯,立马坦途。
落地之间,竟然是在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位怀里。
相拥相依,耳鬓厮磨。
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心想事成,如梦似幻,
就连赵瑜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说着屋里的绮丽故事,还须留心隔墙是否有耳。
却说那屋子里哼哼唧唧,惊叹不已。
娇喘不止,蒸腾如沸。
屋外却有一个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恨不能把自己的身子,像坨烂泥似的塞进墙缝里。
谁?赵瑜的书童赵路!
尽管少爷顾恤着他的委屈,今夜早早地放他的汤了。
可是赵路,哪里睡得着啊?
不躺则已,一躺下去更是毫无困意。
肚子里憋了老半天的气,全从鼻子里呼哧呼哧往外冒。
光这粗气冒不停,就让人无法安顿。
再怎么闭眼,也是白搭。
一恼火,干脆坐了起来……
赵路一家,因为他爹当着管家。
所以也被东家,高看一眼。
第七进的东厢房。给了他们一家住。
西厢房,则是账房跟几个没家眷的田头挤着。
其他的长短工,只能将就着住沿后院墙搭的罩披屋……
东厢房里间,是他爹她娘的卧室。
外间既是客堂间,又是他跟哥哥的卧室。
兄弟两个,早收夜铺。
眼下看着哥哥,睡得像死猪一样。
赵路恨不得踢他一脚,可他真是不敢。
哥哥赵畦,比他大好几岁。
真要惹恼了干一架,自己根本赢不了……
再说爹爹,今天就看自己别扭。
一顿笋烤肉还嫌不够?干吗还要再找麻烦?
长这么大,还从没像今天这般倒霉过。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脚究竟是崴在哪儿了?
明明自己看到那和尚神鬼道道,好心回家报信。
只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大乌龙?
要说事情,还真有点不可思议。
不正说明,那鬼和尚行止有猫腻吗?
再说你们不信,就不信好了。
干吗反过来,还要怪他在胡说八道?
爹爹自己,平时不也夸他?
路儿虽然调皮,可是从不撒谎。
怎么到这种节骨眼上,他反倒不肯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再说那和尚,与我素不相识。
更没有丁点利害高低,编人的瞎话干嘛?
二太太,还有二少爷的奶娘。
今儿也怎么啦?从没见过她们这样睁眼说瞎话?
明明少爷晌午,一丢饭碗就上了后山。
自己都一步不落跟着,害得自己连午饭都没吃饱。
怎么到了她们嘴里,少爷就变成了根本没出过门。
始终跟她们在一起,还在她们屋里喝醉了呢?
最可恼的,还是自己的亲爹。
当到听松小筑扑了个空,就只会生糊涂气了。
老爷算是一气之下,走了
爹爹打发众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唯独把他留下。
他爹一问,赵路自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
老爹还特地问了问和尚的年岁大小,长相模样,言行举止。
自己当然也是有问必答,用少爷的话说。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哪里说错了?
竟又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巴掌。
接着还嫌不够狠,劈头盖脑又几下。
尤其屁股上两脚,都踢得人满地打滚……
最可恨的是,临了还是一口咬定他胡说八道。
别说分辨,就连哭也不许了。
最后爹爹。一再关照。
要他把这事忘了,不管跟谁再提一句,非得把他打死不可。
倒是想忘了,可他能那么容易忘得了吗?
为这不明不白的事,还挨了不明不白的打……
赵路越想越恼,哪里还有半点困意?
他也不敢点灯,就靠在窗台上。
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望着夜空……
坐了一会,又嫌闷得慌。
干脆濡湿了指头,把窗户纸轻轻地捅了几个大窟窿。
反正季节往六月走了,天只会越来越热。
到了大夏天,没窗户纸才最凉快……
正在呆坐,似睡非睡的当儿。
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在轻轻地响起。
本以为,有人出来起夜。
可接着,又听到后院的柴禾堆上居然有了动静……
当然吓了一跳,心想该不是进贼了吧?
慌忙起身,顺着窗户纸的窟窿斜斜望去……
竟是一个人,想踩麦秸堆翻墙。
哪来的笨贼,几次都不成。
最后,还狠狠地摔了一个屁股蹲。
赵路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
只缘那个身影,也太熟悉了。
天哪?!这不是自己的主子,还能是谁?
这深更半夜的,他要去哪儿?
该不会,还跟白天一样吧?
其实不用多想,赵路也能猜到。
少爷如此反常的行为,必定跟白天的那些蹊跷有关。
从后院出去,只能是后山。
莫非又是听松小筑?说不定和尚还跟他约好了呢?
要说平常,少爷的胆儿并不大。
怎么今儿,就敢一个人半夜独上后山了?
要不是那鬼和尚,彻底迷惑了人。
还真无法解释少爷。如此的怪诞,如此的异常……
白天这口气,还真恼没地方出呢。
真要是那鬼和尚,就别怪俺赵路不客气了。
赵路本来就不甘心,死活睡不着。
这会儿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少爷怎么着,他都无所谓。
谁叫人家是主子,自己天生是奴才?
可是那和尚实在太可疑,也太可气。
原本你我无冤无仇,今儿可是真正结下了。
就算拼着自己的小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得逞。
非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让大人们彻底明白不可……
主意一定,便摸向门口。
蹑手蹑脚,开了房门出来。
忽然觉得脚下的木屐,有点碍事。
便干脆低头脱了,光着脚丫子……
然而就这一俯身,再抬头,少爷竟然已是不见了。
好像刚才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团烟气。
说聚就聚,说散就散。
要说打死他,也不会信少爷有这大能耐。
莫非又是那个鬼和尚在作祟?或者干脆把人掠了去?
说不定晌午,也是人家对自己做了手脚。
谁让自己,总坏人家的好事呢?
他骇极了,瞠目结舌。
然而等到自己快要叫出声来的时候,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白天的那些疼痛,还没完全消去。
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同样的跟斗。
再说拚命,谁不会?
老爹说过,这世上最蠢的事就是只会拼命……
鬼和尚,真对不住。
你要弄大少爷,哪怕倒贴俩银子我都不会管。
可二少爷不成,他是自己的全部希望。
也可以说是自己的性命,谁又敢不要自己的命呢?
赵瑜爬麦秸堆不行,可在赵路脚下却没一点难度。
那得一个巧劲,这堆还是他帮着堆码。
麦秸,确实柔软不受力。
要往高里堆,就得找些半大小子上去码……
等到赵路翻上墙顶,已然不见赵瑜的身影。
看来只能自己去找了,但他早就胸有成竹。
说到底,还是听松小筑的可能性最大。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特地在硬柴一堆上挑根趁手的树棍带上……
摸到听松小筑的院里,他立刻就听到了东厢房里有些声响。
他不敢往明堂正门去,就蹙到了东厢房的窗户底下。
也不敢贸然探头,先把身影藏进墙根底下再说……
“娘,是您吗?”
这不用说,铁定是少爷的声音。
哪怕割掉了耳朵,他也能听得出来……
只是少爷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想到二太太呢?
看来少爷,真是乱了本性。
少爷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迷茫。
莫非还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被谁掳来的吗?
若是现在少爷身旁的就是那个鬼和尚,少爷不该这么问吧?
原本他的猜想,定是那个鬼和尚想把少爷迷倒了。
掳去当他的娈童,这个他早懂了……
他哥赵畦,不止一次地悄悄盘问过他。
他主子,有没有让他兼做嬖幸?
小哥俩斗嘴,赵畦也总把嬖幸娈童四个字挂在嘴上。
任他辩白,也不理睬。
赵畦的理由是二公子这么俊美而不好女色,必定是个相公。
况且早已到了婚娶年龄,也不着急。
没有断袖抱背的异趣,实在说不过去……
然而二公子,平时从没外交。
所以赵畦就把他想当然的一盆脏水,全浇在自己弟弟的脑瓜上了……
赵路尤为这种冤屈,恼恨赵畦。
不仅污了自己,还连累了自己的主子……
本来他,就从心底里腻歪那种事。
虽然只是听说,从没亲身经历……
可不仅他哥哥,很多见过他主子的人都喜欢这么胡思乱想……
他得空,常喜欢去听短工们嚼舌头。
可是听到他们这么问,他总会及时跑开……
自从懂了之后,只要一听到总觉得别人是在指桑骂槐……
要是现在,少爷就这么便宜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他赵路,可是更不能容忍了……
可惜窗里,已被遮得严严实实。
否则真想冒下险,看看少爷这会儿究竟遇到了谁?
“你是谁?”
赵路终于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了,只是声音也含糊得像梦呓……
天哪,这可是一个女声。
好像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二太太肯定不会,否则少爷也不该这么问了。
哪有儿子,认不出娘的声气的道理?
就他当书童的,也笃笃定定能够分辨……
二少爷的乳娘?这个女人看少爷的眼神总是有点怪。
可她要想跟少爷在一起,还不名正言顺?
本是叼着人家的奶头长大的,用得着大半夜跑到这儿来吗?
不对,乳娘不是这声音。
该是那种捂着屁眼的假声假气,唯恐人家嫌她老似的……
“你又是谁?”
少爷又在问了,听声音好像也觉察出了不对。
赵路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埋怨他。
难道你,就不能点一盏灯吗?
我不是在书房门口,给您留了气死风灯吗?
干吗不自己提着来?再说这房里不也有灯吗?
难道我一不在,您连个灯也不会用了?
不对不对,孤男寡女。
私下幽会,这哪是正人君子该干的事?
少爷定是怕被人撞破,故意不打灯。
还把窗帘,捂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也就只能瞎摸瞎猜瞎折腾啦……
我说少爷,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胆大了呢?
原来竟是色胆包天,可少爷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爹爹都说他,将来要当圣贤。
难道圣贤也跟自己一样,先得少年荒唐一番?
不过有一点,他是看得清清楚楚。
少爷可是自己跑到后门,想溜出来的。
要是有人帮忙,也只是帮少爷成功翻墙而已。
莫非又是那和尚,迷住了少爷的心窍。
少爷已经,成了鬼怪的傀儡。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了?
再说自己不也经历过,孤男寡女在一起的鬼压身?
莫非少爷也是鬼压身,还捎带梦游?
若真的是梦游,少爷也游得太远了一点吧?
恰巧还有人来帮忙?还有真的鬼魅相伴?
要知这小书童一路跟踪而来,究竟有没有探出个什么名堂来。
还听下回分解。